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卡卡西藏在枝繁叶茂的树梢之间，放眼望去，过去热闹的宇智波地区荒凉了不少。街道上的器械和大面积的血滩都已经收拾干净了，但各种阴影角落处被溅起的血珠，刀枪剑戟勾勒出的划痕，破碎的宇智波家纹都诉说着这里发生过一场血腥惨烈的屠杀。
这全都是出自宇智波鼬之手吗？
他回忆起那个眼里有着几分倨傲但还算和善的少年，实在想象不出他到底恨得有多深。
卡卡西探寻他们为数不多的交谈，发觉自己到头来，对宇智波鼬还是一无所知。
透过青绿的树叶，卡卡西的视线里出现了身着一袭丧服的少女，他的监视对象，灭族之鼬的同胞妹妹，也是指控宇智波灭族和团藏大人脱不开关系的最后的宇智波。
卡卡西顺着少女冷峻的眉宇向下，冷漠的眼神，苍白的面庞，微微向下的嘴角。
她有着和之前那次见面截然不同的姿态。
宇智波熙身上那股鲜活的，旺盛的生命力被悉数剥落，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已经枯萎却还不肯从枝头坠落的花。
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卡卡西莫名觉得她现在一定很不痛快，她的心里藏着一股亟待释放的火。
风吹过树梢，青翠的叶片互相摩擦发出韵律十足的沙沙声，一片绿叶脱离叶柄自卡卡西眼前落下，绿意不断放大，放大，直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卡卡西心头忽然升起一阵危机感，余光中走在街道的黑衣少女已消失不见。
卡卡西意识到不妙，一支苦无从他身后探出，直逼他用护额遮挡着的左眼。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卡卡西立刻做出了反应，刃具包里的苦无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两支苦无剧烈相撞，碰出刺眼的火花。
这家伙，心里真的很不痛快啊！
两支苦无还未分开，对面的少女已经拔出了负在背后的长刀，刀势凌厉迫人，“我不想在宇智波地区看到拥有写轮眼的外族人。”这是宇智波熙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场战斗中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卡卡西能理解她的心情，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将同伴托付自己的眼睛拱手于人，即便那人是宇智波，带土的同族，他立刻做出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间，树干摧折，两人各自落于一根粗壮的枝干。
各种栖息于树的鸟雀和昆虫乱鸣，无数绿叶和干枯的小枝丫洋洋洒洒地落下，漫天的林叶中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他们默契地选择了体术和刀术，而未采用各种破坏力巨大的忍术。
宇智波熙的出刀速度和完美的体术动作都超乎了卡卡西的想象，短短几分钟，她凭借着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信息收集能力挖掘到了他的全部弱点。
都说，宇智波一族常出天才，现在看来，这个天才中的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卡卡西被宇智波熙的刀连续刺中，她每一刀落下的位置都不是毫无目的和规划的胡乱砍刺，而是按照人体的全身经络砍下。卡卡西一阵脱力，后退几步，脊背便抵上了粗硬的树干，他手心向后用力撑着树干站直身子，粗糙的树皮压进他的手心，留下一片红痕。
藏于绿色上忍锁甲下的胸腔剧烈起伏，温热的血液渗透他的黑色紧身作战服，暗沉一片，濡湿的上衣紧紧黏在皮肤上。
卡卡西发出浅浅的喘息，呼吸间湿润的气息打湿了覆面的黑色面罩，他受的伤并不重，只是被割断了经脉没办法活动。
是了，他听说过，宇智波熙除了是一名优秀的忍者外还是一名出色的医疗忍者。
“你想做什么？”
卡卡西不傻，他知道眼前这个逐渐逼近自己的冷峻少女并不想要他的命。
不出所料地，没有得到回答。
宇智波熙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卡卡西面前，她站定步子，足足接近20厘米的身高差距让她必须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可惜，她不喜欢仰视这个动作，这意味着她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位置。
卡卡西那只露在外面的冰冷的眼神没能阻止宇智波熙的动作，她退后一步，抬起脚狠狠踹到了他的膝盖。伴随着清晰的喀嚓声和一阵骨头断开的剧烈疼痛，卡卡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下，他双手撑着地面，被踢到的膝盖重重触地。
卡卡西抬起脸，犀利的黑眸对上了那双黑红交缠的三勾玉写轮眼，宇智波熙半蹲下身子，目光里像是藏了千万根针，当她的眼神落到卡卡西肩膀上的象征着暗部身份的红色标志时，他撑地的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
宇智波熙盯着那个红色标志许久，直到卡卡西觉得那处记号传来一股莫名的烧灼感时她才移开目光，这双眼睛已经记下了所有族人尸体上的痕迹。
她抬手扼住了卡卡西的脖子，虎口不断收紧，洁净的指尖刺破了他的皮肤，殷红的血慢慢渗进她的指缝。
宇智波熙猛然回想起千春千裕姐弟两人教她辨别各种刀剑痕迹的面容，他们笑着告诉她，从伤势的细微不同可以辨别动手的忍者，那天晚旗木卡卡西没有对她的族人动手。
