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078/木云木夕
太阳越来越大,三郎脸晒得红扑扑的,姜锦年趁人不注意,悄摸摸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巾帕,丢给三郎。
其实她空间还有斗笠蓑衣、油纸伞,之前从定国府的库房拿的,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这会子突然拿出来,会很突兀,她就没拿。
只能等经过城镇市集的时候再说了。
“三哥哥,戴头上,好歹能遮阳。”
三郎有些迟疑,“这、太丑了!”说着看向姜锦年头上的斗笠,眸光一亮,“要不七妹妹把斗笠借我戴戴?”
姜锦年摇头,“那我怎么办?会被晒黑的。我可不要被晒成黑炭。”
“我也不白借你的。你借我戴半个时辰,我给你半两银子,如何?”
姜锦年笑道:“半两银子哪里有美貌重要?”
“那、一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成交。”姜锦年摘下斗笠,递给三郎,自己则用巾帕包住了头脸。
她不单是为了钱,也是为了成全刚刚加入流放队伍的三郎,让他能更快地适应流放的生活。
六娘回头,瞧了姜锦年一眼。
乍一看,她像是乡下的小姑娘,但她一双灵动的鹿眸,水润晶亮,秀挺的琼鼻,勾勒出精致立体的五官。
“小七,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打扮?还怪好看的。”六娘笑嘻嘻道。
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头看姜锦年一眼,眼睛皆是一亮。
姜锦年笑道:“六姐姐喜欢,咱俩换啊,我给你一百文。”
六娘摇了摇头,“我不换。”
“我就知道。”姜锦年也只是说着玩儿的。
四郎闻言,忙摘下自己的斗笠,递给姜锦年,仰着脑袋瓜道:“七姐姐,我换,我换。你给我一百文。”
姜锦年微怔,抿唇一笑,“行。咱俩换。”说着单手解下了包头巾,和四郎交换。
姜锦年又重新戴上斗笠,系好绑带,看着四郎自己绑了一下巾帕,没绑好,又跑去找徐霜婳了。
“阿娘,七姐姐答应给我一百文。咱们欠七姐姐一百四十文,只要给她四十文就好啦。”四郎笑得很开心道。
徐霜婳给四郎绑好头巾,柔声道:“厉哥儿乖。这些都是你七姐姐买来的,没赚咱们一文钱。她要用你的斗笠,你就让她用,咱们不要钱。”
四郎扁了扁嘴,闷闷地哦了声,到手的钱飞走了。
三郎笑着调侃姜锦年道:“七妹妹,你反手就净赚我九百文钱,你可得请我吃好吃的,我想吃鱼了。晚上咱们吃鱼罢。”
“好啊,只要驿站有鱼,就给你买。”姜锦年答应得十分爽快。
走了一上午,顾家人都渴了,水囊和竹筒里没装水。
押司们边走边喝水,但他们不打算理会顾家人,更不要说分水给他们喝了。
姜锦年也渴得嗓子冒烟了,早上买太多东西了,十七个水囊或是竹筒全部装满,一是太费时了,二是她刚用水杀了人,心里有些膈应得慌,因此也就没装,想着等经过沿途的村镇,可以去有井的人家讨要一点儿井水。
谁知赶了一上午路,愣是一户人家也没遇到。
顾母舔了舔干得脱皮的薄唇,第一次对金三开口道:“金三爷,找个地方讨点水喝罢。这样热的天儿,人不喝水,走上一整日,是会中暑的。况且,我们也走不动道儿了。您行行好,帮帮我们罢。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会保佑您长命百岁的。”
金三等的就是这一刻,闻言,冷冷地睃了顾母一眼,沉声道:“想喝水,得交钱。一人五百文。我让弟兄们去跑个腿,去附近的村子打水。”
顾母气得无语,他这就是在抢钱,太无耻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一家子老弱病残,不能和这起贪财的酷吏硬碰硬,他们的命都很金贵,犯不着因为他们而受伤。
可是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这些人只会把他们当成软柿子随意捏,不榨干他们身上的钱财不会罢休。
“金三爷,这太贵了,我们出来得太急,身上没带甚值钱的东西。此去贵州,山高水长,到了贵州,我们这一大家子还要生活,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不敢劳烦诸位押司,让我的两个孙儿孙女骑马跑一趟,也不耽搁行程,您看可还使得?”顾母赔着小心,央告道。
金三翻了个白眼,冷喝道:“少他娘的跟老子哭穷!别以为老子没瞧见,今早在驿站,你们连五十文一个的鸡蛋都舍得买,一口气买了十个,那可是五百文。”
“鸡蛋买得,救命的水就舍不得了?”
“老子不发威,你们真当老子是好糊弄的吗!”
“滚滚滚!不喝水就给老子滚一边去!”
