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032/木云木夕
顾明夫妇开始张罗起来，忙活了小半个月，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步入正轨。
五月初四这日，白果一袭大红嫁衣，文氏给她添了二十两银子的嫁妆压箱底，还给了她四匹好绸布，一套头面首饰，体体面面送她出嫁。
文氏牵着女儿送至角门，一番依依惜别后，袁贵家的给白果盖上了红盖头，扶她上了花轿，从角门送她出嫁。
白芷也来相送，她梳回了在室女的发式，红着眼圈，目送昔日的好姐妹白果风光出嫁，自己却失去了主子的信任，拿着包裹，孤零零搬去了东阳街的家养竹鼠铺子住。
明日便是端午，府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要去栖雁湖看赛龙舟，姜锦年便去知柏院问二郎去不去。
顾戬之看着许久不来知柏院的小丫头，墨黑眸光动了动，只觉得她又长高了些。
“外面人多，又热，我还是不去了。”少年手执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嗓音清润道。
良图眼眸一扩，惊讶于二郎居然向七姑娘解释，自己为何不去看赛龙舟了！
姜锦年点点头，想起他的谶言来，小眉头拧起来。
她好想知道，二郎究竟何时才能强大起来，而她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少年看着小丫头拧起来的小眉毛，心里一软，遂改口道：“若明日不是很热，我便考虑去。”
良图眼睛睁得大大的，二郎这是转性了？！
从知柏院出来，姜锦年又去了擎松院，她问顾睿道：“二伯，您考虑得如何了？”
顾睿一愣，好半晌才想起来小家伙的问题是什么，“二郎的想法是什么？他想习武么？”
姜锦年不假思索地点头，“他想的。”
他不习武，他怎么成为战神，怎么带领顾家重登荣耀之巅呢？
他不立起来，定国公倒下后，顾家就彻底完了。
“那好，你让他明日来擎松院罢。”顾睿道。
姜锦年道：“可明日、我们约了一起去栖雁湖，看赛龙舟呢，二伯，您去不去？”
顾睿幽深的目光落在小侄女亮晶晶的鹿眸上，犹豫了一会儿，似是妥协一般道：“去。”
姜锦年鼓掌笑道：“太好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二伯。”
顾睿扯了扯唇角，目送着小家伙脚步轻快地离开。
另外一头，夹道上，尤氏正在和文氏说话，“三嫂，还是你命好啊，这白芷都开了脸了，还能被你收拾了，你院子里一下子又清净了。不过，三嫂你胆子也真够肥的，老太太叫你处置白芷，你居然把人给打发出去了，老太太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呢。”
文氏淡淡一笑：“是老太太叫我处置的。何况处置她的，是三爷，老太太真要怪罪，那也怪罪不到我头上来。”
尤氏一噎。
妯娌俩就此分别，各回各院。
如今跟在文氏身边伺候的，是原来的三等丫鬟叫菖蒲的，现提了二等。
姜锦年和文氏在薰风院前的影壁处碰到，母女俩手牵手回了院子。
文氏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姜锦年了，她早已从白果那儿得知了白芷贿赂罗婆子那件事情的始末。
白果曾说：“……奶奶，以前我还不信袁姐姐说的，说咱们姑娘是替、嗯，是来报恩的，如今我却是深信不疑的。姑娘真的是太聪慧了，奴婢从没见过比咱们姑娘更聪明的小孩儿！奶奶宽心，往后的日子都会好好儿的。”
白果知道事情的严重，即便是背着人，也不敢吐露姜锦年的身份，因此说话略有含糊。
只是主仆俩都懂得。
文氏心底大感震颤，对小家伙的爱强烈了许多。
之前她总压抑着自己对小家伙的喜爱，怕对不起死去的妞妞，尤其在知道她身世复杂之后，对她的感情始终隔了一层。
却没料到，她小小年纪，为了自己，可以和老太太对着干。之前她也曾一次次地在老太太跟前护着自己。
文氏眼底湿润，点头：“姩姩确实是来报恩的。我有她，是我的福分。”
浴房内。
文氏给女儿沐浴，姜锦年脱衣裳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心里和小金说：“小金，我要沐浴了，不可以让旁人看到的。”
小金：“宿主放心，不便让人见到的画面，我这边都会自主给您下线，然后播放音乐的。”
“哦。好的。谢谢小金。”
“不客气呢，宿主。”
文氏一边给小家伙擦背，一边叮嘱道：“姩姩，女孩子的身子，在成亲之前，是万万不能给人看的，除了娘以外，你爹也不行，你记住了吗？”
姜锦年扒着浴桶边沿点头，“我知道了，阿娘。”
临睡前，姜锦年又练了几页大字，她的字已经开始初具风骨，只要坚持练下去，她早晚能写得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
闭上眼睛，她意识沉浸系统，又看了一眼积分余额，一共八百五十九个积分，粉丝打赏的星币三百，合起来一共一千一百五十九个积分。
倒是够给二郎做一次身体检查，只是要花掉八百八十积分，好容易攒起来的积分，就要没有了。
陆太医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太医，他都说了没办法，还有必要再给他检查吗？
