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十三）
这天夜晚，殷淮使用了自己的所有技巧，来挖掘赵老伯知道的信息。
至于它时不时变得强烈的视线，以及五官阴影下的异常，只要没有要直接伤害她的意思，都被刻意忽略了。
最后一道菜的讨论结束，厨子觉得自己进步不小，非常满足于今天的收获，心情不错地对她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虽然每个人七天里只能定一次饭，但是你不错。”
“后天你就要走了，来这里吃饭不用回去了，在这儿等船灯，我给你们送行……到时候我弟弟也过来，让你见见。”
“时间还早，你回去了还能再睡会儿，记得点灯。”它整齐的牙齿露出，“他们不喜欢灯。”
殷淮看着赵老伯收起所有的东西……这个应该不是信徒。
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猜测，有做出验证，最终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虽然这位老人在水乡的地位特殊，并且具备了非常丰富的情感，但这是在具有非人感的水乡人衬托下，显得更像一个人类。
但是缺少了一种气质。
站于高处，俯视人类，认为自己是更高等生物的蔑视。
并不算明显，至少之前的那几位都没有对殷淮这样表现，仍然是平视。
不过自从成为00，她也看见了更多的经历，很多人都只是与信徒只一面之缘，甚至都没有劳他们费心神去设置阻碍。
赵老伯不是信徒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个怪谈没有外力因素能干扰规则，只需要等到后天来到小洲，通过一定的方式脱离水乡。
之后视情况再做打算。
预计需要食物安眠的人已经不在，因此她两手空空地离开了这里。
走出门看见那几座黑暗笼罩的桥梁，殷淮惋惜地叹气，“你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
止步于此也太过可惜……但是就像赵老伯说的，说不定是因为牵挂太强，所以兰秋才不能自控。
说不定这是她所期待的……
桥的另一端有五官移位、身形柔软的怪物张望……突出的力量，在不具备形态的水流面前应该没有多大的作用，至少要去到随乡……
她再次叹气，这确实不能作为肆意妄为的底气，总有些情况下不适配。
几天里的睡眠都不算充足，并且一直在思考、动脑。
熬到现在，殷淮的头脑已经有些发昏，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明天上午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稳住情况，让他们打起精神等待机会。
后天在离开之前再去挖一挖这里是否有什么隐藏的背景……
做下决定，她加快了脚步，路过收获了一条鱼的桥，她的渔友今天装备相当齐全。
轻便藤椅、细长鱼竿皆备。
有一点不合理，它的脖子长而细，伸过栏杆。
弯折着挂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线没入的地方，连殷淮从它身后走过都没有反应。
想了一会儿，她没有上前搭话，而是保持着自己的睡意回到单人间，检查了油灯的情况。
发现灯罩被灯蛾们搞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簇拥着想要挤入。
救它们于丝路之后，沾上了满手的滑腻粉末。
殷淮简单冲洗了一下，随后用水将篮子里的一小块废料打湿，盖在那个洞口之上，让灯蛾们的努力成为无用功。
随后栽倒至床铺，迅速进入梦乡。
第四天，进入离开水乡的倒计时。
早上清醒之后，殷淮洗漱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她完全可以在上午传递离开线索的时候，着手收集更多的信息，这并不是完全分离的两个工作。
早上就吃了篮子里剩下的所有绿色多角果实，殷淮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先去找程哥。
到达的时候，他还在大厅里追着“孩子”想要让他吃一个更为营养的早餐。
“你咋来了……哦对，你昨天试菜去了……”
“怎么样……”他正想问些什么，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外面能随便说话的地方，于是转换了一下措辞，“这个菜，它好吃吗？”
“还可以，明天我们晚上还要去吃饭……”殷淮隐晦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赵叔请我们吃，说是要把它弟弟介绍给我们认识。”
程哥一时间没分清楚妹子到底是得到了信息才这样说，还是已经出现问题……毕竟怪物怎么会无缘无故请吃饭？
他的表情相当明显，殷淮只两眼就明白了这个人的想法，补充道，“保持状态，注意你的灯，蛾子变多了，它们可以突破阻碍的进入灯罩。”
“好嘞！我明白了。”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这妹子还非常正常，这让程哥心里有了些安慰。
别看他拦住三水，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突然的死亡。
但这是第一次不通过文字见识了怪谈的残酷，直面了血腥场面，多少有受到些许影响。
“那你去看啊可能那个小弟弟，他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太冲动了。”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脱离，想要多和自己的孩子相处一下，没打算跟着殷淮离开，因此只是说出了自己观察的情况，希望殷淮能发挥作用。
