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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祝春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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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瑛每回见这位张大人,他都低眉顺眼的,叫人瞧着懦弱不大有生气,故而不大喜他:“前些日子,新科进士陆续进官,吏部同礼部、翰林院一片忙碌,他倒有时间来别人家里干站着。”

    堂上上茶的小厮端着茶盘刚退出来,晴霜便招了他来问:“近日三爷不在府中,你没同张大人说吗?”

    小厮重重地叹气:“小的怎会不说,只是这张大人不知哪里得的消息,硬要在这里等着。刑部的召回信件下午才送出去,三爷就是不分昼夜地往回赶,也得到明日晨间才能到家中。”

    “且不说这个呢,刑部急召,三爷就是到了,也要即刻换了官服去衙署,哪里有时间听他说话。”

    “张大人有说是为何事吗?”谢明瑛问道。

    小厮摇头。

    “去陇涧居叫二哥出来待客。”

    家中长辈只剩了一个常年卧榻的王氏,此时也只有谢明琢出来比较合适了,却见小厮抿了抿嘴,道:“张大人说了,不必搅扰府中诸人,他只等三爷。”

    谢明瑛这就不明白了,哪有这样赖在人家家里,还不让人家知道的?但转念一想这两日朝中的大事,除了迟迟没有结果的军马买卖案,便就是今日午间发生在西南街的命案,其他的案子都够不着让父亲亲自回来审理的。

    或许这张大人就是为了西南街命案来的,听着小厮刚刚说的,他便就是要趁父亲回来喝口水的功夫说上一两句什么,若非是顶要紧的事,也不会只有在府中干等这一个选择了。

    至于是什么事,想必他也不会同府中任何人说,谢明瑛便没上去客套。

    “他爱等便等着吧。”她说道,“叫晚上值夜的人盯着点儿。”

    小厮应下。

    绕过了前厅,进了长廊。

    晴霜:“方才说起新科,前些日子听说二甲榜上倒出了个新官,是圣上钦定,未过吏部,只叫礼部拟了文书,任正七品刑司主事。”

    二甲从七,三甲正八,刑司主事品阶虽不高,却是个顶要紧的实职,若非有人保荐,万不会破例,不过如今的朝堂也是缺人得紧了。

    说到这里,谢明瑛又顺口问了句:“今年恩科可有什么拔尖的人物?”

    晴霜一思量,三甲自不用说,没两把刷子便也不叫三甲。其他的除了这个新任的刑司主事,也都无甚突出,只有一个想了一下,她还是说了:“琼林宴上,圣上倒是夸赞过一个叫陆彻的登科进士,说他有能臣之相,将来怕是不输萧相魏公这样的贤臣。”

    萧相魏公?圣上倒是慧眼如炬。

    “不过怕是皇上也是随口一说,过后可能便忘了,这名进士并未授官,而是入选了庶吉士,在翰林院修习。”

    庶吉士虽无品级,但比像林晏这样的外院学士要好得多,常能见着圣驾,领着俸禄,全无生活窘困的烦忧,只管一心治学。

    谢明瑛回道:“去地下钱庄都打听着吧。”

    多个心眼子总归不会错。

    谢平钧是次日凌晨回府的,谢明瑛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起身时谢平钧早已出门。

    李文澜和谢明琢的事她还没有想出个对策来,无甚心思顾及其他。

    早起后,她便在院中练习箭术,木质的箭头扎进靶子红心,发出砰砰声。

    “是谁又惹我们小五不高兴啊,这靶子怕是遭罪的很呐。”

    谢明瑛抽了支箭,抹了箭头,转头对准了院门处,手中力道略松,唰地一声,打在来人肩头。

    谢平镜本摇着扇子从院子外进来,忽觉肩头一重,身形轻晃,当下便捂着哀嚎了起来:“我定要告知你哥哥。”

    谢明瑛抱着弓看他:“无头箭,我只用了三分力,四叔莫不是瓷瓦做的?”

    谢平镜直起腰来活动了下肩头,笑着:“我只是路过,顺道替人传个话。”

    “不过,这些日你倒乖了些,怎在院子里自个儿生气?”

    “四叔有话便说。”谢明瑛倒是想和他一吐心中烦闷,却是不能,爷爷也是明白公主与周梁联姻一事牵涉谢家,她万不会做不利于谢家之事,才放心告诉她的吧。

    谢平镜扇子一收:“好了,广秀云阁已修缮好重新开张了,清音说给你递了好些信儿,却不见你去,问我你是不是被禁足了。”

    谢明瑛这几日大多在城郊校场,早出晚归地,能碰上清音递来信儿才怪。

    “我瞧你这几天也不大精神,不如出去透透风,濯砚江畔新开了一家祝春茶楼,茶、景皆妙。”

    “祝春?祝什么春,这茶楼老板脑子灌了浆了,眼下什么时节?”

