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虞周安抬头望他，只觉得这几个字带着无尽的落寞。
“好。”
她应下。
不能耽误正事，虞周安让张怀苏随意挑了一个地方坐，自己则是坐到他的后面，观察了一下角度，试拍了几张，只能拍到他的背影，又果断舍弃了。
她坐在座位上回想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一旁，让张怀苏坐到靠近窗边的一个位置，而她拿着相机，走了出去。
按照记忆，走到了当时张怀苏被训的地方，这才发现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教室里的张怀苏，甚至一个余光就能瞥见。
三中的走廊不算很大，而这个座位又临近窗边，站在走廊上真的轻易就能瞧见坐在座位上的人，虞周安低头笑了笑，原来当时偷看得那么明显。
见虞周安没在拍，反而望着他有些出神的笑，张怀苏的眉头微微扬起，看向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在看什么？”
虞周安很快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抬手摆弄相机，找准角度，没回张怀苏的问题，而是示意他坐好。
张怀苏的神情平静自然，到没有虞周安想象中那般面对镜头会拘谨，要知道就连和她很熟悉的祁飞州，刚开始拍他的时候，祁飞州拘谨得不行，手往哪里摆都不知道。
快门声响起，虞周安低头看了几眼，照片上的张怀苏没有逃避镜头，而是身体微微往后头仰一些，看着镜头，傲气又张扬的眼神。
她眸子微闪，张怀苏还是原来那个张怀苏。
挺满意，又招呼着张怀苏赶紧收好东西，还要拍其他的景。
楼梯上，走廊里，一直到最后拍到篮球馆里。
张怀苏看着手上的球衣有些惊讶，这几乎和他高中穿的那件球衣一样，蓝色的球衣，心口处绣着他喜欢的球星的名字，背后是一个大大的16号。
他却没多说什么，默默去换了衣服，又按着虞周安的要求拍了几张，直到虞周安准备收相机，他才直接弯腰坐到虞周安身边。
此刻篮球馆里就他们两人，而虞周安又挑了一个比较偏远的位置，顷刻间，这偌大的场馆被缩小得似乎只有这一片小空间。
“照片给我看看呗！”
闻言，虞周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将快没电的相机重新开机递给张怀苏。
张怀苏的手指搭在相机上，青筋若隐若现，低头看得认真，虞周安从包里抽出一瓶水喝了口。
“你这拍得怎么像偷拍一样？”
虞周安这次的镜头和以前不一样，几乎没拍到张怀苏的正脸，唯一一张正脸就是刚开始拍的第一张。
情况和张怀苏说的类似，只不过她不是偷拍，而是以偷看的角度来拍的，毕竟当时她的眼里，张怀苏大多都是这些角度。
而暗恋最多的不就是偷看吗？
虞周安一把将水瓶塞回包里，拿过张怀苏手里的相机：“哪里偷拍了，这不挺光明正大的？”
“拍那么久，我就一张正脸的，”张怀苏的语气带着幽怨，“我的脸不值得露出来？”
“我那个时候又不敢看你正脸。”虞周安偏过头边将相机塞回包里，边小声嘟囔着。
张怀苏只能听见声，但是不知道虞周安说了些什么，他笑道：“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虞周安将包跨上，把衣服递给他，“快换上吧。”
张怀苏没接，反而抬眼望她：“去成榆的时候逃过课吗？”
虞周安知道他这是在问她高中时转学去成榆之后有没有逃过课。
毕竟当时虞周安一下课就爱和张晨歌闲聊，两人能从学校里的小卖铺一直聊到最近刚开业的花店，又能聊到以后想去的城市。
反正天南地北，想到哪儿讲哪儿，忽然，张晨歌看了眼门口罚站的那人，神秘兮兮地对虞周安说：“你知道那人不？”
两人此刻坐的是最后一排，靠近班里的后门，而此刻后门敞开着，刚好能看到门口的斜前方此刻站着一个人。
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在整个年级都是出了名的，却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因为他经常被他的班主任提到走廊里来训，时不时地还会罚站，次数一多了，人们也就认识他了，也深刻记住了他罚站的理由——逃课。
虞周安点点头，快速扫过那人一眼，小声道：“他昨天又逃课了吗？”
“这回不是，”张晨歌的声音放得更低，“听说这次是老师上着上着课，他不打招呼，也不请假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刚好碰上来巡查的校长，这不就这样了，从早上反省到现在呢！”
张晨歌右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有些好奇地问：“小鱼，你说逃课什么感觉啊，怎么他那么爱逃课啊？”
“不知道，我没有逃过课，但应该挺……刺激吧！”虞周安摇头。
眸光一转，虞周安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张怀苏在问她这个话题。
“你说什么？”
“我说，你逃过课吗？”张怀苏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
高三有段时间，睡不着，成绩忽上忽下，妈妈还查出生病了，精神状态极其不好，还得强撑着上课，怕家里人担心，面临着高强度的复习，她心里就颓废过。
虞周安有想过干脆逃课回家算了，或者逃课直接消失。
但每次想法一出，就被自己给否决了，她可以想，但是不能做。
“那不穿了。”张怀苏接过自己原先的衣服，随意拿过一旁原本装校服的袋子，直接往里塞，披了校服外套就准备往外走。
