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婚

    这两个厨子不是潘家的仆人，喜宴招待的客人多，家里的厨娘根本忙不过来，都是外请厨师，雇的一条龙服务。大婚之夜，新娘竟然被遗忘了，他们觉得捡个笑话，对新娘主仆有了些许同情。

    另一个厨子安慰道:“按说，新郎陪酒不是自己真的坐下来喝，应应景，就是一个礼数。敬完酒立即回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也急。但你家潘官人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和老家的亲族久未相见，因为参加大礼，他们千里迢迢来此，家里又没个主事的男人，新郎亲自陪酒也在情理之中。卫娘子是这里的总管，但毕竟是女流，遇到大事也是蒙了，照顾不周。太夫人正和老家的族人聚谈，当是忘了安排。二位娘子当劝慰你家小姐想开点。”说话间，给她们盛了饭菜和汤。

    “谢谢两位大哥。”凝香、凝翠道了谢，急忙返回。

    玉楚已经摘掉凤冠，脱掉吉服，露出红红的、光灿灿的软缎中衣，舒服多了。

    凝香、凝翠端饭菜回来，并把两个厨子的话一一说了。

    玉楚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难怪凝香说他们家人奇怪。暂且不管它，该吃吃，该睡睡。她喝了汤，先解解渴，又吃了些饭菜。

    “看来官人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被折腾一整天了，又困又乏。”玉楚说，“不能这么等着，先睡下。你们看厢房有铺盖吗？”

    “有。”两人说。

    玉楚让她们过去睡，两人执意不肯，一定要守着她。

    玉楚说:“你们担心我什么？贼进来了还得我去捉。你们睡你们的，门闩锁好。他们可能欺生，我们新来乍到，怕有人要给我们下马威。睡足了，养精蓄锐，才有精力接招。”

    凝香说:“小姐说得是。可是我们也要尽婢子的本分。我们一定得守在你身边，等官人回来再走。否则失了礼数，会被潘家人耻笑的。”

    “也好，你们先把帐里的衣物撤下，铺得太厚了，不舒服。”玉楚说着，一件一件往帐外拿，她们两个接着，装到箱子里。

    夜已深沉，除了一桌酒席上的宾主还在交杯换盏外，其他房舍都静悄悄的。半圆形的月亮像磨掉半边的明镜，嵌在东南方的夜空中，洒下一片静默。玉楚躺在喜被上，茫茫然然，昏昏欲睡。凝香和凝翠坐在榻边，睡眼朦胧，不停地点头。

    玉楚催促她们，“赶紧去睡，我也挺不住了。”

    两人实在困得不行，坚持不住，只得去了厢房。

    玉楚酣然入眠，碎梦联翩。正梦见自己在爬山，好像是去了九华山，隐隐约约，看见师叔在向她招手。她向师叔奔去，要告诉她，自己很想回来。突然一只巨兽横在她们之间，师叔不见了，巨兽嘴里喷着不明气体，泰山压顶似的向她扑来，她一侧身，巨兽摔个狗啃泥。她惊骇而醒，猛地坐起身，睁开了眼，借着烛火看去，潘士渠趴在自己身边。他正艰难地抬头转向她，尽力睁开迷醉的双眼，嘴里喷出臭熏熏的酒气，晃着沉重的脑袋说:“无趣，无趣。”然后头慢慢落下，身子趴着，脑袋侧过来，躺在榻上，呼呼睡去。不久鼾声如雷。玉楚向墙壁那边挪一挪，给他多让些地方。

    玉楚被惊醒后，再也没有睡意。她斜倚在墙壁上，茫茫然不知所想。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喊，“请新妇拜堂。”

    然后传来阵阵哄笑声、打趣声。

    玉楚急忙推醒潘士渠，“官人，快起来，快起来，拜堂了。”

    然后自己先下了地。这时，有人给送来了温水，凝香和凝翠也急忙进来，拜了姑爷，然后给小姐梳妆，帮小姐戴上凤冠，穿上吉服。

    潘士渠也起来了，因为昨晚没有换下吉服就睡下了，衣服被压出了褶皱。玉楚手沾点水，帮他抚平。

    外面的人似乎很急，一再催促。

    新郎新娘并肩而出，人群欢呼雀跃。

    他们被引至中堂，堂中坐了很多人，主要是潘士渠老家的亲属。靠墙摆放一张桌子，桌子上置个镜子，媒人引玉楚向镜子拜了拜。

    然后再拜尊长、亲戚。凝香、凝翠各持一个托盘，一个是空的，一个盛满了礼品，主要是小块彩缎、绣品、鞋面、枕套之类。

    潘士渠领着玉楚先拜自己的母亲，玉楚翩翩下拜，“见过太夫人，愿太夫人福寿两全，绵绵无疆。”然后从托盘上取下一件绣品，绣的是松鹤延年的图案，双手捧着，送给太夫人。

    太夫人眉眼与潘士渠相像，微胖，下巴较短，嘴角堆出笑意，看起来很慈祥，受了礼，接受了礼品，回赠给玉楚一条绣着鸳鸯的枕套。

    接下来拜见其他亲属，互赠了礼品。

    拜堂结束，潘士渠和玉楚回到了新房。终于有人给送餐了，茶壶里也有了茶水。玉楚拣几样，让凝香和凝翠去堂屋吃。

    玉楚自然而然地和潘士渠聊了起来，“官人，以后是咱们自己起个厨房做饭，还是府里共用一个厨房统一送餐？”

    潘士渠说:“这得问卫娘子。”

    玉楚停了箸，又说:“官人，我拜见了家里的长辈，接下来是不是就安排府里婢仆来拜见我了，我都不知道谁是卫娘子，都管些什么事。还有其他人，他们负责什么，我一概不知。倘若官人有需要的，我总得先要替你想着，我却不知道吩咐谁去做。且咱们院子，昨天晚上里里外外一滴水也没有，茶炉旁没有木炭，茶壶里没茶。厢房有厨房，灶旁没柴，水缸里没水。是管事的疏忽还是压根不会管事？”

    潘士渠沉默片刻，也停了箸，说:“等吃过了饭，传卫娘子过来，让她把仆人都召集来。”

    饭后，潘士渠吩咐凝香去院里随便找个丫鬟或小厮，传他的话，让卫娘子过来。

    过一会儿，卫娘子来了，款款下拜，柔声道:“官人，让我过来什么事？”没有向玉楚施礼，视玉楚如无物。

    潘士渠说:“你去把府里的婢仆都叫过来，无论现在做什么事，立即停下，拜见大娘子。”

    刚结婚，玉楚还没有夫人封号。按律，官员的母亲封为“太夫人”，官员的妻子封为“夫人”，需要儿子或丈夫为其请封。现在，玉楚只能称为“大娘子”。

    卫娘子怔了怔，看着潘士渠，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