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安安，再有两天就过年了，我让你买的春联买了没？”
张女士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东西，准备去给老爷子送些吃的。
“买了，我放在茶几下了。”虞周安啃着苹果回答。
“那行，过完年咱们就回成榆了。”
“这么快吗？”虞周安回道。
张女士转身看她，微微有些不解：“你之前不是说想回成榆了吗？”
“哦，”虞周安垂下眼，抬手拂过眉毛，“我开玩笑的。”
时间快晚了，张女士也懒得追究什么，给老爷子送完东西还要去找之前在枳安的朋友，她的这些老友这几天才回枳安，刚好和她们聚一聚，末了还提醒虞周安：“安安，今天我要和你的几个阿姨聚一聚，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晚饭你们自己解决。”
“好，”虞周安挥了挥手，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喊道，“妈，我今天也要出去，估计也是晚上回来。”
“你出去干什么？”张女士狐疑地盯着她。
她当然得出去，今天是张怀苏的生日，上次答应好他的，她就一定会去。上次想亲人家没成功，这件事虞周安没敢和任何人讲，自己闷在心里面，好几天情绪都不高，直到手机上收到张怀苏发的道歉信息，对不起三个字是在凌晨发的，看来张怀苏也在纠结。
虽然知道张怀苏本来就没有错，但是虞周安看到这句话之后莫名之前的那些坏情绪全部都消失了，她那天刚好也没有睡着，第一时间看到了张怀苏发的消息，特意等了几秒才回道：“你没错，这是正常的，是我激进了。”
虞周安咳了两声，将思绪抽了回来，看着张女士，丝毫没有破绽地说：“我去找晨歌玩，好久没见她了。”
“你俩不是经常打视频吗？”张女士边换鞋边答。
虞周安和张晨歌不仅聊天，还经常打视频，就算在枳安也是一样的，两人懒得出来玩，又想见面就直接打视频，有时候家里人在旁边还会打个招呼。
“我们想一起出去玩嘛，反正我也晚上才回来。”
手机铃声响起，张女士接通，是她的那些好友问她怎么还没到，张女士立马回道：“马上到，马上到。”
挂断电话之后，虞周安忍不住发笑：“妈，你明明才出门。”
“少来，”张女士从架子上拿下自己的包，“我来不及了，等会儿你发个信息给你爸和你哥，让他们自己解决晚饭，还有你出去玩注意安全，也不能太晚回来知不知道。”
“好啦，我知道了，”虞周安看了眼时间，“妈，你快点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这孩子，还催上我了。”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房子里又只剩下虞周安一个人，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送给张怀苏的游戏机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她看了眼，不是太懂这个，还是悄悄让魏戍推荐的。
差不多到出门的时间了，经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虞周安停住了脚步，这会儿快要过年了，应该会有烟花卖的吧，想到张怀苏的生日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莫名觉得有些冷清，她想买一些烟花放给他看，至少会热闹一点。
走进店里，虞周安四处看了眼，并没有见到烟花的影子，便向老板询问：“老板，有烟花吗？”
老板正修理手指甲呢，听这话，抬起头，见是一个小姑娘，吹了吹手指：“有，不过你自己去放？”
虞周安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市区都不让放烟花了，你想放的话得开老远的车了，要去亿城道那块，我就是问问，以免你买了不放又浪费钱。”
亿城道，离市中心挺远，就是开车都要一两个小时，要是为了放烟花把张怀苏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一来一回的还得耽误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虞周安对老板展露了一个温和的笑：“谢谢老板，不过你家有礼炮什么的吗？”
她还是不想放弃。
“礼炮没有，”老板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口，“不过我这里有仙女棒，你要吗，买来玩玩也成。”
“那就这个吧!”
