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打工人
宁嘉赶紧走向夏初斐站的地方，经过人群时，不可避免地听见了议论声。
“就是他吗？真可怜呀。”
“别说了，他们家已经够惨了。”
“我记得他妈妈很漂亮，上过新闻的，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宁嘉猝然转身，抓住说话人的胳膊，大声问：“你说什么？我妈妈怎么了？”
对方被他弄蒙了，诧异又怜悯地问：“你不知道？”
夏初斐好不容易挤到他身边，直接揽住他的肩，把拼命挣扎的他带出人群。
此时人们受到惊扰，都主动让开。
被拽到车上的时候，宁嘉吼道：“他们说我妈妈去世了！我想问个清楚，你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声音变小，看见夏初斐第一次露出无措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事情真相。
“这么说，是真的。”宁嘉的语气变得空洞，他的灵魂仿佛独立出来，感觉都不属于自己的躯体在说话。
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什么都不重要了。
宁嘉考完了所有的科目，可发挥得一塌糊涂，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宁昱在几天后请假飞回了江城。这费了一番功夫，因为博士后不是学位而是工作，他的工作非常忙碌，并没有什么假期。
在徐凝月的葬礼后，所有的宾客散去，新刻的墓碑在阳光下，反射着一束耀眼的光芒。
宁嘉不记得妈妈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很平常的话。
他学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只是没料到死亡会发生得这样突然。
宁骏茂朝宁昱摇了摇头，强行把他带走，让宁嘉和母亲单独待在一起。
这里的墓地是一排一排的，宁骏茂买了合葬墓，所以墓碑上有一半还没刻上姓名。
宁嘉一寸寸地抚摸过墓碑，轻声说：“妈妈，我没考好。如果我考不上好大学，我也不想复读了。我不想待在这座城市，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些天，他的神智都不是很清醒，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到后来的默默流泪，整个人失去了生气。
就连宁骏茂说，开庭后袭击者很可能被判死刑，也没让宁嘉好受一些。
直到葬礼结束之后，他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注意到夏初斐一直没有回家。
“对不起，我这些天太颓废了。”他道歉说，“妈妈肯定不希望我这样。”
“没关系，我正好在城里打工。”
“我也想去！”
宁昱收拾完行李下楼，在客厅横叉一嘴：“你不用去打工，哥哥会给你钱的。我现在有工资。”
“得了吧，你们搞物理学的都很穷。”宁嘉很肯定地说，“澄泓有跟我科普过。”
“我——”宁昱说不出话来。一方面，他要供养自己的生活；另一方面，没有在学术界闯出名头之前，普通学者的确钱不多。
“反正我会攒下来，打到叔叔的卡上。”宁昱撂下一句话，无可奈何地回到了纽约州。
高考成绩出来后，宁嘉果然没发挥好。他填了京市一所很一般的二本，没有人劝他复读。至于专业，夏初斐帮他参考了一个数字媒体艺术专业。
“这个专业技术性比较强，就业应该容易些。”
宁嘉填完志愿，才发现学校离两所顶级高校很近。易澄泓考上了燕大的物理学院，他们三个要见面都会比较容易。
他才填完志愿没多久，宁旭集团宣告破产，宁骏茂最终决定拍卖资产，偿还债务。
家里开了一个小小的会议，宁骏茂向王阿姨和林叔道歉，表示不能继续聘用他们。
两人都表示理解，只是舍不得宁嘉。
“嘉嘉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
王阿姨的背包放在沙发上，她抱了抱宁嘉，说：“还好小夏和你在一个城市读书，你这么粗心大意……”
“我能照顾好自己！”宁嘉赶紧说。
这些天，他听到太多拜托夏初斐照顾自己的话。一时半会儿还好，一直这样，宁嘉都替夏初斐累得慌。
“王阿姨，我送你出去吧，该去打工了。”宁嘉扬了扬唇角，“您看，我现在也能自己赚钱了。”
夏初斐找到一家教育机构，当家教给别人补习，还挺赚钱的。不过他明天要出发去丹麦，得请个长假。
老板一点也不在意，宣称夏初斐就是他的金字招牌，愿意等待。
宁嘉找了个咖啡店端盘子，他第一次觉得妈妈把自己生得可爱，是一件好事。咖啡店的老板姐姐因此雇佣了他，尽管他有点笨手笨脚。
在把资产都拿去还债之后，宁骏茂租了套一室一厅。
夏初斐出国了，宁嘉的几个好朋友都来帮忙搬家，包括赵乐嫣、王小胖和沈涵。
在家里落魄之后，他最感动的就是这份友情。没想到，易澄泓还把齐承宇也叫来了。
“我爸被祁家解雇了。”齐承宇耸耸肩，“还好我读完了一年大学，剩下三年，就靠自己。澄泓和我查了好多京市的兼职信息，到时候介绍给你。”
原来是这样。宁嘉明白了，他们俩的家长都受雇于祁家，在这种动荡的时期保持联系，也不奇怪。
宁嘉带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些东西，搬进了卧室。比如那个巧克力曲奇模样的相框，里面放着他和夏初斐的合照，还有妈妈送给他的各种生日礼物。
宁骏茂就睡在沙发上，不管宁嘉怎么说，他都不肯换。
“可是爸爸，你现在还要找工作，很累的。”
他都已经46岁了，现在去找工作，恐怕会很难。
“你还要打工呢。”宁骏茂呵呵一笑，把亡妻的照片摆在茶几上。
“按照现在时兴的说法，咱们都是打工人了。”老父亲努力渲染幽默氛围。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之后，赵乐嫣组织了同学聚会。他不确定宁嘉想不想来，就说：【你不想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在京市读书。】
宁嘉想到，沈涵和王小胖都在本地读书，以后见面的时间会变少。
【我会去的，辛苦你了，班长】
在高考之后，他还没见过班上的同学。
用打工的钱交了伙食费，他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鱼火锅餐厅。
“哟，宁嘉来了。”张博畅高兴的声音在一瞬间响起，“你最近很出名嘛。”
宁嘉拳头痒了，心想：这家伙怎么记吃不记打？
“你知不知道，反派总是蹦跶的话，下场肯定很凄惨。”他高深莫测地说。
张博畅摆摆手，说：“我是见到你高兴啊，现在咱们都是平民了。新闻上都说了，坑爹的是祁越他们家，你是受害者。”
问题是，宁嘉从没觉得自己以前不是平民，更没认为，自己和同学们有地位上的差别。他没想到，原来张博畅是因为自卑才那么讨人厌。
“我看你是在幸灾乐祸！”赵乐嫣毫不客气，照他头上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