说着,金三用力推搡了顾母一下,顾母被推得踉跄退后几步,被顾戬之扶住。
顾母稳了稳心神,见是二郎,心里一暖,忙道:“多亏你了,二郎。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一摔,就要摔断腿了。腿摔断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顾母说着叹了口气,精气神也被抽走了一大半。
“祖母,您站好了。”顾戬之松开顾母道。
顾母嗯了声,“我站稳了。戬哥儿你放心。”
下一瞬,顾戬之欺身至金三面前,趁其不备,飞出一脚,将金三踢飞在地,飞出三米远。
一旁的押司都惊得嘴巴大张,双目圆睁。
“金三爷,您没事儿罢?”
“来,先扶他起身。”
“三爷,您没伤着罢?”
“敢对金三爷动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揍不死他!”
几个押司七嘴八舌地把金三扶起身,金三看清偷袭他的人是顾戬之后,眸光掠过惊诧和愤怒。
金三饿狼一般死死盯着顾戬之,带着那群押司缓缓走近他。
尤氏在一旁扶着顾母,小声嘀咕道:“二郎也真是的。干嘛得罪金三爷?得罪他,咱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今时不同往日,该低头时就得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二郎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冲动惹事。”
顾母嘴唇翕动着,没有吭声。
二郎给她报仇,她心里的那口恶气瞬间散去,哼,她顾家人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顾家儿郎都是有血性的硬汉子。
只是瞧着金三那张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顾母的心又忍不住提溜到了半空。
万一金三犯浑,他们以多欺少,二郎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还病着呢。
目睹了全过程的姜锦年骑马冲了过来,三郎也把篮子扔在地上,紧随其后。
这一冲,把金三周围聚拢过来的差役们全都冲散了。
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帮助金三讨公道,也无非是看在金三可以带着他们赚钱的份上,想浑水摸鱼,仗着人多势众,以乱拳打死顾二郎。
危险来临之际,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金三,你身为朝廷胥吏,领国家禄银,你代表的是大亨朝官吏的脸面,然你假公济私,欺压百姓,中饱私囊,损毁朝廷根基,是为不忠;大亨朝以孝治天下,你却动手推一个能做你母亲的老人,是为不孝!似你这等不忠不孝的酷吏,人人得而诛之!我二哥揍你,就是在替天行道!”姜锦年骑在马背上高声喝道。
“我们虽是罪臣家眷,可我们并没犯法,我们遵守大亨律法,老老实实去流放。你身为押司,只管护送我们去流放地便可。若再这么欺人太甚,别怪我们奋起反击,届时失手杀死个把不长眼的傻子,可别怪我们没事先警告你们!”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别打量我们顾家人是甚好欺负的主儿,我劝你们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清楚!”
众押司和顾家人都被顾七娘这番话给惊得目瞪口呆。
马背上的小娘子分明长着一副清甜可人的模样,这话说得却如一个颇有见识的老爷,既辛辣又霸气。
顾睿忍不住站了出来,冲一脸阴沉的金三道:“你想打架的话,我奉陪到底。”眼神冷沉,面容坚毅。
金三一怔,他眼神瞟了顾睿的右脚一眼,他早就想问了,顾睿的义肢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和正常人相差无几。不过今天,他偷瞄了好几眼,发现他右脚有些不大自然,应该是残肢肿胀,不舒服了。
不过是个瘸子,也想灭他的威风,打他的脸,呸!
他金三不可能就这么认怂,以后还怎么在这群人面前抬起头做人!
“好啊,打就打,真当老子怕你不成!”金三迎了上来。
姜锦年却骑着马堵了上去,逼得金三倒退几步,“你把我二伯的枷锁解开。不然,你也戴上枷锁,再和我二伯一较高下。”
金三恶狠狠地瞪着姜锦年,拔出腰间的长刀挥舞着,狞笑道:“我砍断你的马腿,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说着,横刀扫向马腿。
力道之大,震得金三脸上的横肉都颤了颤。
说时迟那时快,姜锦年勒紧缰绳,使得马儿前蹄高高跃起,马儿发出激烈的嘶鸣,吓得金三后退了两步。姜锦年趁机滚下马背,在金三再次挥刀砍向马蹄之时,滚到他身后,她从空间摸出电机,佯装从地上捡到的一块石头,用力击向金三的腰臀。
与此同时,顾戬之揪住马尾,一把将马儿拉离了一尺远。
金三的长刀堪堪错过马蹄,而金三却猛地抽搐了几下,长刀哐当落地,紧接着,金三这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也轰然倒地。
姜锦年又趁机往旁边滚了几滚,收好电机,从旁边摸了块差不多的石头拿在手上。
眼见得其他的押司要去扶金三起来,姜锦年忙爆喝一声:“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