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村
这是程陆遥在古代过得第一个年。
虽无高楼大厦霓虹彩灯的繁华,却是人间烟火凡尘俗世的美好。
简府中张灯结彩,红绸漫天。
程陆遥一袭红衣端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她红妆艳丽,头戴凤冠,好不端庄。
小蝶和菱湖在她身边忙前忙后,两人脸上都带着喜意。
“夫人,今日你可真美啊!”
小蝶给程陆遥插上最后一枚簪子,凑到镜子前仔细打量,满眼羡慕。
程陆遥莞尔:“你又不是没看过。”
小蝶‘咦’了一声,“说来也怪,上回在京城,夫人的妆容还是京城有名的福太太给化的,可您看着美则美矣,却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没了生气。”说完小蝶轻打自己的嘴巴:“奴婢胡说八道,夫人勿怪。”
程陆遥并未生气,那时候的她经历王府被抄家,父兄入狱,自己也刚被救回来,没有生气也不意外。
菱湖道:“小蝶,大喜的日子你还是莫要说这些了。你看夫人今日这样貌,简直是我见过最最美丽的新娘子了。
你该庆幸,除了大人,就是你我能一饱眼福。”
小蝶连连点头,高兴不已:“你说的是,这天下间可没人此你我更有眼福了。”
程陆遥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那你们可说错了。”
二人大惊:“夫人,您要去哪?”
程陆遥道:“你们先去前厅不必管我,稍后我自行过去。”
夜风寒凉,她在喜服外披了一件披风,经过灯火明亮的游廊,很快走上府中的小楼。
这座小楼是不久前刚搭建好的,面朝着最热闹的街市,上到三楼举目眺望,不远处长街上的热闹尽收眼底。
程陆遥却是登高瞭望天际。
那里有一轮明月高悬。
程陆遥对着月亮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今生陆遥安身于此,望爸爸妈妈,所有相识的好友能健康平安,生活如意,一切顺遂。
闭上眼眸,她轻喃:“今生只此意,望相思两不移。”
背后忽然有人贴了上来,将她整个环抱怀中:“夫人,裴之今生定不负你。”
程陆遥没有睁开眼,继续轻喃:“望夫君官运恒通,早日让我当上诰命夫人。”
“夫人,你这可不是个小愿望,不过为夫答应你,定让你早日成为京中人人艳羡的诰命夫人。”
程陆遥嘴角上扬:“望快运通达,所向披靡。”
简裴之低下头来,用下巴抵住她的肩膀,“这为夫就爱莫能助了,且看夫人大显身手,开疆拓土。”
程陆遥许完愿转身:“你不在前院陪着宾客,怎么跑到这来了?”
“成婚之日,自要陪着自家夫人。夫人,为夫答应给你重新置办成婚之礼,可如今却是一切从简,实属怠慢了你。”
简裴之原想广而告之,将接亲游街等仪式全部置办齐全,程陆遥却没想这般高调,只让人将喜宴关起门来在府内举办。
“怎会怠慢,这样极好,我很喜欢。好啦,我们快出去吧,把宾客晾在前厅也是不好。”
二人相携走下小楼。
简裴之拉住程陆遥的手放在心口,回望小楼,以及天际的圆月。
“方才见夫人立于月下,竟有种羽化登仙之感,夫人,你莫要离开我可好?”
“裴之,你放心,今生我可是赖上你了!”程陆遥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
简裴之却觉这蜻蜓点水根本不够,伸手揽她。
程陆遥忙摇头:“快去见礼啦,仔细把我妆弄花了。”
这一说,简裴之才格外认真的打量程陆遥:“夫人今日极美。”
程陆遥微笑:“我平日里不美?”
“美!夫人无时无刻不美。”
程陆遥听了直笑,在外人面前那样冷清的知府大人,被她逼得天天张嘴就是甜言蜜语,若是旁人听了还不跌掉下巴。
程陆遥笑得花枝招展,简裴之眼眸微深:“原来这便是书中所言月下见美人。”
程陆遥再要说什么,眼前就被一片红绸遮盖。
简裴之亲手给她盖上红盖头,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穿过游廊,走过小桥,在府中上下一片欢呼中入了前厅。
这次的婚礼并未铺张,只是邀请了七巧、八仙商会成员,溪州快运上下,和两人在溪州认识的朋友们。
由府中林管事主持仪式,陆总运为上宾,婚礼仪式一切从简,却是尤为的热闹和欢乐。
程陆遥也并未如古代女子一般在仪式后待在房间等候,而是由简裴之在众目睽睽中,一片欢呼声中揭开红盖头,而后跟着简裴之在宾客中敬酒。
小蝶和菱湖这才明白夫人之前说的那句‘你们说错了是什么意思’。
敢情除了大人和她们,还有这么多亲朋好友能看到程陆遥今日的盛装打扮。
酒过三巡,宾朋尽兴。
红烛燃尽,一夜春宵。
……
除夕之夜。
府衙出面,七巧、八仙商会共同谋划,在溪州主长街布置了一条长街宴。
街头龙灯戏珠,锣鼓喧天!