虞周安赶紧喊住了他：“你不冷吗？”
虽然枳安这几天的温度有所回温，但是依旧处于一个需要穿较厚衣服的温度。
而张怀苏就穿着一身校服，里面就搭了一件球衣，这不冷才怪吧，虞周安看着都打了个寒颤，她最怕冷了。
没想到张怀苏半点没有那意思，还在往前走，还抽出空来催她：“赶快走吧，慢点赶不上了。”
对了，慢点就赶不上了，爷爷这会儿估计要做好饭了，虞周安没再多想，拿过一旁的东西，跟上了张怀苏的脚步。
却见张怀苏没有走他俩来时的路，而是绕了一段路，经过了教学楼的旁边。
虞周安正疑惑着，忽然从教学楼里传出了一位老师询问的声音。
“喂，那两位同学，高一的，还有一个不穿校服的，你们不是放假了吗，怎么还在学校里。”
枳安三中，每一个年级的校服颜色都不一样，分为黑色，枣红色，蓝紫色，以便老师能迅速区分学生的年级，当时轮到虞周安上学的时候是蓝紫色校服。
而今年的高一刚好也轮到蓝紫色校服，虞周安感觉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好像是当时她在这里上学时的年纪主任，最爱在走廊里晃来晃去，观察学生有没有认真听课。
虞周安这次来拍照他是知道的，估计是看到张怀苏穿的校服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顿了脚步，准备去和老师解释清楚。
忽然，一只大手将她肩上的包拿了过去，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捞了起来，力度不算很大，但是滚烫异常，不过两秒，掌心的热气全然传递到虞周安的手腕上。
她震惊地抬头望向张怀苏，只见他眉眼带笑，身上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劲儿又回来了，握着她的手腕，喊了声。
“带你逃课了。”
就在虞周安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张怀苏拉着她就向前奔去，张怀苏步子大，虞周安只能努力跟上他的步伐，是她以前有未有过的体验，不顾一切的狂奔，冷空气灌进两人的肺部，虞周安的眼睛也被刺得泪水盈盈，但她却感觉到一丝畅快，一种终于冲脱束缚的畅快。
仿佛张怀苏拉着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高三时快要崩溃又不得不强撑着的她，让她能释放出心中的压抑。视线在接触的手掌上扫过，虞周安对着后面跑过来的年级主任喊道：“老师，我是虞周安。”
风将这声音传到了远处的年级主任耳里。
闻言，年级主任渐渐停下了脚步，没再追两人，反而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向两人挥了一下手。
身影渐行渐远，虞周安感觉风更加冷冽了，刺得她眼里的泪快要落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前方的张怀苏，手腕动了动，挣脱出来，转而又牵上了张怀苏的手。
也就几秒的时间，张怀苏握紧了虞周安的手，两人跑得更快。
直直奔到校门口的一条小道上，虞周安靠着墙，不停地咳嗽，可以说她活着的这十九年，就没有跑过那么快。
眼眶里的眼泪早就被她刚才随手摸去了，免得张怀苏看到后又要问她怎么哭了。
她这次很开心，畅快，终于做了一次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连连发出几声笑音。
反观张怀苏，两只手抄在兜里，呼吸却很平静，仿佛刚才的狂奔的只有虞周安一人，而他只不过是在正常的范围下跑了一会儿。
“张怀苏，你不累吗？”
张怀苏扬起一声笑：“怎么可能累。”
虞周安靠着墙，半弯着腰，头往下垂，张怀苏以为她是累得，也就没说话，站在旁边陪着她。
直到时间有些长了，他觉得不对劲，歪头看见了，地上那几滴圆形的泪滴痕迹，而且还在不断增多。
她在哭？
慌得张怀苏直接将人撑了起来，这才看清虞周安眼里淡红的泪迹，显示她刚刚哭过。
张怀苏的唇快抿成一条直线，第一次感觉到后悔，虞周安本来就不喜欢跑步的。
“这次是不是跑太快风吹的，我……”
虞周安出声，打断了张怀苏接下来的话。
“不是，”她依旧虚虚靠在墙上，带着笑，眼里却没见多少笑意，语气很轻，“我在想，我要是没转学该多好。”
要是没转学，还留在枳安，该多好。
张怀苏的心一下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猛敲了一下，震得他又酸又痛，那股酸意直接堵在他的嗓子里，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也在想，要是她没转学该有多好，他眼尾稍移，有些不敢和虞周安对视。
虞周安微微偏了一下头，倏然眼神一凝，上前一步，手勾住了张怀苏的脖子，将人带着半弯了腰，与她对视。
她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了，还要耽误吗？
不想了。
身子往前倾，凝结着她的决心和勇气，就快要亲上张怀苏的时候，他猛得抬头，虞周安只亲到了他的下巴，撞得虞周安有些疼。
“虞周安，你想好了？”
他从来不想在她一时冲动，或者想得不清楚的时冒犯她，即便虞周安主动想亲他。
虞周安的眼神淡了下来，手也从张怀苏的颈间滑下，她拿过自己的包，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想了，下次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