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安
虽然走得慢，她也在丫鬟进屋时，到了宅前。有顷，估计太夫人喝完药，梳妆完毕，才走入院中。丫鬟传报，然后请了她进去。
太夫人歪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和昨天拜堂时的慈祥有些不同。
玉楚屈身施礼，“儿媳请太夫人安。”
太夫人“嗯”了一声，问道:“士渠是不是还没有起来？”
玉楚以为太夫人责怪儿子没来给她请安，忙解释说:“官人昨夜喝酒到后半夜才回来，十分疲惫，一直在熟睡。我早起时推醒了他，想让他和我一起给太夫人请安，但官人实在困倦，又睡下。想必官人事务繁杂，太过劳累，睡眠不足，可让他再休息休息。”
太夫人脸往下一沉，责备道:“明知道他睡眠不足还要推醒他？哪有做娘子的在丈夫熟睡时把他推醒，又不是着火了，你不知道在熟睡时被推醒有多难受吗？”
听了此言，玉楚心头一阵凛寒，错愕不已，真是奇怪的家庭。她只得道歉说:“太夫人教训得是，都是儿媳的错。”
太夫人的脸还是冷冰冰的，说:“知道错了就好，你既嫁士渠为妻，要以他为重，体谅他，照顾他，不能做得不如一个奴婢。”
玉楚诚惶诚恐地说:“太夫人说的是，儿媳记住了。”
太夫人脸色阴冷如旧，“记住就好，回去吧。”
玉楚应了声“是”，退了出来，到了院中，从厢房出来一个女子，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见到玉楚，唤声“大嫂”。玉楚微笑着走上前去，“你是……？”
那女子说:“我是士渠大哥的弟媳。”
玉楚心想，潘士渠没有兄弟，这个应该是堂弟或表弟，略带歉意地说:“昨天拜堂时，见了那么多亲戚，我没有全记住，抱歉。”
那女子说:“昨天你拜堂的时候，拜的都是长辈和年长的同辈。当时我在边上看着呢。”
“哦。”玉楚释然了。
“这个孩子真可爱。”玉楚逗着孩子，“是你儿子吧？”
那女子怔了片刻，点点头，“嗯。”
玉楚怕冷场，怕太夫人怪自己对老家的人不热情，又道:“以前官人在外边做事，还没在京城安家时，把太夫人留在老家，辛亏你们帮忙照顾。”
那女子忙说:“没有，都是大嫂照顾”
玉楚怔了怔，“我？”
那女子似乎觉得说错了话，想把话吞回去，连忙改口，“大嫂见外了，我们照顾下也是应该的。”
玉楚觉得蹊跷，心中疑窦丛生，又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告辞了。
回到了新房，潘士渠正在屋里踱着步。玉楚温柔浅笑道:“官人起来了。”
潘士渠没好气地说:“不起来还要我睡死啊！”
玉楚惊悚，心想:他怎么这么说话呢？他能做到五品官，不能是这种说话风格。没有家世，没背景，特别会说话，特别会办事，才能做到五品。他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就是故意针对我。她正色道:“官人，你若是对咱们的婚事不满意，现在退婚也不迟，我们可以和离，不要委屈自己勉强过下去。”
“我没有不想过的意思，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我怎么可能和离呢？”潘士渠看似语气有所缓和，却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挑衅。
玉楚只得把反话正听，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官人认为我们的婚姻如此之好，我们就要好好过下去。好好说话是一句话，含着沙子说话也是一句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官人若是认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明确指出，何必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是我早起时把你推醒了不对，还是我给太夫人请安回来晚了不对？”
潘士渠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醒来时，身边一个婢女没有，没人伺候我，我有些怨气。”
玉楚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这是我的不对了。我只道是新来乍到，去给太夫人请安，路径不熟，让她们两个陪着，却冷落了官人。”
说话间，凝翠端来了洗脸水，“官人，请洁面。”
潘士渠洗了脸，因为他又是和衣而卧，玉楚一面帮他抚平衣服的褶皱，一面说，“官人，我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什么事，你说吧”潘士渠说话的口气也终于正常了。
玉楚说:“常言说，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儿子给母亲请安，既是天理，也是人伦。若是做儿子的在晨起的时候还在熟睡，妻子处于对太夫人的尊敬，叫醒他，要一起去请安。这样做不对吗？”
潘士渠知道是说自己，解释说:“没说你不对，只是我确实困得起不来。怎么，当时我的口气不好吗？”
玉楚说:“没有。官人不责怪我在熟睡中把你叫醒就好。”
凝香端回来早餐，玉楚没吃下几口，感觉心里堵得慌。
饭后，玉楚问潘士渠，“官人的衣服有些脏了，我帮你换下来，换洗的衣服在哪里？在书房吗？”
潘士渠沉默片刻说:“在我原来住的地方，也算是书房。”
玉楚说:“我随官人去。”
潘士渠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向东而去。
到了他的住处，玉楚见到的是比新房好上好几倍的房舍，青砖亮瓦，龙脊飞檐，干净整洁，而新房的墙壁有多处是斑驳的。这里位置也好。她心里有了疑惑，为什么不把这里直接作为新房而是把新房设在少有人走的西北角呢？显然对自己不重视，或许就是故意为难。房屋构成差不多，都是正房搭配东西两边的厢房，但这里的正房是三间。
潘士渠推门而入，玉楚紧随其后。忽然屋里蹿出一个人，张开双臂向潘士渠扑来，呼呼带风。玉楚的心有瞬间的惊慌，倏而稳定住了心神。那人也看清了她，急停了脚步，但惯性太大，头枪在潘士渠胸前。潘士渠轻轻把她推开。
玉楚冷冷地说:“原来是卫娘子啊，怎么悄无声息地在里面，突然奔过来还怪吓人的，什么事这么急还得扑在官人身上才能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