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承礼

    新郎正在“高坐”，就是在中堂置一张榻，在榻上放把椅子，新郎高坐在椅子上。由媒人请他下来，然后再由姨妈或舅妈等外姓长辈请他下来，三请四请的，才下来。下来后，同每人各喝杯酒。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有从老家来的潘氏家族的人，有潘士渠外祖家亲属，有潘士渠的友人，也有邻居。

    新房里闹闹嚷嚷，凝香和凝翠都被挤到边上了。凝翠跟凝香说:“你在这照看着小姐，我在周围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她看到新郎“高坐”非常热闹，她就挤了进来。人群中有说笑声，有欢呼声，也有小声议论的。就在凝翠旁边，两人喁喁低语，“娶个续弦，还搞得这么繁琐，有必要吗？”

    “人家娶的是国公府大小姐，不隆重些，怕女家不高兴。”

    凝翠偶然间听到了，十分震惊:什么？续弦！我们大小姐是续弦，不是说没结过婚吗？

    续弦虽然也是正妻，但和原配还是有区别的，除了地位低于原配外，名声也不好听，往往还要做后娘。不得不抚养别人的孩子，况且后娘不好做，动辄得咎。还有个人们比较重视的事，就是死后，原配和丈夫并骨，续弦给原配顶脚。凝翠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些事情她也知道，因为陶夫人是续弦，府里的仆妇们偶尔议论。

    凝翠替小姐不值，迅速返回新房。

    玉楚还在坐着，房间仍有很多人，嘁嘁喳喳，说说笑笑。

    这时一个声音高喊，“新郎到了。”

    人群向两边一闪，留出一个通道。

    主角露面了，玉楚心头一震，抬眼看去，面前是一个粗眉大眼、鼻直口方、体格雄壮的男子，穿着雍国公府给准备的新郎服，面无表情。长得不丑不俊，面貌成熟，看起来很忠厚。玉楚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丈夫，没有心潮澎湃的感觉，但也不讨厌他。

    屋里屋外一下子沸腾起来，人们争先取挂在门框上的彩绸彩缎，每人撕下一小片，讨个吉利，沾沾福气。

    潘士渠请出玉楚。两家各出一块彩缎，媒人把两块彩缎系在一起，绾成同心结。潘士渠把彩缎搭在笏上，玉楚把彩缎搭在手上，互相牵着，去拜家堂。潘家家庙在老家，家堂只有他父亲的牌位。

    拜完了家堂，回房，夫妻对拜。然后坐床，喝交杯酒等，程序复杂。最后放下帐帘，玉楚待在里面，潘士渠出门，答谢亲友。

    凝香、凝翠守在帐外。

    潘士渠热情地陪亲友吃酒，席上，交杯换盏，觥筹交错，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直到日暮还没散。

    玉楚主仆三人在房里，没有人理他们。她们五更起床，只喝点粥。一整天了，都饿得前腔贴后背。

    玉楚想，不是有合欢面吗，怎么没人给送？转念一想，新郎还没进来呢，跟谁合欢。

    于是对凝香和凝翠说:“你们两个出去吃点东西，看他们家的丫鬟在哪吃你们就在哪吃，再找找得张、得弛。顺便再看看厢房有没有铺盖，你们今晚就在那住。”

    凝香向凝翠道:“你自己出去吧，我在这守着小姐。”

    凝翠答应一声出了门。她在院子里转一转，有三个堂屋摆了席，客人们陆续从里面出来，有的出院门，有的留在府里住，很多房间都开着灯，有人影晃动，但没看到丫鬟们在哪吃饭，或许她们吃完了，也不知得张、得弛躲在哪里呢。她又转回了新房，刚到院门，见两条黑影探头探脑，然后奔向她，“凝翠姐姐。”正是得张、得弛。

    凝翠问:“你们两个吃饭了吗？”

    “没有。”两个人委屈地说，“没人理我们。”

    “我去禀报小姐。”凝翠进了门。

    玉楚听说情况如此，心头掠过一丝寒意，是潘家管理混乱，还是故意为难她呢？事先已经通信了， 说是陪嫁两个丫鬟两个小厮，竟然没人管。但不论怎么样，先解决目前问题。

    她拿出银子，交给凝翠，让得张、得弛出大门，看有没有还在营业的饭馆或饼铺，吃完带回点。

    得张、得弛拿了银子，乐颠颠出了大门，好在附近就有家饼铺，他们要了羊肉饼，喝了汤，吃完打包几个返回。

    凝翠在门外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从手里接过饼，一面说:“大小姐让你们在院里好好找找，看小厮们在哪睡觉。找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挤进去就睡；若赶你们走，就说是官人安排的。明天早晨，他们去哪吃饭你们就去哪吃饭。若没人理你们，就只吃饭不干活。”

    “是”，两个人答应着。

    凝翠拿着饼回来，凝香先拿了一张，掀开帐帘，“小姐，您先吃些。”

    玉楚看这情况，新郎不回来，合欢面也吃不上了。于是接过饼，说道:“你们也吃，然后再找点水。”

    “是。”每人吃一张饼。

    凝香和凝翠提着灯烛，先在本院中找，正房两间，一间卧房，一间堂屋。堂屋有茶炉、茶壶、茶碗，但没有水。去东西厢房看，东厢房有一间是厨房。屋没有锁，她们进去，见厨房设备很齐全，锅碗瓢盆都有，还有个水缸，只是缸里没水。

    只能去大院里看看，凝翠刚才看到有三个堂屋摆席，现在两个堂屋几乎没人吃席，只有仆人在收拾。但还有一间屋子，说笑声、劝酒声、碰杯声很高。透过窗户看去，只见潘姑爷比比划划，连说带笑，好像在喝别人的喜酒。凝翠指着那边对凝香说:“你看看，潘姑爷正喝得兴起。”

    凝香点头，“看见了，要不我说他们家人奇怪呢。”

    因为喝了很久，厨房又给上了些菜。凝香、凝翠顺着行迹找到了厨房。一进门，见两个厨子正在做菜。凝香走进来，热情地说:“两位大哥，忙着呢？”

    他们怔了下，“你们是……”

    凝香说:“我们是雍国公府的陪嫁丫鬟。我们小姐一大早起来。到现在没吃没喝。我们来打点水。”

    两个人错愕不已，问道:“没人给上茶送点心吗？”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一个说:“这个卫娘子，平时看着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关键时候不行，虽然招待的客人多，忙不过来，但首先得把重要人物照顾好啊。可真是的，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