    炎炎夏日,有江景做衬又如何,茶不应景,合该叫祝夏才是。

    谢平镜的笑瞬时僵在脸上:“嗯不才,灌了浆的老板正是你四叔,我。”

    “”

    谢明瑛突然想起来初一那日去买糕点,远远瞧见过,还记得那茶楼设了糕饼铺子分发给流民,她狐疑地打量了眼谢平镜。

    这茶楼是他的?四叔什么时候这么乐善好施了?

    濯砚江畔,微风徐徐,浮光跃金,沿江一排楼宇倒映在水面,暗影幢幢。其中,一处修葺一新的院落式楼群挂红披彩,主楼临江,飞桥延栏,檐角交错,整片楼群高矮纵深,错综别致。

    谢明瑛一身银线滚边绣云纹白衣,乌发以玉冠玉簪高束,执着把青玉扇,气宇轩昂站在长宜街头,身边是同样执扇,却一身风流骨没个站像的谢平镜。

    “四叔,你是抢了国库吗?”

    谢平镜:“不过是盘了几座楼,重新修葺了一番,你四叔我在京多年,哪能真游手好闲?”

    “”

    “不过我只是出了点钱,这楼自有主家打理,牵涉不到我身上,你心中有数便成。”皇城之中,哪个世家大族没点私产,谢平镜还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谢明瑛转头眺望了眼长宜街另一头的广秀云阁,问道:“你在此处开茶楼,不是抢了广秀云阁的生意?清然姐姐不说什么?”

    谢平镜领着她往楼中去。

    “你瞧了便知。”

    谢明瑛狐疑,跟着他方一踏进这雕栏画栋,朱红绣门,便瞧见迎面而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雪肤纤纤,眉如远黛,眼含秋水,徐徐清风从窗外溜进来,撩动着纱衣下摆,宛如画中仙。

    “清然姐姐!”

    四叔他竟然挖墙脚。

    清然莞尔一笑,柔声:“清音念了你多日,总不见你,近日可还安好?”

    谢明瑛豁然笑道:“无甚大碍。”

    寒暄了几句,清然便有事离开了,茶楼新开张,诸事繁杂,她打理广秀云阁多年,也算有经验,因谢平镜所托才答应受聘于此,抽空便过来帮忙打理茶楼。

    上下前后逛过一圈后,谢明瑛才明白,广秀云阁多经营词曲弹唱等才艺为主,与祝春茶楼招待的来往品茗食客倒没有多大冲突,怪不得清然愿意相助,往后生意上如有需要还能相协作为。

    等她逛完回到主楼时,清音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一楼座无虚席。

    “你们两个自己玩吧。”谢平镜便抽身离开了。

    清音听着姐姐说谢明瑛去了祝春茶楼,巴巴地便赶过来了。

    “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我新学的曲子本想叫你先听一遭的。”

    “先不急。”

    谢明瑛打开扇子引他往里面走,她一眼便看好了临着江边的那处位置,阳光晒不到,又能看到大片的江景,正等着那桌客人离席。

    楼中掌柜的早看到谢平镜亲自带着她四处逛了一圈,是有眼色的,谢明瑛和清音还未坐下,便吩咐了人先一步过来收拾了先前客人的茶盏,亲自上前,热情招待着。

    谢明瑛坐下看了他一眼,想起那日茶楼门口这掌柜的因为乞丐打架,满脸阴色,这会却点头谄媚,真不知道四叔这是找的什么人。

    忽然鼻间一股幽香,她微微皱了眉头,因生来对花香敏感,尤其闻不得一点,即便幽微,常人不可察觉,但她仍能敏锐地捕捉到。

    “今日茶楼里点的什么香?”

    掌柜面上有些不解,因为茶楼中并未点香:“公子说的该是茶香吧,我们茶楼的招牌,祝春茶。”

    她便要了一壶。

    有茶女端了茶盘和茶具过来,手法娴熟地烹了两盏。

    谢明瑛品了,前调醇涩,入喉沁脾,朝清音笑笑:“还不错,你尝尝。”

    茶楼倒是格外雅致,人在江边品茗,丝竹声从江上传来,叫人在这沉闷燥热的天气里能沉下心来。

    “这几日可有收什么好的字画?”谢明瑛问。

    “画是没有,倒是有几幅字帖,林先生临的千字文和暮春帖,上回你来那日送到的莲珍坊,其他的烧没了,还好也留了两幅完好的,总算没有全糟蹋了。”清音说着,“林先生的字帖可是抢手的。”

    “唔,那是无缘可见了。”

    清音忽笑:“千字文倒是卖了,暮春帖在我姐姐那呢。”

    谢明瑛不露声色,慢饮了一口:“今日倒也无趣,不如你去找清然姐姐借来一观。”

    “成,你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说罢,清音便提了下摆一溜烟出去了。

    再回来时,那江边茶桌前却站了几个人,他们站成一排将茶桌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清音抱着字帖急急忙忙走过去,方看见其中还有一位妙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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