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自从王剑走后，一连三天，林清又是没有开张，她上一次开张，是卖了一瓶标价88元的白酒，不过，这不是她的功劳，是她在仓库里整仓的时候，顾客自己看上了拿走的，属于自然销售，当然，这也算是她的业绩，可是自然销售一瓶低价白酒，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王剑说，这样的淡季，她正常一个月也要拿一百多元的提成，可是，按照目前的销量来算，她只能拿三十元的提成，可是这个月已经过半了啊，这可急死人了。
王剑说，前两个月属于试用期，既然是试用期，那么自己要是不合格的话，公司怕是会辞退自己。
自从听王剑说了导购员的工资之后，林清对这份工作心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她算了一笔账，一个月六千块钱的话，自己生活费顶多两千，再存一千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三千，可以全部寄回家里啊，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父母老了，身体都不好，有了这三千块，弟弟的大学学费就可以慢慢积攒了啊。
而且，自己的那些同学们，找的工作虽然听起来稳定体面，什么办公室文员，前台客服，辅导学习老师，报社编辑啥的，可是，她们的工资普遍在三四千左右，跟自己的工资比简直是差了一半。
纵然受点累，纵然受点气，可是，在这六七千元的诱惑下，林清还是非常乐意干的。
可是，王剑怎么说来着，他说，张艳艳和路媛媛若不是有科长保着，估计早被老板辞退了。
哎，这可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要是以被辞退而告终，那可有多丢人啊！
“林清，你想什么呢？快来帮我一起上饮料”!
林清这才回过神来，见陈姐在货架前招手叫她，就跑了过去，帮着她一起上饮料。
“林清，我看你愁容满面的，怎么地，是失恋了吗”？陈姐逗她道。
“哎，我没男朋友，又怎会失恋，我是愁我的销量”。林清唉声叹气。
陈姐微微一笑：“不用愁，会有销量的，你一个月任务是多少营业额啊”？
“夏天任务不高，是两万的营业额，可我现在才卖了三千多，还差好多呢”。林清一脸的沮丧。
陈姐沉吟道：“今天都16号了，这个问题你确实得重视了，我跟你说，淡季的任务是会相应降低的，所以，你要是完不成任务，的确是麻烦”。
林清苦笑一声：“大不了不干呗”。
陈姐嘿嘿一笑：“这点挫折都应付不了，也太经不起事了吧”。
林清没吱声，只低头默默地上水。
到了晚上八九点钟，超市人流高峰期的时候，就是导购员们守在酒道卖酒的时候。
林清发现，张艳艳和路媛媛真的是做一笔败一笔，失败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这两位姑娘颜值都不低，打扮也时尚动人，路媛媛还天天化妆，可一点用也没有。
奇怪的是，陈姐是做一笔成一笔，成功率也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这强烈的反差几乎每天晚上都在酒道上演，林清是打心底里佩服陈姐的销售能力。
至于她自己，很不幸，她和两个美女一样，也是做一笔败一笔，即便她按照陈姐的方式去做了，也只是卖出了两瓶白酒而已。
快下班的时候，酒道里来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连续拒绝了林清等三人之后，到了陈姐的货架前。
林清有些无力地望着自己货架，瞬间对这份工作失去了信心。
陈姐笑容满面地跟男子交流了十来分钟，两人轻声细语，超市里又放着音乐，林清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谈什么。
突然，陈姐把男子带到了林清家的货架前，指着一款高端白酒说：“这款二十年陈年，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酒，无论是质量还是包装各方面都上档次”。
男子点了点头，爽快地说：“行，既然你说好，那肯定是好，给我来十箱子吧”！
林清大吃一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姐看了林清一眼，笑道：“还楞着干什么？快去仓库拿酒，二十年陈酿，十箱”！
林清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飞奔仓库去拿酒。
二十年陈酿四百多一瓶，一箱子四瓶，一千七八，十箱子修身一万七八，天啦，这一点，就把这一个月的任务给完成啦！
完成了任务的林清，登时神清气爽，走路都带起了风。
作为她的直接领导，王剑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在手机上看到了她的销量。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就接到了王剑的电话，电话里，王剑笑道：“林清，恭喜你啊，没想到你才上班几天，就做成了这一大宗买卖，这个月任务可不愁了”。
“托领导的福，总算是完成了”。
“林清，你可真能干啊，看来，你做销售潜力无穷嘛”。
“哪里，师兄，我也不瞒你，是陈姐帮我做的这单生意，准确地说，是她让给我的”。
“是吗，那等发了工资，你可要请陈姐吃饭啊”。
林清忙说：“这个是自然，我没想到陈姐居然对我这么好，这一大单生意，提成要不少钱呢，二十年陈酿的提点高，十元一瓶，四十瓶就是四百块的提成，最关键是完成了任务，我地底薪也能全拿了”。
“林清，你不知道吧，陈姐家的酒是山寨版的品牌酒，提成比我们家的酒还要高，凭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卖自己家的高提点的酒，她这个人情可真够大了”。王剑说。
林清连声道：“不错不错，陈姐人真好”。
王剑顿了一顿，方道：“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却不愿意学习她人际交往的方式，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么”？
林清顿时语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陈姐明明能力品行一等一，可为啥就是不招领导同事的待见呢？
电话那端，王剑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困惑：“林清，还记得我让你仔细观察你们酒道那两位美女导购的日常言行吗”
“记得啊”。
“那就仔细观察吧，我相信以你的细心，到了周末，一定会有收获的”。
挂了电话以后，林清细细品味着王剑的话，心里着实不解，看来，社会这本大书，自己是真的才翻开扉页，里面的内容深奥着呢。
不过，王剑不才比自己高两届吗，怎么他就懂那么多的呢。
