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子
溪州的年关,转眼便至。
府衙里已放了大假,简裴之有大半个月的休沐时间。
程陆遥对此有开心又忐忑。开心的是简裴之有很多时间能陪着她,两个人哪怕是坐着不说话,她都觉得很欢喜。
忐忑的是,简裴之现在实在是一点都撩不得,稍微有点亲昵的动作,他便能化身为狼。
哎,可是苦了她了。
“夫人,你为何在这唉声叹气,可是嫌为夫回来的晚了?”简裴之掀开房门口厚厚的帘帐走了进来。
一股冷风伴着潮气袭来,程陆遥顿时打了一个喷嚏。
“没有的事,简裴之,你快去暖暖手。”程陆遥指了指一旁的火炉。
简裴之将披风解下,挂在一旁,乖乖地坐在火炉旁烤手,却是戏谑道:“夫人唤为夫什么?”
程陆遥嘴角微微一动:“咳,夫君。”
“夫人应该再坚持会才对,这样为夫才能好好教你。”简裴之暖好了手脚,迫不及待的走近来一把拥住程陆遥。
程陆遥咽了下口水,他说的好好教,可真不是什么简单的‘好好教’。
“夫君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简裴之侧首,盯着她姣好的侧脸:“夫人有话尽管问,为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可是你说的。”
程陆遥从怀里取出了从李娇倩那得来的信。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些时日,但程陆遥一直想找个机会与简裴之说道说道。
简裴之看过了信,神色如常:“这些事为夫会处理好,夫人不必忧虑。”
“我并不忧虑,我也相信夫君能处理好。可我还是想知道这事情的真相。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见程陆遥坚持,简裴之捏了捏她的脸蛋:“真拿夫人没办法。”
他拉着程陆遥去了隔壁书房,从书桌下的一个抽屉里取出几封书信。
程陆遥接过,一封一封仔细查阅。
第一封是她父王镇远王爷的笔记。信上说的最多的是让简裴之好好对待她。
天下父母皆如是,程陆遥有些感怀继续看下去。
信上又说了当年先帝驾崩的事。
“信上提及当年谋逆的并非是我父王,而是另有其人,此事当真?”程陆遥转头看着简裴之。
简裴之:“你父王所言,是一方面,这里还有钦差赵大人的佐证。”
程陆遥快速打开信件,如简裴之所言,赵邕大人寥寥数语,却明确表示了他此番下江南查到了诸多线索,皆与镇远王爷无关。
“此事当今圣上已然知晓,只是尚未揪出幕后真凶,此事还不可声张。”
程陆遥‘嗯’了一声,看了剩下几封信。
全部是京城寄来的信,户部,礼部都有与简裴之相交之人暗中调查此事,他们发现这一切与朝堂中某位王爷有关。
至于这位王爷,便是程陆遥的三皇叔,一个平时里只知招猫逗狗的闲散王爷。
“至于李姑娘这封信,极有可能便与这位王爷有关。”
简裴之的话令程陆遥心情复杂:“我父王并不曾与这位皇叔为敌,如今坐上皇位的也不是我父王,我想不通他为何处处针对我们,真至于你我在溪州,他都要不远千里派人前来谋害。”
“朝堂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这些线索皆指向这位王爷,反倒让我觉得此事背后并没有这么简单。”
程陆遥沉默着,将信都收好:“朝堂上的事我的确知道的少,可我却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王府蒙受了不白之冤,我父王和世子哥哥被发配湘北,这些罪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幕后真凶偿还!”
简裴之轻轻拥过程陆遥:“为夫和夫人一起。”
程陆遥抬头,伸手捧住简裴之的脸。
“多谢夫君,如果当初不是你娶了我,如今我大概已沦落风尘了。”
虽然她自觉到了那种地方也不会轻易就范,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
可简裴之让她免去了地狱开局模式。
“夫人打算如何报答为夫?”
程陆遥认真道:“以身相许啊!”
而不想简裴之听了没有开心,反而有些失落。
“难道夫人,如今都是为了报恩?”
呃……
第一次在简裴之眼中看到了‘委屈’的神色,程陆遥觉得有些好笑。
“夫人,你还笑?”
这下,简裴之恼了,起身朝外走去。
完蛋,把人惹毛了。
程陆遥紧随其后:“夫君,我哪里笑了。我只是在想我那清冷自信的简大人哪里去了?
如今你都与我在一起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思?”
