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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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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街示众的消息传开,街道两侧站满了各色人等,都踮着脚,仰着头朝街尾张望,一边议论着。

    “裴首辅听说不是在狱中畏罪自杀吗?今天游街的谁啊?”

    “还有谁?裴家不就裴佑安一个公子。”

    “呸!活该!他们家风光的时候,裴佑安天天山珍海味,穿金带银,还不是搜刮老百姓的钱财。”

    “对啊,对啊,裴家抄家的时候抬了几百个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奇珍异宝。”

    ……

    柳怡湘坐茶楼二楼的窗边,茶楼边上坐满了客人,都是来看裴公子的落魄模样,期间不少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围在窗边张望,眼中尽是兴奋之色。

    “等半天了,怎么还没有来?”一人忍不住脑袋探出窗口张望。

    “急什么。”旁边的人伸手将他拉回座位,奚落道,“刘世安,你不是之前还上赶着巴结裴公子吗?怎么现在换了一副面孔。”

    “哼!”他不屑地回道,“之前爷愿意陪他玩是因为他有个好爹,现在他一文不值,我之前花的钱都打了水漂,不看他的倒霉样,我怎么解气?”

    有人切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你手里的那个码头不就是借了裴公子的光,早晚挣个盆满钵满。”

    刘世安见被揭了短,憋红了脸,不要脸地回道:“我就爱看,你管得着吗?”

    “那裴佑安的外祖父不是驻守南疆的霍将军吗?怎么也判了死刑?”

    “这你就不懂了吧,南疆那边战事吃紧,哪有功夫管他啊。”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不定今上为了稳定军心,消息压根就没传回去。不然,谋逆可是大罪,没有立即处死,而是定在了七天后,估计今上也是怕引起霍家的不满,谁不知道裴佑安的母亲是霍将军的掌上明珠。”

    ……

    一阵喧闹声响起,有人立刻趴在窗前,回头兴奋地叫道:“来啦,来啦!”

    一群人拥到窗前,柳怡湘的位置恰好在角落,前面立了根柱子,与其他人隔绝开。

    向街尾望去,一对衙役押运囚车缓缓驶来,车轱辘压过不平整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囚车晃动带动脚上的镣铐摩擦脚踝处的皮肤,破溃的皮肤渗出血珠,顺着流向脚底,而后沿着底部的缝隙滴落地面,留下鲜红的圆心,尘埃侵蚀,红色的圆发暗变黑。

    寒风袭来,裴佑安身着单薄的白色囚衣,衣服下面伤口渗出的血犹如一朵朵血花炸开,脖颈处戴着枷锁,干黄的发丝散开,面容苍白,往日的风采都消失殆尽。

    发丝遮盖下的眼睛无神,只有麻木和绝望的漠然,嘴唇干裂,留下的血痕点缀在淡紫色的唇部。

    他犹如寒冬里的枯木,任由冷风吹打,失去了生命力,徒留一个躯干,它等不到春天的到来,随意埋在一场冬雪里。

    他失去本能的颤抖,全身气力都在脖颈,不让脑袋耷拉下来,太阳管线射向他的瞳孔,眼前是一圈一圈的光晕,但照不进幽黑无尽的瞳孔。

    “啪——”

    一个臭鸡蛋砸向他的脸,蛋壳破裂,黄白粘稠发臭的蛋液黏在脸部的皮肤上,沿着脖颈流下,在囚衣上留出深色的印记。

    其他人受到鼓动,一个个烂菜叶、臭鸡蛋砸接连在他的身上,叫骂声不断。

    “不得好死!”

    “畜牲!”

    ……

    “嗞——”裴佑安耳朵里都是耳鸣声,嘴角勾起,可惜听不到他们的叫骂声,他暗自自嘲。

    上一次他路过这条街引起众人围观还是月前,他得了一匹汗血宝马,一袭黑色骑装,下跨银白汗血宝马,骑马游街,风光不已,下面众人连连夸赞奉承。

    楼上趴着的刘世安激动不已,左右找寻,这茶楼老板也太不上道了,连鸡蛋烂菜叶都没备有。

    忽然,扫到桌面上的茶壶,一手端起茶壶转向窗外。

    柳怡湘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紧,滚烫的茶水倾泻而下,正正倒在裴佑安的头顶上,冒出热气,烫水接触皮肤产生刺痛,他条件反射歪头躲避,但是活动受限,躲不掉。

    刘世安没有放过他,控制壶嘴的角度,精准地洒在他的皮肤上,立刻红肿起水泡。

    “嘶——”裴佑安咬牙,不发出声音,热水流过伤口,一阵阵刺痛袭来,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眼前发白,头皮发麻。

    围观的群众见此情景,拍手叫好,刘世安得意不已。

    柳怡湘看见了整个过程,眉头皱起,心中不齿他的行为,听他们谈论,裴佑安曾有恩惠于他,何必如此过分?

