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夜白的梦(2)
033
帝都分为外城区和内城区。
宋言目前拿到的这张身份卡,居住地的位置很尴尬,正好处于外城区和内城区的夹缝间。
内城区一般是异能者和贵族们的聚居地,高楼林立,纸醉金迷。
外城区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矮小平房,外城区是个好听的叫法,更久远一些的年代,这种地方一般被叫做“贫民窟”。
两片区域,甚至都不归属于同一个行政辖区。
宋言依照系统规划的路线,往自己的居住地走。
[清水街26栋,前方左转。]
系统任劳任怨地当导航,甚至连哪里可能遇到抢劫,都用红点在地图上标出来了。
[按理说,帝都的治安不该这么差,但是最近涌进来的流民太多了,前线的战况很不乐观,连皇帝都去跟畸变种打仗了。]
[要我说,这个问题无解,畸变种的进化速度比人类异能者的升级速度快得多。而且人类异能者一不小心就会畸变。]
[喂,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吗?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你方只有最基本的豌豆射手,但是对面有一个连加强版的橄榄球僵尸,你的豌豆射手还随时可能被转化成僵尸背刺你。]
清水街在一条巷子里,进去要经过分割内城区和外城区的铁门。
铁门被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把持。
“喂,前面那个,出示你的居住证。”
宋言停下。对面的士兵走近,反而不自觉降低声调。
当一个长得好看,衣裙整洁精致的女性站在你面前,你很难把她和流民联系在一起。
宋言从身上找出居住证,交给他。
这年头,居住证比身份证还管用。
“哦哦,打扰了,还给您。”
那士兵看起来年纪不大,脸圆圆的,带几分婴儿肥。
宋言摇摇头,温声道:“没关系。”
她点头致意,抬脚打算离开。
那个小士兵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女士,最近这边的治安不太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冲突。您如果有条件,还是住进内城区比较好。”
“这样吗?”宋言抬眼,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的提醒。”
小士兵顿时羞红了脸,不自觉移开眼,等他反应过来,宋言已经走远。
“喂,你在那边站那么久,当电线杆啊!”卫队的长官是一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扯着公鸭嗓喊道。
小士兵急忙大声回道:“我就、就回去!”
[哟,万人迷。]
系统幽幽道。
宋言收敛起笑意:“一点生活小技巧而已。你帮我找找最近的铁器铺在哪里,总得买点东西防身。”
小金可能是因为身份特殊,和她一块进入了姜夜白的梦境,但是其他的贴身兵器,她一件都没能带进来。
身上一件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她有点不安。
小金从她衣袖里钻出来。一直呆在里面,它的龙角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水雾,湿漉漉的,有点闷。
附近没什么人,远远望去,也只会以为她手上缠了条金蟒,宋言干脆由它去。
战事吃紧,凝重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许多店铺都早早关门,街上只偶尔零星有几个行人,大多行色匆匆,躲避来来往往巡逻的卫队。
系统很快为宋言调出附近的小地图,离她不远,就在清水街附近,有一家铁器铺。
铁器铺门口,坐着个壮硕的女人,她双腿搁在柜台上,四肢朝天,胸腔平缓地上下起伏,看上去是在睡觉。
宋言走进来,试探道:“老板?”
没有回答,她索性不管她,径直进入铁器铺全自助购物。
入门是三面挂满兵刃的墙,各式各样的兵器数不胜数,靠近门口的地方,挂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
宋言将它从墙上取下来,入手冰凉,光亮的刃面上,她的面容清晰可见。
小金从她手腕上探出头来,龙身缠上刀柄,光亮的刀身映出它的倒影,顿觉新奇,不小心没支撑好身躯,一个倒仰栽倒下去,刀刃从它鳞片上划过,顿时流出一道金色的血液。
“呜呜噫噫——”
小金吃痛,顿时将自己缠成麻花,捂住自己流血的部位,无助地看着宋言。
宋言:“”
她将匕首捡起,仔细检查一遍,心中不由疑惑。
这东西,有这么锋利吗?
[嘿,你捡到宝了。]
[屠龙刃,出鞘必见血,但这个名字同它的故乡一样,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过了。]
但在系统念完武器介绍后,平稳的电子音竟然有了起伏。
[等等这是高维世界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梦境里?]