各处店铺虽都打了烊,但商会组织了人手在长街上设了无数游戏点,每个游戏点都摆放着各种精美礼品供百姓们游戏赢取。
百姓们举家上街,热闹非常。
长街尾部,还设有新年流水席,不仅有守岁饺子,还有各种各样可口的点心和糖果。
各个穿着新衣的孩童们到了此处欢欣鼓舞,举着烟火棒好不开心。
溪州特色鱼灯穿街走巷,更是照亮溪州每一处角落。
……
溪州城外不远处;
一行黑衣人望着不远处烟火久久不息的溪州城陷入了沉默。
“大哥,咱们没来错地方吧?溪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为首的黑子人冷哼一声:“看来主上说的没错,溪州城的这位知府确有本事,能在短短数月叫这破城翻天覆地。”
“大哥,那现在怎么办?”
原本他们打算一入夜就悄悄潜入城中,可现下城中灯火通明,热闹久久不散,他们一时间难以入内。
为首之人道:“城中不行,那便从乡下入手。距离此处最近的村庄在何处?”
手下眼一转:“距离最近的是奎山村,沿着这条官道下去要不了半刻钟就到了。”
“好!我们走!”
一行黑衣人训练有素,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奎山村。
奎山村虽未如溪州城那般灯火通明,却也是家家户户点着灯,院子里到处都是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黑衣人们又一阵沉默。
“这奎山村从前我也来过,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没想到这么晚了竟还舍得点灯。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些孩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还在跑来跑去!”黑衣人下属有些烦躁。
为首的男人给了属下一个暴栗,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废话,这是除夕夜!你家除夕夜不热闹?不守岁!”
下属顿时遭了暴击:“大哥,我自幼无父无母,是你捡来的啊!”
为首的黑衣人顿时也破防了,就连穷鬼都能过新年,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这群人还要在这大冷天东奔西跑,看着他们放烟花,吹着冷风听响!
“谁他娘大过年的要出来做这事!”
黑衣人们齐齐点头,人比人气死人。
为首的黑衣人忍着一身戾气,“等子时一过,他们都睡熟了,到时候我们再动手。”
这时,空气中飘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其中夹杂着勾人馋虫的肉菜香。
简直忍无可忍。
“他娘的一帮穷鬼吃这么好做什么!来啊,给我杀!”
十几个黑衣人化作一道道暗影冲向奎山村。
不多时,村子里的欢声笑语立即被惊恐的尖叫声所取代。
……
子夜时分,溪州城内炮竹声连连。
家家户户都等着看完烟花才各自回屋睡觉。
程陆遥也累了一天,端了碗参汤给还在书房里的简裴之。
“方才我听府衙来报,今夜东大街一处人家燃放烟花起了火?”
简裴之抬起头来,接过程陆遥递过来的参汤:“已经扑灭了,只烧了些杂物,并无大碍。
其余街道安全无虞。”
“今年府衙的衙役们都上街巡查了,开年的时候夫君你可得给他们加俸禄。”
简裴之失笑,勾了勾程陆遥的鼻子:“这些朝廷皆有定数,若要加俸禄,恐怕你得从夫君口袋里掏。可叹你夫君的年俸也不过区区几百两。”
“夫君这是在哭穷?”程陆遥坐在他身侧:“夫君今年政绩斐然,来年朝廷肯定有所嘉奖,到时候肯定有他们的份吧?”
“哈哈,夫人放心,年前为夫已经上奏朝廷。”
程陆遥看了下燃了一半的烛火:“那夫君怎得还不休息?”
简裴之道:“派去十里八乡巡查的官差还未回报,夫人,夜深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程陆遥知道在简裴之和她一样,讲求今日事今日毕,没有接到府衙的消息他今夜是不会睡的。
“我方才吃了不少饺子,这会撑得很,我陪夫君再看会书。”
简裴之伸手将她揽去怀中:“也好。”
彼时,溪州城门口;
一行快马急驰到了城门下。
“速速开门!急报!急报!”
值夜的守卫自城门上探出头来,用火把朝下方一照,顿时吓了一跳。
来人是一行衙役,身上的衣服满是刀痕,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为首的衙役满脸血污,守卫看不清,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等奉大人之命去巡乡,奎山村被人夜袭,惨遭屠村!”
“屠村!”
此事骇人听闻,事关重大!
守卫吓得面无人色,当即冲下城。
他迅速派人打开城门,却听得对面传来一声有力的喝声,众衙役齐齐骑马冲了进来。
守卫当即退开,却在快马经过时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你们的马不是府衙的!啊——”
守卫话未说完,一道冰冷的刀锋划过他的喉头,他惊恐于一闪而过的人满脸血污,双目暴戾,犹如厉鬼。
下一刻,天旋地转,守卫眼中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