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蹊跷
潘士渠回到他自己的住处，见门虚掩着，知道里面是谁了。他推开门，刚踏进去半步，卫娘子就扑到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地说:“为什么让我跪她呢？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屈辱。一整天，我心里一直在堵。”
潘士渠揽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跪一下，你也损失不了什么，她也得不到什么。老家来那么多人，让他们看到我们府里是有规矩的。毕竟我做了官，跟乡下不同。”
“可是，”卫娘子渐渐停止了抽泣，娇嗔地说，“我看她就是故意针对我。”
潘士渠说:“昨天到大半夜，水缸里没水，茶壶里没茶，里里外外一滴水都没有，难道她想不到是有人故意为难她？我和国公府联姻，也是为了互相提携，你也该收敛些，她名义上是你的主母，得让她在面子上过得去。”
卫娘子又撒娇道:“我暂且给她点面子倒是使得，但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今晚不要去她屋。”
潘士渠宽慰说:“今晚我要带老家的几个兄弟去酒楼吃酒，也要后半夜回来，头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怎么可能在一起？我同兄弟一起回来，他们看到我不去新房，会有闲言。我就是装给兄弟们看。”
卫娘子破涕为笑，娇声道:“那就好，让她自己熬着。谁让她爹硬要把她嫁给你。要怪就怪他爹，自己做事不妥，用女儿封别人的口。”
“娶她，也可给我装装门面，”潘士渠说，“毕竟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地位尊贵。你暂时先给她点面子。”
“不管如何尊贵，在官人面前，她就是草芥。”卫娘子诡笑着，向潘士渠怀里拱了拱。
温柔缠绵一阵之后，潘士渠说，“ 帮我换身衣服，再给我拿点钱。”
“是。”卫娘子伺候他换了衣服，拿些银子给他。
潘士渠带着他的兄弟花天酒地，玉楚独自躺在红罗斗帐中，渐渐入眠。跟昨夜差不多的时间，又被浊臭的酒气熏醒。她向暗壁那边靠一靠，头枕着墙，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她这两天被折腾得太累了。
这种睡姿毕竟不舒服，睡眠也浅，听潘士渠鼾声如雷，十分心烦。
总算天亮了，玉楚梳洗完毕，把潘士渠推醒，“官人，该给太夫人请安了。”
潘士渠睁开朦胧的睡眼，面带愠色，没好气地说:“请什么安？我正睡得香，竟把我吵醒？”
玉楚压着怒火，忍着厌恶，轻声说:“给太夫人请安，不是规矩吗？”
潘士渠有些清醒，面色渐渐平静，“你去，我不用。我再睡会儿。”
玉楚心想，第一次给太夫人请安，不是应该丈夫领着吗？这家人，是够奇怪的。
她忙问道:“太夫人住在哪个院子？”
潘士渠眼睛半开半闭，眼皮不停地抖动，倦怠地说:“就在咱们拜堂的中堂后面。”
玉楚穿一身红色裙装，外罩草黄色宽袖褙子；头梳团髻，插一支玉钗，下面点缀两粒珍珠，简装出门。凝香、凝翠跟从
天还没有大亮，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玉楚感觉这个院子就是潘家一个寥落的角落，周围看不到人。
她们绕过两处房舍，都静悄悄的，再往东走几步，终于看到人烟了。一处简单、宽敞的建筑里是有人影晃动，凝香指给玉楚说:“小姐，那就是厨房。”
厨房西边有个小耳房，轻烟缭绕，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玉楚心想，谁病了？难道是太夫人？昨天拜堂时看她气色很好啊，难道病在内里，表面看不出来？
她很是好奇，不自觉地向走了过去。她脚步极轻，几乎听不见声音。但里面人的说话声她却听得真切。两个女子的声音。
一个说:“卫娘子时不时的抓些药来让我们熬，说什么脾胃虚弱。可是，过年的螃蟹，她吃得最多。我们只能分一个吃，她倒是吃得足呢。
另一个说:“小点声，别让她听见。”
“她这时可能没起来呢，听她的丫鬟宁儿说，卫娘子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觉，也就天快亮时能睡得实一些。”
“睡不好觉该去抓治睡眠的药，为何吃脾胃虚弱的药？”
“谁知知道呢。”说着诡笑两声，又道，“或许治的别的病。”
“噢，我也知道了。”她嗤嗤笑着，似乎窥探到了他人无法言说的最隐秘之处。
谈话声顿然停下，倏而传来“嗤嗤嗤”澄水的声音。
对话又起。一个说:“你把你的那碗放那边，离我的太近，若是咱们把药弄串了，你的那碗我拿给太夫人，我的那碗拿给卫娘子，太夫人开了怀就笑话了……”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捂嘴嗤笑，另一个也捂嘴嗤笑着说道，“你听谁说的卫娘子吃的是那种药？”
韩大娘和贾大娘她们两个议论我听见了，卫娘子请大夫抓的药是补血通络的，就是开怀的。”
对笑了几声。
然后应该是送药了。玉楚迅速转身，悄悄回到原处。
凝香、凝翠见小姐去听声，也东张西望，观察动静，替她哨看。
玉楚静想着，心里反复咀嚼着两个字“开怀”。难道卫娘子要开怀？卫娘子看起来是没有丈夫的，通常在富贵人家当差的婢女，要么未婚，要么丧夫，有丈夫的一般是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当差。昨天仆人来拜见她的时候，她特意让他们说明谁和谁是夫妻关系，卫娘子没说哪个是她丈夫，可是她要开怀，跟谁开怀？这事真是蹊跷。
因为天色尚早，玉楚她们走得很慢，顺便熟悉下环境。将到中堂时，两个丫鬟从后面跟了上来，每人端着一个药碗，药碗用布包裹着。她们走路平稳，碗端得十分端正，应该是习惯了。她们见到玉楚，微微屈身，“见过大娘子。”
玉楚满面含笑，“二位姐姐，去哪里？”
她们先后回答，“我给太夫人送药。”
“我给卫娘子送药。”
“正好我要去给太夫人请安，我们一起去吧。”玉楚说。
那个给太夫人送药的丫鬟说:“太夫人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是吃药，然后洗漱梳妆。您不必去得太早。”
玉楚回以微笑，“谢谢姐姐。”
她们继续慢行，但玉楚的目光一直跟随两个丫鬟。她们向一个方向走，到中堂后面的宅门前，两人分开了，一个进了宅，一个去了后面的小抱厦。
玉楚心想，给卫娘子送药去小抱厦，不用说，她就住在那里。卫娘子和太夫人怎么住得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