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生成
在不知何时,白兮早已如流云般被抽离出陶心月的身心,漂浮在虚空之中,注视着他们三人逐渐消失在远方。
眼下情形看来,陶心月应该能顺利拯救廖亦兰和廖予竹,但对于许悠的事情,白兮透过陶心月的回忆得知,她实际上对许悠未来的遇害细节一无所知,只是知晓一个大致的时间。
因为许悠的事究竟是否会完全与她穿越之前发生过的相同,根本无法确定,就像沙漏中的沙粒,难以预测它们会如何流淌。而且此时许悠还未辍学,而她之后又因何辍学,是否因辍学导致了她人生的悲剧轨迹……陶心月这才明白,自己对许悠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远远不及对廖亦兰的了解,她甚至感到遗憾,为何在穿越之前自己没有多了解一些,搞清楚许悠死亡事件的来龙去脉。
但此时不是为陶心月忧虑的时刻,白兮明白,自己仍在工作之中。她并不清楚,陶心月与许悠之间的关系,是否会对评估陶心月和廖亦兰之间的情感价值产生影响,这需要墨止来给予指示。
“话说墨朝奉,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是要神入到医院吗?”
白兮准备等他点头后,就触碰自己的耳环,看能否成功移动到医院。
不过,墨止仿佛洞察到她那“搞偷袭”的心思,于是乎摇了摇头,同时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耳环,动作如同夜空中一颗明星划过,干净利落,以至于白兮几乎没有察觉到。等到她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抵达了一个新的地方,可惜并非医院。
“这是哪里?”
白兮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间书房,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书房中还摆放着各种古怪的物品,宛若异国来的稀奇宝物。房间一角摆放着一系列外貌相似的玩偶,大小递减,好似俄罗斯套娃。
书房的窗户,让人想起教堂内的彩绘窗,画面之间的错综复杂,仿佛艺术品《白昼与黑夜》般的虚实交错,令人陶醉其中,分不清是鸟儿投影于田野,还是田野融入了飞鸟的自由翱翔。
吊灯悬挂于房间正中,灿若星辰,犹如人体dna般的结构,亦似莫比乌斯环般连绵不断,升腾缠绕,把光影分割成无数绚丽的画面。而墙上那幅醒目的画作,估计是模仿艾舍尔的《艺术画廊》,却换了一个小女孩站在画中,背影恍如陶心月。
“陶心月的书房。”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墨止没时间跟白兮一一展开说明,只是简单解释道:
“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看完这个场景后,就要估价。”
当话音刚刚落下,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道身影悄然踏入,那正是陶心月和许悠。虽然容颜未有大变,但白兮留意到她们似乎长开了些,身材也略显高挑了点。尚未细细端详,白兮发现自己已经神入到陶心月当中。
白兮心中疑惑,为什么不让她神入到别人呢?其实,她更好奇许悠的经历。或许,待会可以询问墨止,因为她觉察到墨止已神入到许悠了。
“我爸妈在客厅,可能不太方便我们聊天,所以干脆带你来这里。你今天也是来借书吧,正好可以让你自己挑。”
陶心月的心情明朗而欢快。透过她的回忆,白兮终于明白此刻已是时光流转的两年后,她们已长成花样年华的15岁少女,也是陶心月踏入典当行的年龄。
两年前,廖亦兰和廖予竹皆已脱离险境。他们共同踏入医院,廖亦兰一经检查,医生便提议也为廖予竹及其父母作一番检查。结果正如陶心月所愿,他们及时得到了医治,心脏疾患终获痊愈,特别是廖亦兰,终于跨过了13岁的生死边缘。
这巨大的改变让陶心月沉思过,是否会在这个世界激起巨浪?毕竟她心知微不足道的南美洲蝴蝶拍动翅膀,便有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这即是蝴蝶效应的威力。
细微之变即可波及大事,何况是关系到生命的巨变。
不过,这个世界的运转似乎不受影响,没有“龙卷风”来偷袭她的生活。在陶心月的审视下,她只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尽管廖予竹在手术后暂时变得安静了些,但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手术并没有对他产生太大影响。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变成他哥哥去生活,而依然坚守自己的本性。
