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事端
继母猜透了她的心思，笑道:“我嫁给你父亲时，才十五岁，你父亲也是三十二。家族中的姐妹都羡慕我嫁的好。年龄大一点有什么不好？懂得体贴。以姑爷的品性和才能，日后不会比你父亲差。婚后再生几个孩子，夫贵妻荣，母慈子孝。岂不人人艳羡？就这么定了，明年二月份成亲，你好好准备。嫁妆方面也不会亏了你。金银首饰、四时衣料、斗帐、窗纱，我都已经预备下了。只等选个好裁缝，把那些衣料都做成成衣。”
玉楚心想，看来继母真认为这是好亲事。倘若玉婵还活着，亲事可能就轮不到我了。三妹啊三妹，你怎么就没了？
她沉默着，神色黯然。
继母嘴角洋溢着笑，宽慰道:“女孩出嫁前都会伤心一阵，嫁过去，适应几天就好了。好了，回去好好歇歇。”
哥哥送她回房，一路上不停地说笑话，试图逗她开心。但她始终怏怏不乐。哥哥突然灵机一动，“妹妹，我们小的时候有时偷偷出去逛街、下饭店。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玉楚扬起脸，嘴角微微有些笑意，“小时逛街、下饭店最有意思。我们是跳墙出去的，真有趣。”
譬如调弦，终于找到调了，妹妹笑了，哥哥无比开心。
“赶早不如赶巧，哥哥现在是七品殿前侍卫，恰巧我明天轮休。我明天再带你出去。小时跳墙，现在我们长大了，不用跳墙了，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也不是小饭店，去好一点的酒楼。我知道的临仙楼、凤凰楼都是好的。凤凰楼离我们家远些，就去凤凰楼。”
“对，就去凤凰楼。逛街嘛，就得尽量走得远一些。”玉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现出童真的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心情舒畅了，感觉路也近了，很快就到她的房前了。
“哥哥，明天咱们早点走，早餐晚餐都在外面吃，逛一整天。”玉楚兴奋极了。
“好，我让管家安排一台轿子。你坐轿，我骑马。”哥哥满脸欣喜。
玉楚娇声道:“哥哥，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我也会骑马。”
“那太好了，我两匹换乘的马。你骑一匹。要不要带着她们两个？”指向凝香和凝翠。
玉楚问:“你们两个会骑马吗？”
她们摇摇头，“不会。”
“那就不用去了。”转向哥哥，“不要带那么人。”
“好。只让两个小厮跟着，照看马。”
兄妹计划好，各自回房。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兄妹两个各骑一匹马，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从雍国公府大门驶出，穿过几条街巷，向汴河街方向驰骋。
虽然天气尚早，汴河两岸已经很热闹了。有挂幌的，有挑担的；有摆摊的，有叫卖的；有卖好吃的，有卖好玩的；有卖日用百货的，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农具的，有卖工器的；有杂耍的，有卖艺的；有携家带口的，有踽踽独行的……
兄妹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大饱眼福；遇到特别喜欢的，不计较价钱多少，都收入囊中。
饮食店铺都开始营业了。兄妹两个商量，早餐吃点简单的，然后再逛街，晚餐去酒楼吃。
他们选择了牛肉饼铺。
当时朝廷对牛肉的管理很严，不允许杀耕牛，除非牛意外死亡以及老了，在官府登记后，才可以卖牛肉，吃牛肉。当然，规定是规定，有些人总有办法绕过规定。但即使这样，牛肉依然是稀缺食材。
牛肉饼的香味冲击他们味觉和嗅觉，令他们想起小时候的味道。那时他们也吃过牛肉饼，牛肉香味回味无穷，回到府里还口有余香。当然不是这家，但味道都差不多。
他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信马由缰，就是逛。
太阳已经偏西，都市和乡村的上空都炊烟袅袅。当时是两餐制，正餐两餐，贵族以及富裕之家会有夜宵，也有些人喝夜酒娱乐。
萧延嗣带着妹妹登上了盼望已久的凤凰酒楼，两个小厮在楼下照顾着马，等着兄妹两个吃完给他们带点吃的。
他们被请上二楼，里面客人比较多，但仍有空桌。没有挑选余地，见到空桌就坐下了。
“点菜。”
“来了，来了。”店小二拿着菜谱、肩上搭手巾，趋着碎步过来，“公子，小姐，你们要点什么？我们这什么都有，有新酿制的美人红，各种下酒菜，有肉有鱼有干菜。”
他们要了两小碗美人红，玉楚看着菜谱，挑没吃过的点。
“就点这么多。”玉楚把菜谱合上。
“好嘞。”店小二说着，心想:这就不少了。
店小二下去了，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手里提着茶壶，一手拿着一摞茶碗，柔声说:“本店提供免费茶水，要不要先喝点茶？”
“要。”兄妹两个异口同声地说。
女子把茶碗放到桌上，取出两个，斟了茶。然后拿着碗提着壶去别的桌了。
逛了大半天了，还真渴了。萧延嗣先吹吹，然后一下子倒进嘴里，手里拿着碗转身看向那女子，“娘子，再给我倒一碗。”
那女子回头又给他倒一碗。
菜陆续上来，上到一半的时候，萧延嗣站起身，“妹妹，我去楼下解个手。”匆忙下楼。
玉楚双手拄着下颏扫视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她相貌清秀，和自己年龄差不多，正在被客人们呼来唤去。
她正在给旁边桌上茶，桌旁坐着三个男子，看不出什么身份。每人面前放着一个茶碗，然后准备依次倒茶，先从右手边开始。茶水倒入碗中，稍微有点急了，上边翻了点水花，水花落下来后，水就浅了。然后准备给另一个人倒茶。姿势摆好了，水还没出来，刚才那个人语带愠怒地说:“这茶怎么倒的，这么浅，不舍给我们喝？看我们没钱是怎么的？没钱就不能吃酒？”
女子急忙回身，又给他的碗里添点，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急了。看，这回满了。”
那个人还不依不饶的，“道歉有用吗？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说着揪住女子的衣襟往怀里带，然后又把她推出。他的同伙也帮腔，
对她推推搡搡，动手动脚。
客人们都把目光转向他们，有看热闹的，有起哄的，有愤愤不平的。
隔几桌有个年轻的公子站起身就要往前冲，被同桌的人拦下来。
玉楚目睹这一幕，怒火中烧，本着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原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