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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街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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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师兄好气度。”贺珠玑弯腰作揖,“那今年就当我讨到便宜了。”

    “你啊”郭越带着笑音撑掌翻下台慢慢走远。

    “小师妹今年成绩不会差了呀。”崔鹤抱着胳膊与几名弟子挤在同一把伞下,方才席卷的暴雨算是把斗街场上的诸位浇了个湿透。

    贺珠玑略带歉意地朝几人拱拱手:“对不住,淋到诸位了。”

    几人匆匆摆手,“吁,这有什么的?晚点土灵根的上台了咱们还有的灰吸呢。”

    “哈哈。”温术没抢到伞底的空隙,俨然已成了只落汤鸡,“今日算是给你耍上威风了,课上不见你听讲,课下是不是背着我们悄悄苦练了?”

    姜叙走上前,笑说:“小师妹只是有些懒怠,天资却是连竺师兄都望尘莫及的,又怎会不厉害呢?”

    “别把人尾巴夸翘了。”竺臣堵住了众人的话,“今日天晚了,剩下的几场要推到明早,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术闻言欢呼一声,转身搂住了殷谓,又伸手捞过崔鹤的胳膊大摇大摆地朝饭堂去了,咋咋呼呼道:“快来呀,看看斗街会的伙食如何,小师妹!”

    “来了!”贺珠玑向竺臣和姜叙打了声招呼,匆匆踩着他们斜长的影子一道进了饭堂。

    “炸鸡腿、炸鸡腿、炸鸡腿。”温术嘀嘀咕咕趴在打勺的修士跟前一道菜一道菜地找,不顾旁人抽搐的眼角,嚎道:“快帮我找找有没有炸鸡腿!”

    贺珠玑打了勺玉米羹,余光瞥见角落里金灿灿的炸鸡腿,“别嚎了,在这!”

    温术闻言屁颠屁颠地端了饭盆凑到她身旁,朝打勺的修士伸出碗,修士干脆利落地勾了一只丢进他碗中,却不见那手有收回去的意思。

    一连打了五只大鸡腿,温术才勉强止住手,惋惜道:“今日就少吃些吧,免得叫旁人看了笑话。”

    贺珠玑:

    打勺修士:

    “清炒胡萝卜。”温术仔细嗅了嗅,“没味儿,吃么?”

    贺珠玑要了勺炖猪蹄,摇头说:“我不爱吃胡萝卜。”

    “我也不爱吃,不如西兰花。”他说着,探出去半边身子抢了勺西兰花。

    “这儿!”崔鹤和殷谓已经抢好了座位,举高了手在人群中招呼二人。两人穿过饥饿的人群来到桌旁时几乎被挤出了一身汗。

    “看来斗街会的伙食不错。”温术擦擦额角的薄汗,“看这饿鬼围城的架势,隔壁那条街的小吃统统都没得赚。”

    “那可不。”崔鹤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往嘴里送,“你以为斗街会年年挤破了脑袋来这么多弟子全都是冲着看斗街来的么?”

    “西芹。”殷谓往贺珠玑的饭碗里拨了几筷子,“只剩最后一勺了,我还没吃。”

    “咦,谁会喜欢吃这玩意啊?”温术皱起眉毛,抓了只炸鸡腿囫囵塞进嘴里脱骨,含糊不清道。

    “小师妹啊。”崔鹤把筷子捅进一颗白煮蛋里,“我每回在玉绳谈的饭堂看见她,她碗里保准都有西芹,还要蘸上自酿的辣椒酱。”

    贺珠玑下一秒果然掏出一罐子红彤彤的酱就着吃了起来,“西芹怎么了?我还看见过你吃香菜呢!”

    温术咽下鸡腿不服问:“香菜怎么了?爱吃香菜的人多了去了,你连香菜都不吃?”

    “你不也连西芹都不吃么?”贺珠玑自顾夹了一筷子西芹蘸了酱送进口中,“我就是不爱吃香菜。”

    “嗯,我也不吃香菜,一股烂虫味。”崔鹤皱起了鼻子。

    “诶诶诶!组团噎我一个是吧?”温术拿鸡腿点了点他,气道:“我还觉得西芹一股泔水味呢!”

    “好了好了。”崔鹤推开他的鸡腿,“各人口味不同嘛。”

    “说起来,小师妹不是姑苏人么?”温术悄悄将筷子伸进殷谓碗中偷了一筷子酱豆腐,“怎么这么爱吃辣?”

    “姑苏人就不能爱吃辣了?”贺珠玑端起罐子朝碗中扒拉了一坨红彤彤的酱,“甜的我也喜欢吃,酸的我也喜欢吃,可还是觉得辣酱最香,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温术嗦完最后一根鸡骨头,认怂道:“你脾气暴你最大咯,你吃屎我都不敢说什么。”

    贺珠玑:

    贺珠玑攥着筷子把辣酱搅匀,偶然抬眼瞥见有位穿着金波流服饰的弟子缩头缩脑地似乎在往这边瞧,“贼眉鼠眼的,肯定又在讲我们坏话了。”

    崔鹤顺着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金波流?咱不也常在背后蛐蛐他们么?今年光顾着互喷,忘记喷他们了。”

    “在中雷岛多住几日,我能多胖十斤,难怪隔壁街的小吃都得蒙灰了,这斗街会的饭堂厨艺不错啊。”温术放下筷子,“别管金波流了,下顿饭再蛐蛐,走,睡觉去。”

    崔鹤揉了揉肚子,“吃饱就睡啊?”