简裴之被她拉住衣袖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夫君,我若不喜欢你,你以为我能叫你夫君?这世间哪怕是有人拿个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可能会喊。除非——”
“除非什么?”简裴之转过身来。
“除非给我很多很多金银财宝!”
简裴之:“……”
继续转身,甩袖。
袖子依旧被程陆遥紧紧拉住,身后的程陆遥失笑:“大人,简裴之,夫君……”
她绕到简裴之身前,伸手一跃而起,简裴之条件反射一把抱住了她。
程陆遥顿时如无尾熊一般挂在他身上。
“裴之,我觉得我们之间无需那些甜言蜜语。可你所想听,我便说给你听。
我程陆遥,心中有你,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说完,程陆遥吻了过去。
简裴之紧紧地抱着程陆遥防止她掉下去,方才的那番话让他心神动荡,心口如雷。
他知道程陆遥并非如寻常妻子一般将他这个夫君视做生命唯一,她的生命里有家人,有事业,有天下黎明。
他这个夫君也许只占据一块小小的角落。
她说希望两人能一直这般下去,却从不让他发咒赌誓,也不曾要求他如此这般。
她给了他自由,同样也给自己留着极大的退路。简裴之敢肯定,若有朝一日他敢负她,程陆遥绝对潇洒离去,且会过得很好。
正因如此,他反倒有些患得患失。他的心上人如一条河流,一直朝前奔腾不息,而他只有这一次紧紧抓住它的机会。
热浪在两人周身翻腾,简裴之比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拥着她将她挤入软榻,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她仿佛在彻彻底底只属于他。
程陆遥能感受到简裴之的不安,她只能尽全力配合,让他明白如今的她是真心喜欢他,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
许久之后,程陆遥沐浴出来,迈着有些颤抖的双腿,来到一旁坐下。
小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夫人,实在没想到夫人和大人在这时候——所以这药煎得晚了些。”
闻言,程陆遥有些脸红,他们还真是在白日里就天雷勾动了地火。
也好在简裴之在放假,否则她都担心这样影响了正事。
至于这药,实则是避子汤。
自从在一起之后,每回她总是按时喝药。
不是不想与简裴之孕育一个孩子,而是她之前觉得她年岁还小,在这古代生产极有风险。
再则,她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做,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有身孕。
程陆遥端过汤药喝了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小蝶,你先出去吧。”
待小蝶离开不多时,清洗完毕的简裴之也从耳房里出来。
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落在了程陆遥桌上的那碗药上,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果然!症结出在这。
程陆遥端着药走近简裴之:“夫君,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虽然,程陆遥每次喝汤药都是避着简裴之的。
但以简裴之对她的关心,这段时间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知他做何所想。
“夫人,这是什么?”简裴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程陆遥坦言:“这是避子汤。”
简裴之神色平静:“医书上说,夫人才刚刚及笄,这年岁还小,孕事对身体不利,可避之。”
“夫君,这就是我喝避子汤的原因啊。”
程陆遥认真道:“我这人惜命,也怕痛的很。我不想早早怀孕生子,早早转变身份。你能明白吗?”
简裴之颔首:“为夫明白的。”
他是明白的,自他无意间知晓之后,也只有最初的彷徨无措,之后便当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时间越久,这份失意在他心中越演越烈,让他如此患得患失。
程陆遥冲简裴之眨眨眼:“夫君,我不是不想和你孕育子嗣,只是我觉得我们都还年轻,我还没过够和你只有两个人的生活。”
“两个人的生活……”
“是啊,你我白日里皆有要事,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如果这时候我再怀孕生子,往后我的生活绝大部分便被这个小孩给占据了。
夫君,你还没带我走过山川河流,做过天下间夫妻都会做的事。
你就忍心看着我天天在府里带娃,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哼哼,到时候可别怪我眼里看不到你哦。”
程陆遥又是卖萌又是撒娇,简裴之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刻意解释。
心中忽然松快了,那些不明所以的情绪烟消云散。
简裴之开怀大笑,接过碗来吹了吹:“夫人再不喝,这汤药就凉了。”
程陆遥微微一怔:“夫君你要喂我喝?你也赞同我这么做了?”
“夫人说的对。我们还年轻,一切依夫人之意。”
简裴之舀了一勺,准备递过来时微微一顿。
“夫人,这药对你的身体可有害处?”
程陆遥:“呃,微有寒凉,我平日里多进些补就好了。
如果夫君担心我,那以后就尽量减少——唔。”
简裴之边喂边道:“为夫定会好好帮夫人养好身体。”
至于减少什么的,他就当没听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