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尽管张艳艳的厂家经理对超市千求万求，可是张艳艳还是当时就被超市开除了。酒厂经理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找到主管，恳求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好歹过完明天再让她走啊，这么十万火急，你叫我到哪里再去招人”？
主管一脸的心如铁石状：“那你也不看看她犯的是什么事？你还有脸求情！”
“那我们的业绩怎么办啊”？厂家经理环顾着酒道里成排的白酒。
主管黑着脸说：“罢了，我让老方再给你找一个导购员吧，她在酒道干了多年，能帮你找到有经验的白酒促销员”。
那经理一听，登时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路媛媛和林清就站在酒道，听了两人的对话，见两人都去得远了，路媛媛就说：“林清，我们马上就要来新同事了”。
林清疑惑道：“不会那么快吧”？
路媛媛微一笑：“从这个白酒道出去的导购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因为超市对导购员的管理制度太严格，家里有事却请不了假，没办法才不干的，现在闲在家里的一抓一大把，还愁找不到有经验的白酒导购”？
果然，正如路媛媛所说的那样，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新导购员就走马上任了。
新人是个二十五六十的少妇，黑黑瘦瘦的，两边的脸颊特别消瘦，颧骨高耸，肤色灰暗，林清一间之下，就觉得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也不知道是她面相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方科长介绍过来的缘故。
新人对酒道的几个老员工倒是很热情，主动自我介绍道：“姐姐妹妹们好，我叫周翠，你们可以叫我周姐或者小周，我以前也在这酒道卖过酒，一切都熟悉”。
路媛媛很热情地上前跟她攀谈寒暄，陈姐和林清也都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
然后，就是卖酒了，这个新人对酒道倒是真熟悉，无论是向客户介绍白酒，还是去仓库拿货，都是轻车熟路。
乘她去仓库拿酒的功夫，陈姐悄悄告诉林清：“这个周翠，是方科长家里的亲戚，听说几年前在酒道干过”。
林清点了点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方科长为人最是偏心护短，这下酒道的活儿怕是更加不好干了。
在白酒道，所有导购员们最紧张的就是逢年过节。平时她们可以离开酒道，去仓库里干活。可是，中秋节这样的大节，时间就是提成，时间就是金钱，谁能舍得跟钱过不去。
所以，每个人都不想去仓库干活，每个人都想守着酒道卖酒。
林清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方科长对周翠的偏袒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比如仓库里大批量来货的时候，方科长就让其他几个导购员跟她一起去外面卸货，让周翠在上面卖酒。
这可是中秋节，所有的导购员，包括路媛媛，对方科长都有了明显的意见。
方科长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天傍晚，她来到酒道：“林清和路媛媛，还有陈娟，你们三个陪我到地下仓库去整仓”。
看着卖场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三个心里都开始不乐意了。
这个时候，陈姐开口说话了：“科长，整仓可是个体力活，要干，大家一起去干，不能人某些人搞特殊吧”。
方科长将眼一瞪：“中秋节，那么多客人买酒，那酒道总得有人看着吧，不然客人找不到人，投诉了咋办”？
“你也知道是中秋节了，谁家不想在这个时候要销量？要看酒道，也得轮流看才行”？
这时候，林清也忍不住说：“科长，为公平起见，要去整仓，大家一起去，科长你留着看酒道，不行吗”？
周翠听了这话，白了林清一眼，林清视而不见。
方科长犹豫了一下，眼珠转了两转：“要不，你们三个随我去楼下整仓，周翠也不让她闲着，让她在隔壁仓库整仓去”。
陈姐立刻道：“那也就是说，隔壁仓库不用我们整理了？是吗”？
方科长登时语塞。
这时候，周翠上前两步，冷笑着对陈娟说：“陈娟，你一个小导购，整天跟科长作对，不觉得自己是活到头了吗”？
陈姐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方科长说：“别的时候我们可以让，中秋节绝对不可以”。
方科长冷着脸，当时就掏出了手机，打通了以后，就听她对着手机说：“夏经理，我求求你了，把你家陈娟调走吧，我们超市庙小，实在供不下这尊大佛”。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方科长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
周翠和路媛媛都看着陈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林清有些为陈姐担忧了。
陈姐一张端丽的脸却是波澜不惊：“哪怕我明天就走，今天我也要把这个理儿给挣回来！科长，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不能秉公处理，我就直接找领导去”！
方科长答不上话了，脸上显出狼狈的表情。
周翠见状，还算机灵，立刻道：“算了，我们一起去楼下整仓吧，省得你们吵来吵去的，这大过节的”。
“不行，今天是中秋节，我们必须要在楼上卖酒”陈姐说完，就自顾自地朝一个看酒的顾客走去：“先生，想看酒”？
林清倒是有些惊诧了，没想到陈姐能那么硬气，平日里她可都是都是默默承受的。
想到陈姐说过的，干完这个春节就辞职的话，林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干完这个春节，陈姐家的二宝就快上小学了，接送要方便多了。那漫长的淡季，她也不必再熬下去了，反正也拿不到几个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默默承受呢。
方科长无奈，只得作罢，悻悻地转身走了。
林清见陈娟卖了一款白酒礼盒，去仓库取货补，便跟了上去。
到了仓库，陈娟见是她来了，便笑道：“这个时候跟着我到仓库里来，不怕被科长看见了迁怒于你吗”？
“没事，反正我跟你一样，过了春节就不干了”。
陈姐将身体斜靠在货架上：“你以为我是因为快要辞职了，才这样顶撞科长的吗”？
林清抬眼看她，一脸的问号。
“我是每到逢年过节，都要这样跟她据理力争一番，而她也是每到逢年过节，都要打电话给我们经理要开除我”，陈姐悠然道。
