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段以辰下飞机就懵了,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雪了。
而他只穿了一件冲锋衣。
段以辰将拉链拉到顶端,顶着风雪向出口走,这时电话响了。
是张文滔。
“张叔。”
“我在二号口等你。”
段以辰加快脚步,张文滔拎着雨伞,小臂上搭着一件羽绒服。
“张叔。“段以辰快步迎上去,“你也太速度啦。”
“恰好离的近。“张文滔将羽绒服披在段以辰肩上,“这两天降温了,快穿上点。”
“谢谢张叔。”段以辰吸吸微红的鼻翼。
“还好车里备了件,但是裤子还是太单薄了。”张文滔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不然我先送你回家换身衣服吧。”
“我……”
这时段以辰手机响了,他忙解锁,是慕冉。
只有短短四个字。
“我妈走了。”
段以辰呼吸一滞,直接拨过去,响了几声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你在哪儿?”
那面沉默了几秒,“xx市中心医院。”
“张叔,去xx市中心医院!”
张文滔一脚刹车来个急转弯。
“你还好吗?我等下就到了。”
电话那面很嘈杂,慕冉却异常平静,“我没事。”
段以辰还在想着说词,那面传来护士的声音,“谁是程竹的家属?”
慕冉匆匆挂了电话。
“怎么了?”张文滔问道。
段以辰望着车窗外纷落的雪花,“她妈妈去世了。”
张文滔顿了下,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
许久,段以辰道:“可是都快过年了啊。”
张文滔,“生老病死,没办法的。”
一路无话,这个时间也不堵车,很快二人就到医院了,张文滔将车停在医院门口,“你先下去吧,我去停车。”
“好。”
段以辰火急火燎的跑进去,这个时间导诊台也没有护士了,他只能去护士站找人询问。
“请问,程竹是在哪间病房?”
小护士翻翻小本子,忽然想起来,“是那个卧床多年突发心梗的吗?”
段以辰点点头,“确实卧床多年。”
“已经推去太平间了。”
“……”
段以辰手心有些冒汗,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慕冉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可慕冉却没说话。
段以辰仓促道:“我到医院了,在二楼护士站。”
几秒后慕冉寡淡的声音传来,“我去接你。”
这时张文滔跑来了,段以辰迎上去,面上有些惭愧,“张叔,要不你回家吧,太晚了。”
张文滔气喘吁吁的摆手,“没,没事,你联系到人了吗?”
“我问了护士,说是已经送去太平间了。”
段以辰年纪小,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张文滔自然是懂得,想必是慕冉只身一身,根本无力操办她母亲的身后事,这么晚了也不好叫殡仪馆来接,只能先在太平间暂存。
“你要去吗?”张文滔看出段以辰面上的恐惧。
段以辰还在犹豫,远处长廊走过一个瘦弱又熟悉的身影。
慕冉又瘦了,走路飘飘忽忽的,眼神都发直。
段以辰小跑着过去,“你没事吧?”
慕冉停下脚步,木讷的看他,许久才回答,“没事。”
张文滔走过来,“我可以叫车先拉去殡仪馆,明天、明天——”
“谢谢,不必了,明天殡仪馆会有车来。”
张文滔默默退到后面,再没搭言。
段以辰关切道:“怎么会突然这样?”
慕冉深深吸口气,“这里好难受,我想出去待一会。”
“好,我陪你。”
到门口段以辰才想起来下雪了,慕冉穿着还很单薄,他毫不犹豫将羽绒服脱下来给她披上,张文滔吓坏了,忙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递过去。
段以辰推回去,“不行,太冷了。”
张文滔将大衣按在他肩上,“车就在附近,我去车上等你。”说完用手遮挡着雨雪走了。
慕冉望着雪花伸出手去,凉凉的,到了掌心就化掉,除了滩水,什么也没留下。
“大夫说,是脊柱炎引发的多种并发症,我妈心脏不太好。“慕冉眼神空洞,木偶般重复着,“一直心脏都不太好。”
段以辰安慰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节哀。”
“嗯。”
慕冉向前迈几步,整个人置身于鹅毛大雪之中,只几秒发上就花白了。
段以辰伸手去拦,却又收回,最后也随之走进大雪中。
慕冉就这么置身于纷飞寒雪之中,麻木的躯干已经感知不到寒冷,直到段以辰打个喷嚏才将她的魂魄拉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
段以辰拢拢领口,睫毛上挂满雪花,“怕你自己应付不来。”
慕冉看着他,几秒后,“谢谢,我确实很难应付,别的病人都有陪护,我妈妈只有我,其他人有那么多人哭,可我却哭不出来。”
“太没用了。”
“你别这么想,谁也没经历过啊,其实——阿嚏!”段以辰五官聚集,猝不及防的打个喷嚏。
慕冉看他冻的脸都红了,将他向后拉了拉,“你回家吧,别再感冒了。”
段以辰紧紧裹着大衣,“那你呢?”