虞周安带着这两样东西，按着张怀苏给的地址打车去了，是个比较老旧的小区，就连周围的住户也不太多了。
这套房子是张怀苏的妈妈秦尤莉在还没结婚的时候买的，有一段时间是张怀苏的外公外婆住，两老人都去世之后，也只有张怀苏会偶尔回去看一看，这次回去，他在舅舅家住了没几天就回到这个房子了。
房门被敲响，张怀苏起身去开门，见到是虞周安，他压抑的情绪瞬间就消失了。
虞周安进了门，带着盈盈笑意，将礼物递给了张怀苏。
“张怀苏，生日快乐啊！”
张怀苏的嘴角上扬得很明显：“谢谢。”
偏头往桌上看了眼，果然没见到蛋糕的影子，她笑道：“你该不会是没买生日蛋糕吧？”
“嗯！”张怀苏点了点头。
没有蛋糕怎么能算过生日呢，虞周安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张怀苏手上：“那我现在订一个吧！”
“本来想买烟花的，但是市里不让放，得开车去亿城道那里，我就买了仙女棒，等会儿放着玩。”
“你想看烟花？”张怀苏问。
她依旧没抬头：“挺想的，过年我除了期待年夜饭以外，最期待的就是烟花了。”
看着虞周安低着头，不断在手机上为他挑选生日蛋糕，张怀苏只觉得这个昏暗，破败的地方终于照进来了一束光，连房子里那道寂静的感觉也消失了。
“欸，秦晖朗呢，他怎么没来呀，他过生日的时候，我也去了，他怎么没来你的生日。”虞周安没抬头，语气似乎在为他忿忿不平。
“他和我舅舅去找我舅妈了，在另一个城市，我舅妈之前工作原因调到那里去了，我耽误人家团圆干什么？”
虞周安的手指一顿，有个身影在她心里，但她也没谈起那个男人，两人都默契地绕过张怀苏的父亲，半晌，她又扬起笑：“那也好，我给你过生日也挺好，我最会给人过生日了，人太多了，我可能还会放不开。”
她家里人对过生日这个还是要求挺高的，每次都会请家里人朋友一起来家里或者去外面聚餐，是以虞周安自然以为过生日邀请很多人，热热闹闹的，但是没想到张怀苏真就自己一个人，魏戍也还在成榆，就只有她来。
想到这里，虞周安又订了很多的吃的，以及酒，至少能让张怀苏吃得开心，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开门看到张怀苏那一刻，他就觉得，张怀苏是不开心的，可是为什么过生日还不开心呢，虞周安没问出口，只用自己的方法想让张怀苏能够有活力一点。
等那些东西到的时候，张怀苏看了看被堆满的桌子，有些哭笑不得：“我把钱转你了。”
他没问多少钱，但是虞周安知道张怀苏给的肯定只多不少。
虞周安皱着眉给他倒了一杯酒：“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给你过生日，请你吃饭怎么了。”
她的语气轻松，张怀苏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好好地就应下了，看着给他插蜡烛的虞周安，蜡烛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摇曳，他只觉得似乎有精灵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好久没有过生日了，就连上次和虞周安提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让虞周安多参与一点他的生活，再多一点。
“快许愿啊！”
回过神的张怀苏，慢慢闭上了眼，在虞周安的话语中吹熄了蜡烛。
虞周安拔下了那两根蜡烛说道：“你今年20岁了欸。”
“嗯，”张怀苏点头，随后扯了扯嘴角，“还有两年就能结婚了。”
虞周安瞥了他一眼，他神情比刚开始的时候鲜活了很多，她心里也放了一些，低了杯酒给他：“尝尝，我上次喝过这个，味道挺好的。”
张怀苏直接一口气喝完，这酒对他来说甚至都没什么感觉，唯一证明他喝过的应该就是嘴里萦绕着的甜味，以及手上空杯子，将杯子放回桌上，然后目光跟随着虞周安。
“喝那么快。”虞周安对比了一下张怀苏已然空的酒杯，蹙了蹙眉，然后抬手也跟着一饮而尽。
“你喝这么快干什么？”
他还意思问她？虞周安夹了几筷子菜才盖下嗓子里那种辛辣的感觉：“那你喝这么快干什么，还一口就喝完了，我不得跟上啊。”
“想和你说话。”
“什么？”虞周安看向他，带着一丝疑问，“你刚才说什么？”
“想和你说话。”张怀苏又重复了一遍。
他想快点喝完杯里的酒，然后看着虞周安，和她说说话，才显得没那么孤独，就算不说话，让他看着她也行。
虞周安夹菜的手慢了下来，只觉得张怀苏今天似乎格外的不对劲，他平时好像没有这么情绪外露，咽了咽嘴里的东西，虞周安轻声询问：“张怀苏，你怎么了？”
张怀苏反而没吭声，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又是一饮而尽，虞周安也跟着默默喝着，没有打扰他，直到她以为张怀苏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说话的时候，张怀苏停住了酒杯，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昨天是我妈祭日。”
张怀苏生日的前一天，是他母亲的祭日，所以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每当这时候，他就会回到这个房子里，然后一个人都不见，默默待在这里，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狗，蜷缩在这里，自己给自己温暖。
秦尤莉是在张怀苏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去世的，那一天晚上，明明家里已经关了灯，她都准备入睡了，可是秦尤莉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出了门。
那时张怀苏正因为明天要早起，早早地就睡了，而凌晨突然被电话声吵醒，电话那头的声音陌生又带有怜悯。
“你是这个号主的儿子吗，她被车撞了。”
那一瞬间，张怀苏全身上下的血液冰凉，他的妈妈因车祸死亡，而他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就是蛋糕店。
他无法知道妈妈是不是因为突然想起来要给他买蛋糕才出来的，然后才会遇上车祸，但是那时的他倔强地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每次生日都在心里反复地折磨着自己。
虞周安手里拿着酒杯却怎么都喝不下去，对面坐着的张怀苏眼神很沉，沉到看不到一丝生气，虞周安有些难过地垂下眸子，然后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相信阿姨肯定是希望你过生日也能开开心心的。”
倏然，张怀苏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抱住了虞周安的腰，虞周安后背僵直，手上的酒差点洒了出来，她轻轻在张怀苏的背上拍着。
而少年的手收得越发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