    “我得先回客栈休息了。”贺珠玑率先端着空碗起身,“这趟来中雷岛反而水土不服起来了。”

    “今日跟郭越打累了吧?不舒服么?”崔鹤问。

    “算不上,只是稍有些闷闷的罢了,歇一会就好。”贺珠玑摆摆手,给打勺的修士们回收了空碗,消食散步似的踱回客栈。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姜叙还没回客栈。

    贺珠玑于是也不曾落锁,只是踢了只凳子来抵在门后,旋即和衣倒在榻上喘息渐粗。

    她紧紧蹙着眉心,单薄的胸腔里斥满了狂乱的心跳,愈跳愈凶,愈跳愈猛,片刻的功夫竟连带着心口都跟着开始微疼。

    抵在门后的凳子吱呀一声被人挪开,门被隙了条缝。

    贺珠玑挣扎着撑开眼皮,视线是一片一片的漩涡,她艰难地偏过头瞥见那道身影将凳子重新挪好,关严了屋门,来到榻旁俯视她。

    “玉绳谈,未来的少宗主?”

    是一道陌生清朗的男声。

    贺珠玑干脆闭上眼睛,思索须臾,“金波流?”

    那道男声笑了笑,“当然,旁的宗门哪有这么大胆子。”

    “你给我下毒了?”贺珠玑阖着眼,神态仿佛安睡,“在饭堂你没机会,你动过我的辣椒酱。”

    “谁叫你这么疏忽呢?出门在外,进嘴的东西当然要看紧才是啊。”那人悉悉索索掏了只葫芦瓶捏在手里,“这毒名为刺魂,发作时可教人痛不欲生,撑死再过半炷香,你的心跳会越来越痛,每跳动一下都能叫你生不如死,巴不得叫它停下才好。我手上这瓶是刺魂的解药,要与不要全在你。”

    贺珠玑额角一脚渗出了冷汗,不须半炷香她的心脏便宛如被插在了刀子上,每跳一下疼痛便会加剧。

    她遏制住颤抖的声音,“你要什么?”

    “玉绳谈,炉香殿里有一鼎香炉,想必你是知道的。”

    贺珠玑当然知道,捉妖比试开始的那日就是那鼎香炉开口喷着灰读规则的,“你要那鼎香炉?”

    那香炉原并非什么厉害物,除了能讲人话外,便只有一项作用,那就是可将人锁在炉内,无论修为多么深厚,只要旁人不从外打开,便可将此人生生世世封死在炉内。

    本不是什么祸害人的要紧物,只是被奉在炉香殿内焚了上千年的香养成了精物,又算得上是玉绳谈内岁数最大的,已被弟子们当成了类似长老的存在,一个长老忽然间说没就没了,玉绳谈不得急眼?

    贺珠玑咬紧牙关,死扛道:“帮不了。”

    “你是玉绳谈宗主的独女,连鼎香炉都拿不着?”那人抱着胳膊极有耐心地等着刺魂的药性越来越猛烈,语调依旧是温和的,“忽悠谁呢?”

    冷汗浸湿了贺珠玑的发梢,她也强行耐住性子,“真不是我不愿帮,那鼎香炉并非俗物,日日被供在炉香殿内人人都看得到,饶是我偷得着也是带不出来的。”

    “这就看你想不想活了。”那人傲慢道:“刺魂也是疼死过人的,疼到极处时人会感受到莫大的痛苦,大有因承受不住而挥刀自停心跳的,可别怪我不提醒你,一鼎香炉换你一条命,不亏。”

    贺珠玑没辙了,只得拿定了缓兵之计,妥协说:“好,我给你偷,解药快给我。”

    那人见状也不啰嗦,干脆地倒了一颗药丸丢进她口中,“想去干净刺魂的毒性,还得待到你将香炉交给我那日,这会给你吃的不过是缓解的药,用不了多久就失效了。”

    铺天盖地的刺痛逐渐褪去,贺珠玑看清了眼前之人,闭上眼冷哼道:“范蕉。”

    “你认识我。”范蕉倒是大大方方地认下了。

    “只肖知道金波流的,自然都知道你范蕉。”贺珠玑笑道:“该怎么说你呢?天赋异禀,敏而好学,可惜有才无命啊。光有一身好本领,可是能名扬天下的好事全都被他糜禾抢了去。他糜禾是什么东西?扶不上墙的烂泥,能有今日全靠他的宗主老爹,功劳塞到他手心都托不稳的废材,还舔着脸自称金波流的大师兄呢。若不是他们父子,你范蕉的名号早该越到金波流头上了。”

    范蕉却不恼,反倒是宽慰地说:“有人挡着你看广阔的天,推开就好了,恼什么呢?若是推不开”

    他没有说话,笑眯眯地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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