小金没有得到安抚,不禁一口咬住了宋言的手腕,它还没长出乳牙,这一口咬下去,也只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印。
宋言不轻不重地打了它一巴掌,小金才恹恹地松口,缩回去。
系统提醒她:“屠龙刃自带[魅妖]的debuff,你管好你的挂件,别被它咬了。”
宋言袖子底下,传出闷闷的“噫呜呜噫”的声音,好像在抗议系统的栽赃。
宋言顺了顺它的鳞片,随口道:“没事,它才几岁,还小呢,能懂什么好歹。”
“你这么大的统了,和小孩计较,多没意思。”
[]
艹,系统一瞬间运行过载,产生了无数数据垃圾。
很难说,如果系统以后能产生独立人格,是人性化模块运行的结果,还是被宋言气出来的。
被宋言顺毛后,小金得意地扬起头颅,细长的尾巴在宋言指缝间扫动,她觉得手心有点痒,干脆抓住了小金的尾巴,手感很好,有点像□□糖。
她没忍住,偷偷捏了两把,私心觉得,她的爱好和人类喜欢吸小猫咪肚皮也没什么区别。
这很合理。
系统宕机了几秒,才找回自己冷酷的电子音。
它思考了几分钟,才想好开场白:“宋言,有件事情我也是刚发现,你千万不要害怕。”
宋言一手捏着小金的尾巴,道:“你说,我不害怕。”
系统的语速很平缓。
[你手里的屠龙刃,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龙这个物种,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人不能描绘出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屠龙刃被高维碎片从高维世界带来这个世界,或许在这个梦境对应的时间线里,它曾经在现实中出现过。但是它绝对不能被一个中级畸变种凭空复制。]
[加上我刚才在王宫里联系不上你我原本以为,是王宫里防护法阵太多,影响信号。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也和高维碎片有关系。]
系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宋言,我们被骗了。这不是个普通副本有人拿着高维碎片躲在背后,构筑梦境,等我们上钩。]
过了一会,它声音有点挫败。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找上你的原因,除了你手上的碎片我想不到别的。我不知道这个副本还能不能出去。]
现实,帝都,议会厅。
如果帝国只能保留一个安全区,这个名额一定会落在帝都头上;
如果帝都只能保留一隅,人们的目光会投向帝都的心脏——议会大厅。
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议会厅天花板上的灯砸下来,第二天帝都一大半家族都得出殡。
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最常见的用途是在议员们吵架的时候,被他们的分贝震得荡来荡去。
方便沈桉在这时候淡声道,谁让这盏灯掉下来,他就开了那个人的瓢。
因为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即使这盏灯已经超期服役,也没人敢提一句把它换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议员们太有眼力见,觉得“超期服役”这个词有含沙射影的嫌疑。
沈桉今年210岁。
这是一个很好的年龄,如果他20岁,长辈会问他这个年龄还不去考公,怎么睡得着的?!
如果他30岁,朋友圈会有许多同学贴脸晒他们的老婆孩子,劝告他他这样的老男人再老几岁就没人要了。
可惜他210岁,长辈都死光了,同学大都已经作古。
根据研究院的报告,人类的寿命极限是180岁,沈桉还贷款了30年。
所以沈桉很无情地驳回了研究院当月的财政拨款申请,回复他们以后再交这种垃圾上来,未来几年都别想得到拨款。
嗬嗬,老男人就是容易破防。
平心而论,沈桉其实长得很符合传统审美,目如点漆,眉如墨画,五官冷峻如刀削斧凿,有点像一百多年,言情小说封面的霸总男主。即使年华老去,他的面容依旧停留在青年时期,像是吃了什么不老仙丹。
可惜时代在变化,现在的小姑娘不太吃一百多年前那一套,目前比较流行的,是沈溯这种阳光男大。
沈溯不太明白,帝国议会长,他的亲舅舅,为什么自从看了他交上去的那份议案之后,眉头拧成川字,就没松开过。
总不会是他嫌帝国议会长这个头衔不够,想再封个端王吧?
沈溯的沈,是沈家的沈。和沈桉一个姓氏。
其实他凭着这个姓氏就能保送议员席,不过像他这种贵族子弟,都有一个通病。
就是不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靠家族的荫蔽得来的。
沈溯还正年轻,没有被老去的年月磨去一身意气,总觉得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点什么。
他的出发点未必是为了所谓的苍生疾苦,天下大义;但在推销自己的方案时,这个借口格外好用。
可惜沈桉没有当圣父的癖好。
沈桉坐在主座上,头疼地望着亲侄子:“你在军校读书那会,老师没有教过你量力而行吗?”
沈溯观察了一下舅舅的脸色,斟酌开口:“有的。但是全民进化的可行性,我用研究院的模型跑过,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五点五。”
“任何方案都有风险,”他认真道,“但如果成功,收益也很可观。我们不可能一直靠一小部分异能者保护大多数普通人,况且我们无权剥夺普通人成为异能者的权利”
然而在沈桉的目光里,沈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乖乖闭嘴。
“沈溯,”他长叹一口气,“舅舅还没痴呆。”
沈溯的左手不由绷紧,在裤子上抓出一道褶皱。
沈桉却只是道:“不要拿糊弄你那帮拥趸的借口糊弄我。你有野心,这很好,但是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沈桉不再理他,转身,身影逐渐隐没在偏门里。
凌烟阁。
“唉。”沈桉不知从哪拿出一团流光溢彩的晶体。
走廊墙壁上,绘着无数风格大胆的画作。
沈桉停在其中一幅前,望着身披铠甲,将一柄黑色重剑插入地面的男人叹了口气。
他喃喃道:“难道这是报应吗?你儿子家破人亡有我一份,现在我这三个侄子,两个蠢得像猪,剩下一个是头驴。”
“真想塞回娘胎重生一遍,看看到底是哪条染色体出了问题。”
他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没有一幅画能回答他的疑问。
正当他打算离开时,手中的彩色晶体突然闪烁起白光。
“怎么,沈以泽又找到碎片了?”
沈桉脑海中浮现起一双蓝色的眼睛,但是也仅此而已。时间太久,如同这些早已作古的画一样,在他的记忆里支离破碎。
他有些生疏地使用天赋,无数道白色细线从他身上长出,连接到彩色晶体上。
“哦,是我的锚点被扰动了。”几段记忆碎片从他脑中闪过,让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高塔里的王子迎来了他的骑士?很有趣的故事。”沈桉纯黑的眼睛望向墙上那个手握重剑的男人,脸上浮出一点笑意,“比你讲的,毒苹果和泡沫的故事有趣多了。”
沈桉思索片刻,难得好心肠地拨动了几根白色细线:“看在你也叫我一声舅舅的份上,一视同仁,不然小姝在地底下,该说我偏心了。”
他眯起眼:“唉,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对小辈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