起码现在他还不是她的仇人。
理智压下嗜血的疯狂，重新主宰宇智波熙的大脑，她松开手，失去了依托的卡卡西不受控制地向侧面倒下。他半趴在地上，那头银色的桀骜的头发垂下，遮挡住他逐渐清醒的黑眸，空气骤然钻进卡卡西的肺里，他发出痛苦的咳嗽声，面皮由青紫转红。
护额的系带被宇智波熙从脑后解开，她曲起食指勾住那块铁片向外拉，红色的眼睛渐渐露出，护额落在地面发出低且闷的声音。冰冷的指尖碰到卡卡西的眉梢，眼睑，最后停住，激起一串的鸡皮疙瘩，血色蔓延开来。
宇智波熙两指夹住写轮眼，又热又黏的血珠顺着她的骨节滑落，她正要收回手，却被卡卡西紧紧攥住了手腕，他死死盯着那双红色的眼睛，“把眼睛…还给我。”
宇智波熙转了转腕子，没能挣开牢牢钳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大手，紫黑的雷火从她的指尖遽然冒出。
零星的灰烬落下，卡卡西目眦欲裂，他攥着宇智波熙的手格外用力，意识归于沉寂前，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白上留下了一片青紫。
昏迷的卡卡西被暗部送到了医院，猿飞日斩抽着烟，白烟氤氲遮住了他皱起的双眉。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跟丢了宇智波熙，还被抢走了属于村子的写轮眼。
以后想要回那颗眼睛，估计是不可能了。
除非……
卡卡西受伤的事情，不仅火影知道了，其他人也都有所耳闻。猪鹿蝶三家的族长像往常一样在居酒屋小聚，秋道丁座看了看坐在两侧面色凝重的好友，大口咽下下酒的菜蔬后开解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了，目前看来，她追究的是上面那些人。”
奈良鹿久叹了口气，山中亥一也叹了口气，两人齐齐叹了口气。奈良鹿久拿起瓷白的小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他一想起那天晚上宇智波熙的那个笑，心里就升起一阵阴冷的不适。
无论是暗部还是根部，各大家族的人不少，即便有些人不是直属某个家族，但也与他们这些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要撇清他们和宇智波灭族的关系，绝无可能。
连卡卡西这种不知情的人，那丫头都没有放过，更别提……
鹿久把这辈子的气都快叹完了，山中亥一安慰似的拍了拍老友的肩。宇智波的灭族不仅是鼬的背叛那么简单，更不仅仅是表面的，木叶高层和宇智波的互相敌视，其中各大家族推波助澜的围剿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事情已经做绝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鹿久，你也不必忧心，我相信现在有人比我们更加寝食难安。”
复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宇智波熙再天纵之才，想要凭一人之力掀翻整个木叶也绝无可能。
武力值，她不及当初携九尾袭村的宇智波斑，智慧值，也比不过木叶村所有想要她死的人。不提那些冲着写轮眼磨刀霍霍的其他忍者村，就说现在的火影大人和栽了个大跟头的志村团藏，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再细数下去，宇智波佐助，漩涡家的母女，宇智波熙曾经的担当上忍和队友，一些宇智波族人的同伴和下属，这些无一不是阻碍。她真有毁灭一切的决心和力量吗？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失去一切后，什么东西最能打动人心呢？
旗木卡卡西，伊鲁卡……有太多的例子在前了，朝夕相伴的同伴，不断付出的全心全意的爱和无法斩断的羁绊。宇智波熙的复仇需要时间，能够牵绊她，锁住她的爱和羁绊同样也需要时间。
山中亥一能想到的，奈良鹿久不可能想不到，只是他依然不太乐观。三人碰杯，酒水从杯沿洒出，不知谁先说了句：“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老爸，老妈说你再不回家就别回去了。”几乎和鹿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奈良鹿丸走进居酒屋，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小伙伴，山中井野和秋道丁次。
听到自家儿子的传话，奈良鹿久嘴角微微抽搐，他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全部倒进嘴里，对着两位朋友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我们也要回去了。”
宝贝儿子女儿都来了，还怎么好意思赖在酒馆不走呢？
山中亥一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低头间看到女儿手背上多了几道爪痕，“这是怎么弄的？被猫抓了？”
井野瘪了瘪嘴，被猫抓了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更别提……
秋道丁次亮出小胖手，上面赫然三道爪痕：“亥一叔叔，今天井野看到了一只卡在树上的小猫，我们就帮猫猫从树上抱了下来。谁知道那只猫猫讨厌陌生人，把我们三个人都抓了。”
奈良鹿丸两手背过脑袋，偏过头，“所以说，女生就是麻烦。”
“被猫抓了可不是小事，去医院看看吧，小心得狂犬病。”山中亥一牵着女儿往酒馆外走，“你们也别站着了，一起去看看，那只猫听起来就不太正常。”
“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