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夜白的梦（1）
032
宋言被抓到现行，面无表情道：“哦，知道了。”
手里冰冰凉凉的龙尾巴顿时有点烫手。
梦游者没让她尴尬太久，很快，灰白色的雾气出现在她眼前，将一人一龙包裹。
梦游者特性：[梦境编织]
宋言睁眼，眼前迷茫的雾气褪去，她面前是一面=堵高墙。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小金乖巧地蹭了蹭她的食指。
很好，小金还在。
抬眼，墙面上随处可见黄金和宝石做成的装饰物，墙面刷了一道红漆，她背部几乎要与地面平行才能看到建筑顶部。
富丽堂皇，璀璨夺目。
她身上穿着一件荷叶边长裙，颜色浅淡，但是看得出设计精巧。
手里是一沓白纸。
白纸上的字迹很娟秀，应该是份教案，上面第一行写着“月度教学计划”。
但仔细看，更像是日记。
[3月8号，晴]
今日教学任务：《高级机械原理（上）》、《遗传学基础》
教学反馈：课程很难，但殿下在努力学。不过我觉得给十二岁的孩子学这些是否太早了呢？我当初接触这些课程的时候都二十多岁了。他们贵族的孩子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卷了吗？
[4月4号，小雨]
今日教学任务：《遗传学基础》，《高级机械原理（下）》
教学反馈：天哪我好想重读一遍大学，殿下问的问题，有些我也答不出来qaq。今天小殿下问我，雨为什么是灰色的，我说大灾变以后就是这样了。
他很久没有说话，问我外面的世界也是这样的吗？
我答不出来，我没有离开过帝都。
[4月18号，阴]
今日教学任务：《高等数学》、《进化论》
教学反馈：不是吧真的要教十二岁的小孩子这种东西吗？
我每周都要向王宫汇报小殿下的学习情况，皇帝不在，听我汇报的人是殿下的舅舅，帝国议会长。
听我说到殿下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议会长的表情很奇怪。之后殿下的课程里就加了许多繁杂的课程。
可是我主修的是生物机械方向啊，通识课程早就还给老师了。蒙蒙别的小孩还行，但是
蒙小殿下我看不太行。
宋言抬眼，看见白纸左上角写着一个名字：宋言
“宋小姐，宋小姐！”
宋言转头，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头顶发油抹得发亮，脸上如白纸一般干净整洁。
他整张脸上，只有一张嘴在和宋言说话，其他地方如履平地，就像脸上长出一张肉膜，将五官包裹隐藏。
在他喊完宋言的名字后，眼睛从脸上长出来，担忧地看着她：“宋小姐，你还好吗？小殿下还在王宫等你呢。”
宋言试探道：“小殿下？”
“对啊，多事之秋，北边的畸变种入侵，不过这归前线的军队管；可是小殿下一生病就生了一个月，这让我们这帮人怎么办？”
“啊，这事不归宋小姐管，您是小殿下的家庭教师，对了，您也是帝国军校毕业的吧，和林上将是一个学校，都是帝国的人才啊！”
说到这里，老头低头看了一眼表，急促道：“哎看我这记性，一扯起话来就忘了时间，今天小殿下复课，宋小姐快进去吧。”
王宫的大门很宽，一辆马车驶进去都绰绰有余。
但是目前对宋言来说，最要紧的问题是，进去之后怎么走。
她在脑中尝试呼唤系统，却只传来“滋滋”的电子音。
算了，又掉线了。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往里走。
反正她是来里面找boss打架的，又不是真来当这个家庭教师。
不如，先借着这个身份把王宫摸一遍，再行动。
“对不起，走错了。”
看着对面没有五官的侍女，宋言不好意思道。
在她第四次打开错误的房门后，对道歉这件事已经很熟练。
不是吧，真的会有人把自己家设计成迷宫啊？
她关上房门，退出去，重新选择另一条分岔路。
这时候就显现出系统的好处，虽然它缺德，但是有导航总比没导航好。
至少不会在王宫里像蒙头苍蝇一样乱撞。
她又在脑中呼唤了一遍系统，仍然只有“滋滋”声传来。
王宫里网不好？但是这东西也不靠联网使用啊。
这次选择的方向是一条走廊。
走廊上的浮雕是历代有名的英雄。
宋言会这么猜，是因为他们的绘画风格无一例外都很夸张。
离她最近的一幅是一个穿戴着厚重铠甲的男人，他双手握着一柄黑色巨剑，插在身前的土地上。
男人金色的眼眸里，瞳孔眯成一条黑色的细线，黑色的龙鳞从眼周生出，覆盖大半张脸。
她继续往前走，经过的浮雕更百花齐放些，有下半身是鱼尾巴，顶着塞壬造型的男人举着宝石权杖呼风唤雨，也有女人的头发长而卷曲，在空中肆意飘扬。
仔细看，她的头发竟然是一条条毒蛇，其中隐藏着无数眼珠，几颗珠子掉下来，和浮雕前的宋言面面相觑。
这些彩色的浮雕仿佛有某种魔力，盯着它们看久了，心神会被不自觉摄住。宋言不敢多看，只敢一路前进一路走马观花。
她一路走，一路看，很快要走到尽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道低沉而动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宋言身后，被一大片阴翳掩盖。
她心中一凛，转头，背后是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
他眼睛是纯正的黑色，黑得透不过一丝光，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住她。
这个男人让宋言感到不安，衣袖下，小金炸起鳞片。
“我见过你，小白的老师。”他没有丝毫错漏地审视一遍宋言，道，“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设了门禁，这里除了极少部分人和有通行禁令的人可以进来，其他人试图闯入都会报警。”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为什么你进来没有触发任何警报？畸变种又进化了？还是谁家的奸细？等等你身上是什么？”