“我在这,天亮了就带妈妈去殡仪馆。”
段以辰心疼的看她,“我陪你吧。”
慕冉摇头,“我不想说话。”
“我陪你坐着,不说话。”
这时张文滔将车开过来,眼看着段以辰在雪里站了十几分钟,他心疼坏了。
“还是上车说吧。”
段以辰打开后车门,将慕冉推进去,热气袭来,段以辰这才松了牙关。
张文滔将车停进停车位,回身看慕冉,“你打算在这待一晚吗?”
“嗯。”
段以辰想说送她回家,可一想回了家难免触景生情,望着旧物心里悲痛定然加重几分,一时间确实没有更好的去处。
想着再捱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段以辰道:“你吃饭了吗?”
“不饿。”
“要不我带你吃点东西吧,不然你身体受不了。”段以辰道:“火锅怎么样?”
漫天飞雪,天地皆被染上白霜,这种天气跟火锅最是相配了。
可慕冉这时候哪能吃得进东西。
张文滔在手机上划了划,递到段以辰面前,“小辰,这个小区距离医院挺近的。”
段以辰不解地看他。
“你家在这里有间大平层,我可以带你们去。”
段以辰眼中闪过光亮,“好啊。”
也没等慕冉回答,张文滔开车拐出医院,“等下我回家给你拿些厚衣服,明天也很冷。”
“谢谢张叔。”
慕冉低头不吭声,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段以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坎儿必须要她自己跨过去才管用,别人说什么都是徒劳。
张文滔用指纹解开锁,“进来吧。”
慕冉还在迟疑,段以辰一把将她拉进来,“还是在这待一晚吧,医院那地方太不吉利了。”
张文滔与他们打声招呼便去拿衣服了,段以辰拉着慕冉坐在沙发上,顺带脱下厚重的呢子大衣
段以辰简单扫一眼,屋子虽没有人气儿,但设施一应俱全,见饮水器亮着,他起身去倒水,“喝点开水暖暖吧。”
慕冉接过来抿一口。
“饿不饿?我定点东西吃?”
慕冉垂着眼睑,“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
“那你先休息吧,我等张叔。”
段以辰将她领到主卧,打开灯,“柜子里应该会有睡衣,盥洗室也有洗漱用品。”
“谢谢。”慕冉转身关上门。
段以辰在门口站了几秒,回到大厅等张文滔,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四点了。
这时电话响了,段以辰看见来电顿时有些心虚,是高蔷。
“妈。”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高蔷语气严厉。
段以辰抠手指,“我这面有点事,很着急。”
“什么事?”
段以辰支支吾吾,“就……”
“行了我不想听你废话,什么时候回来?”
段以辰想下,再有三四天就要过年了,慕冉这面估计年前是放不下的了。
段以辰挺直腰板,“我不回去了。”
“你要在家过年吗?”
“不可以吗?”
高蔷沉默了,这些年都是她带段以辰在南方过年,家这面生意又撇舍不下,只能将段玉鸿一个人留在这,冷冷清清的吃年夜饭。
她也时常觉得亏欠,却又无可奈何。
“行吧,陪陪你爸。”
段以辰眉开眼笑,“谢谢妈!”
这时指纹锁响了,段以辰挂了电话,张文滔拎着一包衣物进来,他换上拖鞋,“我帮你挂好。”
段以辰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慕冉妈妈的后事。
他道:“张叔,明天殡仪馆你可以帮着打点下吗?”
张文滔笑笑,“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他们,看看时间上能不能安排下。”
“还有别的吗?”
张文滔想想,“再就是骨灰盒存放,我可以找个vip厅。”
“行,那就拜托你了,费用什么的我一并转给你。”
张文滔摆摆手,“害,这个不急。”
送走张文滔,段以辰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冬天的夜很长,段以辰睡了两三个小时,天刚放亮他便去敲慕冉的门,“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动静。
段以辰继续敲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要提前去。”
还是没回应,段以辰心道不好,忙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慕冉消瘦的背影落在眼前。
晨曦微光自窗外倾泻落下,她坐在床边,定定的望着窗外。
看来是一夜未睡。
段以辰小心翼翼走到她身边,“张叔刚才打电话,说咱们得过去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