廖亦兰的品性依旧如故,毫不畏惧地接受了心脏疾病的现实,并且在手术后以一种沉着稳当的态度和行动来恢复健康。当然,他对待陶心月的态度也没有改变。他并没有因为此事向陶心月追问,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让你担心了”,尔后继续像往常一样与她相处。
白兮暗中对廖亦兰的态度感到钦佩。如果是她自己的话,肯定会好奇地询问陶心月。然而,白兮更加佩服陶心月,她竟然能够如此自然地接受廖亦兰的态度,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这使得白兮不得不对这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了解心生艳羡。
当陶心月确定廖亦兰的事情圆满解决后,她便迅速沉浸在解开许悠事件的谜团之中。原来,在校运会结束的那一天,她回家后便立刻展开了对许悠家庭的调查。她记得,父亲那边有一个远房亲戚。他们早年搬到这个小镇时,正是这个亲戚提供了帮助,让她的父亲顺利从莫斯科迁家到这里。
不过,两家渊源虽深,往来却甚少,因为地理位置的偏远。但幸好她一直与那位亲戚家的小妹孟知微保持着联系。这些年来,由于她们的来往还算密切,使得陶心月知道,孟知微虽然比她小了四岁,却是一个非常善于社交的人,尤其擅长打探他人的底细。
于是,陶心月请求孟知微帮忙调查许悠的家庭背景。她原以为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意外的是,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就从孟知微那里获知了许悠目前的情况。
那时,许悠的母亲还未再嫁,这意味着她们母女俩还未遭遇到那个禽兽的侵害。但这也意味着很多事情尚未明朗。
陶心月费尽心思思考对策,但作为一个未成年人,她的力量有限,最终决定只能慢慢来,与许悠保持密切的联系,随时了解她家的情况,以便在关键时刻挽救许悠。
就这样,与过去的经历不同,陶心月和许悠成了好朋友。她们彼此支撑着成长。陶心月鼓励许悠要坚持读书,希望她能前往高中、大学,不愿她有辍学的念头。
而这两年里,许悠的母亲一直未再嫁,许悠也继续着她的学业,一切都平安无事。
此刻,许悠跟着陶心月穿过书房的门,径直朝窗边走去。彩色玻璃的光芒在她的脸上交错流荡,如同柔美的彩虹,轻抚着她的轮廓,掩盖了她的神情。
“心月,我……有话想跟你说。”
陶心月捕捉到许悠言语中的情绪,她意识到许悠或许需要倾诉。于是,她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慢慢地走向许悠,脚步悠然,走向她的身旁。
“嗯,悠悠你说。”
白兮感觉到,尽管与陶心月成为密友已有两年,但许悠在她面前仍然保持着一种腼腆的态度,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害羞。然而,这份胆怯与两人那次重逢时的情形完全不同,许悠仿佛隐藏着某种特别的感情。白兮感到有些意外,难道许悠对陶心月……
这时,许悠看到陶心月走近,她不自觉地错开目光,低下了头,手足无措地拨弄自己的指头。
“对不起,心月,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上高中了。”
自从穿越后,陶心月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失败的滋味,因而当听到许悠如此言语之际,她内心的痛楚再次被唤醒。
她意识到这几年的努力是白费的。
她明明埋下了读书的种子,期盼它们茁壮成长,让许悠自行取消辍学的念头,继而可以避免未来继父的侵害、直至悲剧的结局。可惜,就像在严冬季节里埋下的种子,尽管陶心月倾注了全部心力,但面对冰冻的土地,依旧无能为力。
陶心月深知,许悠对学业的热情是真挚的,她渴望通过知识出人头地,只为让母亲过上安稳的生活。因此,陶心月不仅细心关注着许悠家庭的经济情况,还不遗余力地为许悠母亲寻找合适的工作,只为摘除贫穷导致无法读书的因素。尽管一切看似顺遂,却依然阴云密布,让她不禁陷入迷茫的沉思。
陶心月试图冷静下来:
“悠悠,能告诉我原因吗?”
“是我不好,我没有早点发现我妈妈的病,她昨天在家里晕倒了,她太劳累了,我没办法继续看她这样一天要打好几份工,毫无休息地赚钱,所以我想辍学去打工,至少能帮她减轻负担。心月,真的对不起,我明明跟你说好了,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许悠开始语无伦次,她的情绪不断升腾,试图压抑真情流露,然而浑圆的眼泪却像顽皮的孩童,毫不听从她的理智,纷纷滑落。她拼命用手去接住,却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