看来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就像哪个知名作家说过的，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是不一样的。
林清想着想着，又走了神，只听得方科长在耳边喝道：“林清，你想什么呢”？
林清立刻惊醒：“对不起科长，我在想着卖酒的事情呢”。
方科长似笑非笑：“卖酒有什么好想的，他爱买就买，不买拉倒，没有人买，你还能到街上硬拉人来买呀”。
“科长，我在钻研销售技巧……”
“啥技巧啊，都是厂家编造出来给自己打广告的，依我看啊，他该买总是会卖，你不说他也会买，他要不想买，神仙也拿他没办法，就你傻乎乎地听你们家业务员忽悠”。方科长一脸的不以为然。
林清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一个酒水科科长说出来的话么？从超市的层面来说，她好歹也是个卖酒的不是。
“你这个月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啊，走，跟我到仓库里干活去”。
科长的吩咐，自然是要听从的，林清只得乖乖地跟着她，到了仓库。
仓库正中的地上，放着一堆外壳变形破损的白酒，林清认得出，这些酒都是超市的总店配送过来的酒，没有导购员推销的，因为外观破损，所以要装进箱子里，包装好，等总店下次配送货物的时候让司机带回去。
方科长说：“去，林清，你去找个箱子，把这些酒的条码全抄下来，然后装箱，再用透明胶封好”。
林清听了，就去找纸笔，一盒盒地登记。
就在她蹲在地上一盒一盒地整理的时候，方科长却一屁股做到了货架旁的纸板上，脱了鞋袜，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指甲剪，慢悠悠地剪起指甲来，一边剪，还一边跟仓库的保安开玩笑说：“老李啊，我上次看见你跟你老婆一起逛街了，你老婆那件裙子可真好看，多少钱买的”？
保安老李一听这话，就凑了上来，两人有说有笑地拉起了家常。
林清将酒装满了一个大大的纸箱，方科长说：“把纸箱搬到货架上去”。
林清吃力地搬着那个大纸箱，却怎么也搬不动，实在太沉了，她就说：“科长，咱两抬一下吧，这实在是太沉了”。
方科长早就剪完了脚指甲，可是她却依然舒舒服服地坐在纸板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笨蛋，太沉了你就不会把酒拿出来一半，先把箱子搬到货架上，然后再把酒一盒盒放进去啊”。
林清一听这话，只觉得热血上涌，她知道，科长也是要干活的，按照制度，科长作为超市员工，要比导购员干得还多，退货本来就是科长的工作，导购只是负责自己的任务区而已，可是，这方科长的行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起那六七千的工资，到底还是忍了下去，默默地从箱子里往外拿起酒来。
林清坐在食堂里，默默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玻璃饭盒的洋葱爆炒牛肉，脑子里不断地想着昨晚在微信上跟王剑聊天的内容。
昨晚回到家里，林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方科长的言行，越想越气。
于是，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了手机，看看才不到十点，就点开王剑的微信头像：“在吗师兄”？
王剑立刻给她回复了：“在啊，怎么了”？
“我今天遇见一件事，心里有点想不开，你能给我指点迷津吗”？
“什么事？又是关于陈姐的事啊”？
“不是……”林清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出了一行字：“我怎么觉得，方科长拿我们这些人，就跟她们家后院里的丫鬟奴才一样”？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王剑立刻敏感了起来。
林清就把当天仓库里发生的事情气乎乎地说了一遍。
王剑发过来一个笑脸，接着问：“那么，你觉得方科长如此欺负你，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她神经病呗，就想舒服享福呗，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林清，你再好好想一想，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王剑耐心地引导。
“能有什么不寻常，我天天老老实实地干活，对她言听计从的，再说，我一下子卖掉十箱子酒，对她来说，也是业绩，我还是有功之臣呢，凭什么这对我”！林清越发愤愤不平。
王剑又发了一个笑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问题就出在这十箱子酒上呢？每个厂家的白酒提成都是保密的，她指不定以为你这下能拿多少提成呢，当然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了”。
“啊，不是吧，这就嫉妒上了”？林清实在不敢相信。
王剑嗯了一声，又说：“自己想个办法，去平息一下你们科长的不平衡心态吧，你不能事事都靠我指点，你自己也要思索，也要悟”。
林清想了半夜，觉得王剑的话有道理，领导既然看自己不顺眼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这个原因有多荒唐，对自己有多么的不公平，自己都得想办法去平息这种不顺眼。
按照王剑的说法，她是以为自己拿了很多提成，眼红了，那么，要想消除这种眼红，就得给她些好处呗。
于是，第二天，林清起了个大早，去菜场买了牛肉，用洋葱爆炒了，决定在中午加入科长的吃饭团。
到了饭点的时候，林清早早地来到食堂，打好了饭，坐在科长与那两位导购员固定坐的那个位置上，恭候着她们。
不一会儿，人们纷纷进来吃饭，张艳艳第一个进来的，见林清坐在她们的位置上，有些意外：“怎么？林清，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啊”？
林清点了点头，笑道：“张姐，我想尝尝你烧的好菜，可以不”？
张艳艳眯缝起她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林清面前的那盒炒牛肉，笑嘻嘻地到：“好啊好啊，人多吃饭热闹”。
然后，方科长和路媛媛也来了，见到林清，都打了招呼，然后大家围做在一起吃饭，林清打开自己的玻璃饭盒，推到了科长面前，笑道：“科长，给个面子，尝尝我的小手艺”，说完，她又主动从科长的饭盒里夹了一大筷子青椒土豆丝，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方科长岩石般僵硬的脸色松动了些，夹了一块牛肉，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