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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木云木夕
陈二爷眸光闪烁,料定他们是外乡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居住,不愿松口。
“九十两还不够这房子的成本价呢,卖不得,卖不得。”陈二爷操着一口别扭的官话道。
姜锦年抿了抿唇,转身对刘婆道:“刘婆,镇上还有其他大一些的房子出租或者售卖的么?”
刘婆有些迟疑,“有倒是有,就是房子的位置比较偏僻,在镇西头,那里没有镇中心繁华。”
刘婆不会讲官话,只会当地的方言,好在她连说带比划,姜锦年等人勉强能听懂她的意思。
陈二爷慌了,瞪了刘婆一眼,忙道:“小娘子,李大家的房子位置太偏了,哪有我家这个院子方便?”
姜锦年却笑眯眯问刘婆道:“不知李家那房子面阔几间?进深几何?”
刘婆才不怕陈二爷,也瞪了回去,一五一十交代了,“也是面阔三间,左右两间小小的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后院还有一排罩房,比这边还要宽敞些。你家这么多人,也尽够住了。”
姜锦年心中满意,问顾母的意见。
顾母身上疲累不已,凡事都交给他们小辈去处理,只出只耳朵,事情的大致面貌她心中有数。
“咱家人多,地方窄了,还真住不下。既然刘婆说,李家的房子更宽敞,那便去瞧瞧。选房子是个大事儿,得慎重,多看看,多比比,不为过。”
陈二爷急道:“别啊,价钱好商量,方才小娘子不是想买这个院子么?价钱好说,九十两太少了,一百五十两如何?”
姜锦年挽着顾母的胳膊,笑眯眯道:“我祖母说,再去别处瞧瞧,货比三家不吃亏。”
顾母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陈二爷撇撇嘴,心里有些后悔叫价高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院门锁了,跟着一道儿去。
顾家人多,其他人也都更属意李家的宅子,房间多一些,每人能分到一间房。
接待他们的是李大婶,一个面容白净,笑容温和的中年女子,她家有两个儿子,瞧着和二郎、三郎差不多年纪。
李大婶领着他们去旧宅子参观了一圈,给了一个实在的价格。
“整租一个月六百文,一年七千二百文,抹掉零头,只收七贯钱。”李大婶的官话水平和陈二爷不分上下,都是很努力在表达自己的意思。
姜锦年鹿眸一亮,唇角弯起来:“只收七贯钱?多谢。”
李大婶:“我这宅子放着也是吃灰,宅子就是得有人住着,不住就坏掉了。”
姜锦年点头,“是这么回事。李大婶,我们能租久一些么?您最长愿意租多久?”
陈二爷急得不行,拍着大腿后悔,插道:“小娘子,我家那宅子,可以降价,你想买,一百三十两成交,如何?”
他还是把价格往上虚高了四十两,他大哥的底价就是九十两。他想着赚取中间的差价,私吞了,不能白干活不是。
姜锦年只作没听到,笑眯眯看向李大婶。
李大婶:“五年。”
姜锦年点点头,“成交。这五年,您不得涨房租哦。”
“好,不涨不涨。”
当下议定,顾睿执笔,写了租房的契书,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刘婆当的保人。
先预付一年的租金,七贯钱,折成银子,就是七两银子。
姜锦年把钱垫付了。
李大婶把房门钥匙交给了她。
陈二爷懊恼地走了。
徐霜婳谢了刘婆,拿出二钱银子给她沽酒喝,刘婆嘴上一边说“使不得,使不得”,手却牢牢握着银子,走得时候春风得意。
当务之急,先把房屋分了。
顾母住正屋的东次间,四郎跟着顾母,住在东耳房。
二郎、三郎代表大房,分别住在西次间、西耳房。
二房、三房住在东厢房左右两边,八娘还小,跟着徐霜婳一起住;七娘打算在中间的屋子放一个碧纱橱,隔出一方独立的空间。
四房人多,分在西厢房,孙姨娘主动提出,要搬去后院的罩房居住,六娘和五娘也不想挤在中间的房间,也去了后院各人选了一间小小的罩房。
选定房间后,众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后院有一口井,用水很方便。
简单的打扫清理之后,顾家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斜照。
李大婶送了一篮子新鲜的菜蔬过来,说是自家菜地里种的,“不要钱的。”
顾母再三道了谢,收下了。又打发顾明和顾眺两兄弟去镇上的铺子买一些米面粮油、肉菜、柴薪之类日用品,幸好家里有马,可以牵去驮货物。
姜锦年则拉着二郎陪她去找镇上的木匠师傅,给她定制一个碧纱橱。
后罩房和东西耳房没有架子床,得重新添置,一共要添置五张床。
顾母让三郎也跟着一起去,“看有没有现成的架子床,先买几张回来,得讲价,这事儿听姩丫头的,她老成,不会吃亏。”
三郎笑着应下。
四郎也要跟着去。
徐霜婳没有反对,既然已经搬到了孔雀镇生活,迟早要熟悉这里,儿子跟着二郎和七娘他们出去,她是放心的。
“厉哥儿,不许乱跑,当心被拍花子拐走。要跟着你二哥哥他们,记下了没有?”