“我知道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你放心吧，我还要去见路路呢，绝对会好好看着自己的……”
赵老伯的菜让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因此现在更精神了些，眼睛里出现了进来的时候还不具备的光芒与期盼。
你不要说这种话，满头的旗子，但是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这种说法……殷淮点头，没有多说，离开这里，走向更远处。
来到另一个单人间前面，殷淮听见里面有些细碎的声响。
敲门后等待了一会儿，殷淮等到了一个满眼红血丝的青年人。
“你这是干嘛了？昨天没有睡觉吗？”
三水神情恍惚，声音沙哑，“睡了……”
“我想了很久，做这个根本没用……那些东西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这是他扛着很久没睡才想明白的问题：那些东西看着根本不像固体，炸完很快就能恢复。
但是他又实在不甘心，他实在不喜欢有人死在自己眼前。
三水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挽救，甚至连为她报仇都没有办法。
只能做了一个又一个简易的炸弹……直到听见敲门声，他才从这样机械的行动中脱离出来。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似乎回想起来自己的当时的心境，殷淮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死亡已经发生，不可逆转。
只能先说起新线索。
“明天，赵叔请我们吃饭。”
她停顿了一下，在话语中加入了更明显的暗示，“记得带上你认为重要的东西，所有的东西。”
三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隐含的意思……可以离开了？
他的头微微垂下，嗓音更低沉，
“……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这样带着叹息的话，殷淮已经问过一遍……“赵叔说，是因为她在这里有很强的牵绊。”
三水猛地抬头，脸色阴沉，“呵呵，牵绊？”
他还有理智，后面的话顾及着“视线”，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殷淮能够意会。
这根本就是一个用记忆包装的怪物，是虚假的东西，怎么能称得上牵绊？
她看了眼这人的神色，不放心地叮嘱，“这两天保护好自己，保持良好的状态，还有注意你的灯罩。”
“我知道，我已经补过原本的那个，还做了个新的在外面，根本不可能会蛾子进去。”
抛去情绪，三水还算靠谱。
“那你休息，我再出去看看。”
殷淮准备去完善一下自己的工作。
知道作为官方人员可能身负任务，三水喊住了这位论坛上的风云人物，“我知道你可能很厉害，但是给你，这个。”
他递过来两个装置，“重力撞击会破坏它的内部结构，剧烈爆炸，可以在关键时刻让局面更加混乱……部分场景好用，但是在携带的时候也要小心。”
殷淮眼角一抽，道谢后结果这两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东西，轻轻放进衣服的口袋，“我会小心使用的，休息去吧。”
三水两眼已经发直，见00离开。
转身回到屋内，在桌子前面坐了很久……发现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能做，菜不甘心地躺到床上。
另一边，殷淮离开后，穿过路上、桥上举着伞沉默行走的水乡人，顶着强烈的被窥伺感觉，向那座造型奇特且具有自己名字的桥梁走去。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关注这里的罗菡到底住在哪里。
因此，想要获得信息还得去它卖饼子的地方碰运气，毕竟这个罗菡可能是怪谈针对自己形成的东西，既脱身怪谈又能与她交谈。
现在掌握了一些信息，已经不再害怕出现漏洞，她认为这正是套话的好时机。
但是显然刚才的话不是非常符合这里“阿淮”的人设，有更多的“人”在看着她，要小心一些……
这样想着，殷淮走上那座桥，幸运的是，目标正在给一位包着头巾的妇人炸饼子。
它抬头就看见了殷淮。
一下笑开，“阿淮来啦！你是来看我的吗？”
“昨天赵老伯吃了我的饼没，他说怎么样？”
那倒是没有评价，而且我也忘记问了……殷淮勾起嘴角，只能结合赵老伯的性格揣测，“他说还有进步空间。”
罗菡丝毫不在意这样不算好评的评价，酥脆肉饼出锅，油纸一包，递给客人。
它保持着八颗牙齿露出，掏出之前殷淮见过的木板，从头开始做新饼子，
“哈哈哈，他愿意吃就说明我做的还可以诶。”
“不追求他的肯定了……除了他弟弟，谁能被他夸一夸？”
见它包了满满一大勺馅料，殷淮心里出现了一种预感，“这是给我的？”
“是啊，你没说今天过不过来，我就没给你先做。”
罗菡收拢口子，摔、打、拍，很快一个标准的圆形出现，
“不过第一遍炸的也很好吃！二给你多放点馅。”
说完，它低头看了眼，小腿用力，踢出一个折叠的木凳子。
“坐，这是多拿来的那个板凳，你在这儿我会儿？”
它在期待……殷淮一下就识别出话里的情绪。
“……”
“ 我回去拿点东西过来，用给小熙做玩偶剩下的东西搞点小玩意儿。”
“那你快去，这刚好可以炸两次！”
“你也给我做一个呗，做个简单的。”
这正是我的想法……“好，等会儿再商量造型和大小。”
得到答案，罗菡又高高兴兴地转过去盯住正在起小泡的油锅，“快去快回。”
殷淮依言离开，回去拿东西。
打算拿回来一起做“慈善”，看看免费的贡献是否能消减“视线”……而且再打开话匣，在交谈中寻找背景信息更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