林清点了点头：“陈姐，看样子，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啊”。
陈姐苦笑：“林清，说老实话，不要学我，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只是我改不过来了，我也不想改了，我就是小时候太痴迷小说，又在家里呆了那么多年，身上有了文人迂腐清高的毛病，我这样的人，是根本适应不了这个残酷的世界的”。
“陈姐，那是因为这卖场里的人，素质太低，也太坏了”，林清嗫喏道。
“不是的——”陈姐摇了摇头：“林清，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在公司做过文职，坐办公室的时候，领导也不喜欢我，只不过，他也不至于讨厌我要针对我。只能说，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做销售行业”。
“可是，你的销量却那么好，你不适合做销售，还有谁适合呢”？
“那你觉得，我做得开心吗”？陈娟反问了一句。
林清沉默了。
陈娟站直了身子，手脚麻利地从货道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白酒礼盒：“等着吧，中秋节过后，方科长一定会使些阴招对付我”。
到了傍晚时分，大家鱼贯而入食堂，打饭的打饭，热菜的热菜，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得好不热闹。
身为方科长的亲戚，周翠自然而然加入了酒水课的吃饭团。
周雪这几天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大家每次吃饭的时候，就又开始给方科长带菜。
作为深谙超市生存之道的老导购员，周翠自然是每天都要带一些好菜过来。
今天，她带的是一盒红烧羊肉，吃饭期间，她不断地将羊肉夹给科长：“科长，今天是中秋促销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之后，你就可以轮休了，到时候准备怎么过”？
方科长没有答话，只是懒洋洋地挑了一根土豆丝，然后又放下了筷子。
“科长心情不好了，都是陈娟给闹的”，路媛媛立刻很狗腿地说。
方科长苦笑一声：“你们说，我这气到底要受到什么时候啊我一个科长，反倒被导购员给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家了，每年的中秋国庆，都是这样，我真想辞职不干了”。
“那怎么成——”，周翠立刻也放下了筷子：“科长，你要是不干了，我们到哪里找这么好的领导去”
路媛媛也立刻附和：“就是，科长，你可不能走，这酒道离了你可不行”。
方科长低声道：“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周翠一脸的愤怒：“都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科长，这口恶气，我一定替你给出了”。
“那你打算怎么出这口气？”路媛媛一听此言，立刻来了兴趣。
周翠哼了一声：“先别问，等会吃完饭到了卖场，你们就知道了”!
“周翠——”方科长急忙制止：“今天是中秋大促销活动的最后一天，你可不能闹场，惹出事端来，领导知道我肯定是保不住你的”。
周翠见她一脸严肃，这才作罢。
方科长眼珠转了两转：“不过，明天就是个清闲的日子，而且中秋我们的销量不错，领导心情也很好”。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微笑了。
一边的林清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急。
可是，又不便表露出来，于是低头默默吃饭。
一时吃完了饭，林清就抢住去洗碗：“你们去卖场吧，我来洗碗”。
洗了碗之后，将碗放回橱柜，林清又回到食堂，见那三人已经离开了，陈姐一个人还在那里喝着茉莉花茶。
林清就走到了陈姐的对面：“姐，你最近做事可要小心”？
“怎么了？你突然无缘无故地说这话，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林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陈姐微笑：“放心吧林清，我自会小心的，其实不用你提醒，因为每年过完中秋和春节之后，都会有一些人故意找我的事儿，我都已经习惯了”。
“啊？每年中秋和国庆，都有”？
“是啊，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也没做过亏心事，我怕谁来着”！
林清嗯了一声，想想也是，陈姐从来不拿超市一点东西，这样的人超市也挑不出她什么错来。
到了晚上，林清躺在床上，想着白天与陈姐在仓库里的对话，有些睡不着。
于是，她拿起了床头的手机，又点开了王剑的微信。
林清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她在工作上一有点烦难，就去问王剑的意见。
林清有一个感觉，王剑虽然才比自己大两岁，可是，心理年龄却比自己要成熟得多。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听说王剑的父母都是城里有单位的工作人员，也许，他的这些人情练达，是原生家庭自小给与的熏陶吧。
“师兄，睡了吗”？
王剑很快就回复：“没睡，有事你说”。
“师兄，你觉得，陈姐这样的人，到底适合不适合做销售”？
“怎么了林清，你问这个话，肯定是有缘故的，是不是白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清发了一个笑脸，然后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剑沉默了一会，才发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陈姐明知道该如何取悦讨好身边的领导和同事，可她就是不愿意或者不屑去这样做，这就是她的坚持”。
“王剑，那你觉得，陈姐能适应这个残酷的社会吗”？
王剑道：“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不算适应，这样的人当不了领导，可是，成功的人生，不一定是当领导，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成功”。
“那么，陈姐也算成功了，她得到了高工资，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她不想与身边的人同流合污，不屑做那么小偷小摸额事情，这也算是成功了”。林清想了想，这样对王剑说。
王剑发了一朵玫瑰：“是的，所以，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