她最想要的防身武器，最低阶的梅花袖箭都要一千三百四十九个积分，再攒半个月估计就可以买了。
她好想买。
姜锦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睡在碧纱橱的琼鸦早就睡熟了。
还是小金出声提醒：“宿主，您这样熬夜，可能会长不高哦。实在睡不着，要不要花点积分，买瓶安眠药吃吃？”
姜锦年在心里问：“那药真的有用么？要多少积分？”
“根据大数据显示，大部分人吃了都是管用的，不过不能多吃，多吃会产生耐药性。一瓶需要三十个积分。”
姜锦年一听，太贵了，忙表示不用了，她自己可以睡着的。
只要她不想事情，脑子放空，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文氏来她房间挖人，给她换衣服，梳洗打扮，尔后去念慈堂晨醒。
姜锦年让父母先去，她说了要去接二伯的，她不能食言。
顾明酸道：“姩姩，乖女，你怎的不和爹爹一道儿去了？”
文氏却拉走了腻歪的丈夫，笑嗔：“她二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你就让她去呗。你这人，怎的连自家兄弟的醋也要吃。”
顾明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喃喃：“那可不，我就她这一个宝贝疙瘩。”
文氏眸光闪烁，情绪也有些低落，“她总归是要长大，嫁到别人家去的，你还能护她一辈子么？”
顾明揽住文氏的肩，叹道：“这是自然。咱们一定要给女儿多多地备嫁妆，给她挑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文氏抿唇：“你可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忘不了。”顾明道。
果然顾睿一早准备好了，就等着姜锦年来接他同去呢。
江来在院门口等着，见到姜锦年忙笑着迎上去见礼，“七姑娘万安。二爷正等着您呢。”
姜锦年小短腿迈过门槛，看向正端坐在松树下喂仙鹤的顾睿，噔噔噔跑了过去，笑嘻嘻道：“二伯，我来了。”
顾睿穿一身竹青色交领长袍，头上一根如意云纹白玉簪，不笑的时候恍若庙里的菩萨，此时见了小侄女，沉寂的凤眸里漾出一点笑意，颔首道：“走罢。”
门上的小厮忙把门槛给拆了。姜锦年抢了江来的活计，去推顾睿的轮椅，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缓往前。
顾睿无奈失笑：“姩姐儿，照你这个速度，咱们得天黑才能到念慈堂。”
姜锦年不服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往前推，但没过多久，她便推不动了。
江来赶忙替上。
因为今儿是端午，所有人都在顾母这里用朝食。
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个辟秽除恶，醒神开胃的五彩囊，里面放了艾叶、藿香、丁香、薄荷、佩兰等各种驱蚊虫的香料，还要往手腕上系上一条五彩丝线编织成的手环。
手环是针线房的丫鬟们做的，为了好看，还在上面串了小金铜钱和水晶珠子。
文氏替姜锦年戴上了五彩囊和五彩环。
姜锦年很是喜欢，摸着挂在腰间的葱绿色绣折枝梨花的香囊，小腿颠颠儿地溜到二郎顾戬之身旁，撸起绣花的缂丝窄袖，笑嘻嘻道：“二哥哥，你瞧瞧我的手环好看么？”
少年身姿颀长，穿一身墨蓝色绣折枝玉兰花的圆领广袖长袍，腰间挂着一个浅蓝香囊，手里握着一串五彩环。
顾戬之垂眸看着小丫头。
她今日穿一身齐胸襦裙，上襦是薄荷绿对襟短衫，下裙是象牙白绣芍药花叶纱裙，腰带是碧绿的缎带，在胸前打两个结，垂在身前。
两个小螺髻上绑着嫩绿发带。
一截小臂嫩藕似的胖乎乎脆生生，整个人就像一株娉婷玉立的蔷薇花。
“嗯。”顾戬之微微颔首。
这样的小丫头怎么会不好看呢？
“二哥哥，我帮你戴上这个手环罢？”姜锦年指了指顾戬之手上的五彩环。
顾戬之长睫轻眨，往年他都不戴这个，随手赏给了下人。他略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手环交给小丫头，撸起袖子，安静地让她戴。
三郎顾敛之见了，诧异地走过来，大声道：“七妹妹，你何时与二哥哥这般要好了？”
姜锦年帮二郎戴上手环，软糯小指头拉住丝线的两端，将手环系紧，“好了。”
她的眸光落在少年手腕上的绛紫纹路上，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些。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希望是。
二郎伸手摩挲了一下腕骨处的五彩环，凝眸看了一眼。
似乎也不是那么丑。
姜锦年回过神来，这才扭身，看向三郎，笑嘻嘻唤道：“三哥哥。”
三郎过来牵姜锦年的手，拉她去别处玩儿。
姜锦年看一眼二郎，见二郎并没有看他们，似乎在望着某处发呆。
此时，二爷顾睿转着轮椅过来了，很显然，他有话要和二郎说。
姜锦年便跟着三郎到一旁去玩鲁班锁了。
顾母催促道：“要去赶紧去。再不去天儿就要热了。赶在天黑前回来吃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