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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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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怎么和刘熙说?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要害他的妻子?”

    萱南不假思索,“是刘岱石。”

    “就凭我们找到的两道灵符?呵,刘岱石抵赖起说是我们做的,两下纠缠,仍是桩无头官司。何况谢氏夫人还好好的,现在也没有性命之忧,刘岱石断不会招认。”

    萱南不明白,“难道就算了?”

    一清道人沉吟片刻,忽而又说:“我倒是好奇,为何刘晟走了之后,谢氏才发作。”

    “是种符之人法力不深吧。”

    一清道人将手放到萱南面前,示意她将灵符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画得不错。”青色符纸上爬满龙飞凤舞的符咒,“比我画得好。”

    相处不过一日,玉虚子显然比萱南明白这道士的鬼心眼,“虽然取下引符,这孩子也被邪祟附体,不说他活不长久,和他接触长的人也难逃厄运。”

    “他虽身带邪祟,严加看管的话,不会再危害旁人。我把他带到门中修炼几十年也就是了。”一清道人的话轻飘飘,砸在空气里却有千斤重。

    刘晟身侧看似没有异样,只有帷幔在不安地晃动。一清道人拂尘一抖,目光移到琉璃佩上。

    “太麻烦啦!”玉虚子放声大笑,自琉璃佩前涌出一团火焰,“烧了最省事!”

    忽而屋外狂风大作,窗棂被吹得吱呀作响,刘晟床前的烛火猛烈跳动,映出幼童安稳的熟睡模样。

    萱南不知被什么力量一震,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原本抵在榻前的焰火也化成一道光躲回琉璃佩中。

    “出来吧。”哑谜打到此处,一清道人叹了口气,“守了他这么久,该现身了。”他取下萱南颈间的琉璃佩,和玉虚子说了句什么,蓦地将琉璃佩掷出。琉璃佩升在半空,燃起一道光亮,再走近些,原本散落在屋内的魂魄凝成一道身影,立在刘晟身前。

    是个女人。仔细看来,和谢挽月还有几分相像。她望向刘晟的目光哀伤,身上都是被火灼伤的痕迹。

    萱南恍然大悟,“你是刘晟的母亲?那两道灵符没有及时发作,是你动了手脚。”

    面前的魂魄痴痴看着床榻上的刘晟,想要伸出手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缥缈魂魄拂过刘晟时,他并没有半点变化。

    人鬼到底殊途。

    玉虚子仔细打量着近乎透明的魂魄,出言告诫:“你在此地游荡,不入轮回、不修法术,全凭一点执念守着这孩子。一旦有外力介入,你会魂飞魄散,永不能轮回。”

    “我只是还没看够他。”女子喃喃说道,“我死时晟儿不过半岁,连一声娘亲都来不及唤。”

    “你的力量太弱,护不住他。”萱南视线扫过一清道人手中的青符,又回到她身上,“不然这道青符怎么会种在他身上。”

    刘晟的母亲谢挽宁低着头,眼泪怔怔落下:“我苦命的孩子……”

    母亲的哭泣对熟睡的刘晟而言,是静夜里的一阵微风。

    一清道人冷眼旁观,终是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连他都护不住,为何还要救你堂妹?”

    谢挽宁面上挂着一抹苦笑,看着刘晟的神情格外柔和。她轻声开口:“五年前阿月出嫁前,我回到谢家为她带去了一个从城东宝英观求来的平安符。”

    “我们几年没见,说了好一阵话。她那时候欢欢喜喜同我说,以后到了刘家,我们姐妹就能常相见了。”

    “她收了平安符,像小时候一样叫我阿姊。好奇又小心地摸我隆起的小腹。问我小孩子是怎么样跑到我的肚子里去的,问完了,我们都笑。”

    谢挽宁笑容恬淡,目光悠远。“她机灵得很,小时候就是。刘熙从小就给她写话本,话本里少不了情情爱爱,你侬我侬,她从前藏了很多,还求我不要告诉叔叔婶婶。刘熙没了父母,谢家想退婚,她给刘熙写信让他写话本赚钱。一开始根本没有人买,是阿月让人全部买下,写了几本之后,还真在云阳城写出了个名堂,那时我已嫁到刘家两年了。”

    “我,愧对阿月。”

    谢挽月忽然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清泪。

    “宝英观取来的不是平安符,是催命符。”

    牙齿好像在发颤,不对,她已经是魂魄了,为什么还会害怕?她记得当时跪在祠堂,丈夫手中拿着厚厚的木板,只等刘岱石发话就打。哪怕她此时腹内已有刘家的骨肉,哪怕她平日恭谨顺从……双膝是软的,身体是抖的,在她头磕青之前,眼底丢下了那道千辛万苦求来的“平安符”。

    “我不想阿月有事。”谢挽月声音苦涩,舌头好像也发木,成为魂灵之后一切都是轻飘飘的,这句话倒有千斤沉:“可我也不想我的孩子有事。”

    玉虚子冷哼一声,出言嘲讽:“母亲为了孩子,什么事情都能做。”

    “他这样逼迫你,难道你就任他们欺负?”萱南总觉得,她还有许多条路可以走,全然未见一清道人在旁摇了摇头

    谢挽宁苦笑,“出嫁从夫家,他们若丢给我一纸休书,这世间才无我的去处。我,我们,对谢家来说,都是客人。”

    “阿月之后大病一场,很是凶险,我日日祷告,希望她平安无事。”

    “她到底还是嫁进来了。”玉虚子越发不屑,“打得多响的算盘也落空了。”

    谢挽宁声音越发低沉:“阿月病好了,可从那之后,身体一直不好。”

    那之后她们只见过一面,不年不节,是个极平常的秋日午后,太阳高照,她没走几步,身上覆了薄薄一层汗。绕过廊下,她远远看见谢挽月披着裘衣回家去。

    “生下晟儿之后,夜半时总是梦见小时候我和阿月在池塘边一起玩,我在她身后,竟将她推入水中。醒来之后,背上就洇出一层汗水。我内心不安,总觉得亏欠她。”

    “我早就知道晟儿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虽然不爱哭,可看着我总是呆呆的。我悄悄带他去看了城中的老大夫,大夫说是因为我孕中忧愁多思,晟儿才会心智未开。”

    “既愧对一同长大的妹妹,又愧对至亲血缘的亲生子,一切都是我做的孽。”

    “不。不是你,是刘家要害人。”萱南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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