厉哥儿点头,“记下了,阿娘。”
在路上问了几个或是挑担,或是背麻袋,或是推着板车的路人,这才在主街后面的岔路上找到了一家名为邓家木匠铺的地方。
木匠铺里有不少年轻的学徒,在刨木头,或是在雕花。
姜锦年等四人找到掌柜的,说明来意。
邓掌柜笑得一脸褶子,用方言道:“架子床现成的有三张,一张四两八钱银子。小娘子要得多,我就算便宜一点儿,一张四两五钱,五张床——”他拨弄算盘,“二十二两五钱。”
姜锦年蹙眉听着,唔了声,淡笑道:“我能看看是什么木头做的吗?”
“可以。”邓掌柜引着他们往屋里走去,“是杉木做的。”
“孔雀山上多杉木吗?”
“挺多的。”
“您这边做一张简单的架子床,一般需要多久?”
“赶工的话,一两天就能做好。”
姜锦年点头,笑眯眯道:“咱们镇上去采矿场采石头的石匠,一日的工钱是多少?”
邓掌柜一怔,似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如实答了,“一般五六十文、七八十文都有。看去哪个矿区采,地下矿井危险,工钱就高一些。咱们孔雀山的铜矿在地表,好采一些,一日只有五十文。”
姜锦年点头,“石匠还挺辛苦的,咱们木匠师傅一日的工钱应该比石匠多罢?”
邓掌柜脸上的笑容一滞,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小姑娘一直在套他的话呢。
“嗯,是要高一些。我们毕竟是需要手艺的,不是谁都会的。”
姜锦年点头,“是。木头需要反复打磨,还要卡好榫卯结构,有些还需要雕花,确实是个精细活。”
邓掌柜脸色好看了些,点头附和道:“是这么说。我们就是赚个辛苦费。”
“邓掌柜,您看啊,我们这次要的量大,您肯定得给我们算优惠一点不是?”
“是是,已经给您算优惠了,每张床少了三钱银子。”
“邓掌柜,您又说笑了不是?您听我给您算笔账,咱们木匠师傅一天的工钱,算一百文,不少了罢?”
“咱们一张床,配四个木匠师傅,不少了罢?”
“四个师傅赶工两天,一张架子床肯定能赶出来,是不是?”
“杉木不值钱,木料费两百文够不够?”
“加起来,一张杉木架子床的成本费不超过一两银子。”
邓掌柜听她算账,一张黝黑的脸庞已经彻底沉下来了,语气有些不善:“小娘子,账不能这么算,我还要负责师傅的吃喝,这店面一年也要租金,我还要赚钱养家糊口,这些成本都要算进去。”
四郎压根就听不明白邓掌柜在说什么,却看得出来他生气了,不觉有些紧张地攥住了二郎的衣袖。
顾戬之淡声开口:“二两银子一张床。”
邓掌柜抬眸看向顾戬之,只觉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莫名可怖的气息,不觉脊椎一寒。
他没有犹豫太久,便咬牙应了下来,赔笑道:“二两银子我真的没赚钱。以后要常来光顾本店的生意啊。”
姜锦年淡笑,“碧纱橱用榉木或是榆木罢。”
“行,榉木没有现货,榆木是有的。做成一个雕花的碧纱橱,得八两银子。这是良心价了。”
姜锦年看邓掌柜一眼,似笑非笑道:“若邓掌柜交出的碧纱橱雕工不够精美,不值八两银子,我可不会买账哦。”
“小娘子放心,我亲自给您雕,保管雕工没话说。”
“多久能交货?”
“榆木碧纱橱,连同两张杉木架子床,十天后交货。”
“行。一会儿麻烦邓掌柜派人把三张床送到镇西头李大婶的旧宅子那儿,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我马上安排。”
“有劳。定制的床,需要先交定金么?”姜锦年问。
“架子床犹可,左右我们铺子里常年要备货的。就是这碧纱橱,几年也不一定能卖出去一张,小娘子不买的话,就真砸手里了。”说着邓掌柜偷觑了顾戬之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娘子不若留个四两银子作为定金?”
姜锦年也抬眸看了顾戬之一眼,弯唇笑道:“好!”
邓掌柜松了一口气,收了定金,便安排几个学徒把三张架子床的材料搬到板车上。
从木匠铺出来,姜锦年四人经过一家包子铺,四郎拉着她的衣袖,走不动道儿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冒热气的蒸屉,狂咽口水。
三郎也饿了,“不若先买些包子回去充饥?”
姜锦年嗯了声,她也早就饿了,只是强撑着罢了,她舔了舔唇,“不知这家的包子味道如何?好不好吃?”
卖包子的是个中年汉子,忙用方言道:“好吃的!不好吃不要钱!”
姜锦年笑得眉眼弯弯,“那先拿两个尝尝。多少钱一个?”
“一文钱一个。”
姜锦年把自己的分了一半递给顾戬之,柔声道:“二哥哥,尝尝。”
顾戬之垂眸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靥,漆目动了动,伸手接过,张嘴咬了一口。
“好像还可以诶,不比别的地方的差。”姜锦年道。
三郎也咽下一口道:“要不要多买些,明早当朝食吃?”
四郎也鼓着腮帮子含混道:“我还要。”
“店家,这两屉包子,我全都要了。”姜锦年小手一挥,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