他的眼神转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不是我想进来的”宋言截住他的话，缓慢开口。
她语速很慢，因为后面的理由还没编好。
他有五官，应该是个重要npc。
宋言心想。
虽然不知道和重要npc打起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刚进来，不想这么快就进局子。
那么，她需要一个取信于他的理由。
可是什么理由能让他信服呢？她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一点信息，系统又掉线了。
她缓缓抬眼，望进他幽深的黑色眼眸。
“是我让她来的。”
走廊尽头，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看身形，是个瘦削的少年。
这个角度，他的脸正好被折射的白光挡住，看不清晰。
“哦？”男人侧身，挑眉道。
那人走近，苍白的脸颊上，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舅舅，这是我的老师，我们在这里上课。”
出了走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圃，时值暮春，花木繁盛。
宋言拿着一沓教案，跟在少年后面。一串花枝拂过脸颊，几朵粉色小花落在她手上。
少年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袍，隐没到脚踝。白袍腰部的位置，剪裁出一个洞，细长的龙尾从洞里露出来，盘在腰间。
小金从他出现的那一刻鳞片就收了回去，懒洋洋地趴在宋言手腕上，偶尔伸头出去，朝外面张望几眼。
宋言把它的头按回去，快步跟上少年，斟酌开口：“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不是故意去凌烟阁的。”
在少年和男人的争辩中，宋言大概明白了她误入了一个什么地方。
那面浮雕，是历代帝国英雄的坟墓。
他们在世时，会将自己的一部分血液提供给画师，这些血液会和颜料混合在一起，在凌烟阁绘出他们在世时的风貌。
因为大多数人不得善终，所以年轻时留在凌烟阁的画像就是对他们一生的注解。
这种地方，相当于皇陵了，怪不得宋言一路摸过来的时候，七弯八拐，看不到一个人。
孤身绕过重重禁制进入凌烟阁，怎么看都很可疑。
如果她没有这个特殊的身份，不是这个好学生给她解围，她可能真的刚进入姜夜白的梦，就要和npc干架。
姜夜白在一处秋千旁坐下，仔细调整了一下龙尾巴的位置。他仿佛没有听到宋言的辩白，径直道：“老师，你迟到了。”
宋言：“啊？”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读中学时，班上同学起哄迟到的老师，一般是以此要挟老师减免作业。
她茅塞顿开，试探道：“那作为弥补，今天我不留作业？”
“”他咳嗽一声，提醒她，“你上次说，下次见面，给我讲讲帝都外面的世界。”
哦，原来欠的债是这个。
她想了想，发现帝都外面的地方，她也就去过春城和童话镇。
但是，阅历不够，想象力来凑。
她在秋千旁坐下，在少年亮晶晶的眼神里开口：“帝都外面，最繁华的安全区是春城”
“春城里有”
有什么来着
[春城里最具盛名的是红豆酒酿，软糯可口。]
“哦对，是红豆酒酿，只在春城有，冰镇的最好吃。”
她边看系统的题词边和少年复述，顺便在心里损系统：“你是移动吗？信号这么差，天天掉线。”
[]
[一小时没见，宿主还是这么刚，想必也不需要我的提词。]
对话框的气泡刚出现，下一秒，系统的提词果然消失了。
宋言：不给就不给呗，我现编不就得了。
反正这小孩估计也没出过帝都。
她清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不过呢，在帝都和春城之外，还有很多特别的地方。我以前去过一个叫不夜城的安全区，那里的人特别能吃辣，一顿饭要放三斤辣椒，你半夜出门，能看到街上有很多人不睡觉，啤酒配小龙虾在街上当夜猫子。”
姜夜白疑惑道：“什么是夜猫子？”
宋言：“就是熬夜的意思。”
姜夜白哦了一声，安静下来，乖乖听她讲故事。
宋言继续道：“这不算什么，不夜城隔壁，是熊猫城，那里的人天天骑熊猫上学。每个人成年的时候，政府就会给他们发大熊猫。还有的人养的熊猫成了精，和饲主在一起了。”
姜夜白啊了一声，瞳孔地震：“熊猫我在书上见过，可是熊猫和人怎么会”
宋言嘿嘿一笑，她已经从胡编乱造中发现了乐趣：“你不懂，真爱是可以跨越种族的。”
她眼睛眨都不眨，道：“熊猫城隔壁是藏剑山庄，那里的人会御剑飞行。山庄最火的专业是无情剑，不过吧，这个专业退学率百分百，每年的毕业答辩只过几个人。喏，就这么几个人，毕业之后还要查出来论文造假，学位重修。”
姜夜白已经顾不上瞠目结舌了，他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宋言，从她的话语中想象那些奇妙的世界。
[你真的要和他说这些东西吗？]
[这里虽然是梦，但是梦境和潜意识息息相关，你不怕弄出什么麻烦？]
宋言在姜夜白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往回走。
她无所谓道：“就当我给他编了几个故事呗，梦醒之后，他又不会真的去和熊猫搞跨种族恋爱。”
出去的路不像来时那么绕，在重新上线的系统导航下，她很快找到了路。
“老师。”
她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她回头，看见少年身披白袍，手里捧着一簇花枝，粉白色的花苞旁，围绕着几只蝴蝶。
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老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他金色的眼眸望过来，礼貌道。
在宋言看不到的地方，金色的龙尾从腰间垂落，隐没在一地花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