    昔日张扬肆意、洒脱不羁的少年郎沦为了阶下囚。

    直到回到家中,柳怡湘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日的场景,裴佑安波澜不惊的眼睛,没有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和不安,只有淡漠,深不见底……

    她有点坐立不安,干什么都不得劲。

    “小红,你帮我去找那件雪白色的披风出来。”

    小红去箱子里面翻找,柳怡湘从柜子里面撤出两床旧的被单,沿着线脚拆开。

    “小姐,你拆这旧的被单做什么?”小红抱着那件雪白的披风过来,看见小姐拿出针线。

    “没什么。”柳怡湘接过她手中的披风,开始忙活起来,“你去帮我准备些吃食,三四个菜,分别装在两个食盒。”

    小姐是要干什么?

    小红心中疑惑,小姐没有主动告诉她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没有问,跑到厨房里面准备。

    忙活了半天,小红将准备好的饭菜提进来,她做了点腊肉、烧鸡还有骨头汤,小姐还叫她准备了点花生米。

    柳怡湘也忙忘了手里的活,把旧的被单缝在披风外面,现在昂贵的披风立马变成了一件不起眼,甚至是有点破旧的斗篷。

    “小姐,你这是要去见谁吗?”特意准备吃食,小姐已经有夫人给的披风了,用不上这个,况且,被单缝上去看着也太破旧了点。

    “见一个认识的人。”她将手上的东西装好,换上外出的衣裳,“你帮我看着点,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发烧了在睡觉,我去一会子很快就回来。”

    小红担忧地看着小姐离去。

    小姐是不是去看那天醉酒提到的男子,自打前天小姐外出回来后就魂不守舍。

    ……

    自打裴大人出事,柳老爷花了不少银子疏通关系,如此一来家中的用度就少了,遣散了一些下人,府中的人手不足,她这里的侧门干脆就落了锁,不许进出,夜里方有人值守。

    她见四下无人,掏出之前配好的钥匙,顺利出门。

    裴家倒了,柳家与裴家来往密切,柳家大小姐曾与裴家独子定亲,按常理,柳家一定会被牵涉其中,但是这些日子过去了,柳老爷的官职还好好的,甚至也没有什么人上门。

    谋逆大事,仅用银子疏通是不能解决的吧?

    柳怡湘百思不得其解,她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关押重刑犯的牢狱外面有狱卒看守,柳怡湘提着食盒走到他们跟前,狱卒架起手中的佩刀,怒声呵斥。

    “监牢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进。”

    柳怡湘退后一步,举起手中的两壶上好的花雕酒和食盒,柔声道:“天寒地动的,我看官爷幸苦,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

    酒香从壶口散发,萦绕在空气中,醇厚、柔和而不烈,一闻就是陈年好酒,平日里他们哪里舍得喝这么好的酒,刺激他们的味蕾,忍不住吞咽口水。

    看出他们的犹豫,柳怡湘补充道:“酒我已经给爷热好了,还有花生米、烧鸡做下酒菜。”

    “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不允许探望,出了事情我了也担待不起。”说完,留了一点余地,“你要见谁?东西我们可以帮你捎进去。”

    “裴佑安。”

    裴佑安的名字一说出口,狱卒的态度马上冷了下来,拉开了距离,警惕地回道:

    “你和裴佑安是什么关系?裴佑安犯的是重罪,上面下令严加看管,姑娘你别废这心思了,他过几天就是个死人了。”

    “我幼年时曾受过裴家的恩惠,拿了些吃食和厚褥子过来,也算是还了恩情。”

    柳怡湘往两位狱卒手里分别塞了东西,狱卒低头一看,眼睛发亮,是金子,咬了一下,确认真假,脸上笑开花,一年到头赚的都没有这颗金子多。

    “求官爷帮帮忙,就是一些普通家常菜和厚褥子。”

    这次,狱卒爽快地接过柳怡湘手中的物品,“姑娘义气,这忙我们帮了。”

    “多谢官爷。”

    牢狱门口幽暗,点燃的蜡烛无法驱散阴寒之气。

    叹了一口气,柳怡湘转身离去,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也算是还了那日他的帮忙。

    狱卒翻看包袱,里面是一件斗篷,看着破旧,摸了摸,布料扎手,打开牢门上的锁,随手一抛,丢在窝在墙角的裴佑安身上。

    裴佑安艰难地掀开眼皮,睡梦中暂时忽视的疼痛和寒冷袭来,阴森的地牢寒湿,牢房顶部天窗照进一丝光亮,冷风也随之进来。

    手指僵硬,坐在杂草堆上挪动身子,将斗篷裹在身子上,汲取温暖,止不住颤抖。

    脖颈侧的水泡被枷锁磨破,开始流脓。

    “裴佑安,一个姑娘给你送的吃的,赶紧吃。”狱卒将饭菜放在地面上,锁上门离开。

    双手颤抖地拿出食盒里面的饭菜,不顾形象大口吞咽,牢狱中每天只提供一顿饭菜,没有油水。

    这也许是他此生最后一顿像样的饭菜,将碟子放回食盒,摸到一罐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是烫伤膏。

    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到底是哪个姑娘好心,送东西给他一个将死之人,他都要死了,要这膏药何用?

    裹紧斗篷,重新睡到角落的草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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