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欲巡
雍国公食邑三千户，实封三百户。按朝廷律例，只要祖辈在，兄弟、堂兄弟及他们的儿孙，均不能分家，往往一户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四甚至六世同堂，只要有一个高寿的，就是一个庞大的户族。按人口缴纳赋税，所以邑主收入非常可观，而封户向官府缴纳赋税还是向邑主缴纳赋税，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萧家另有田产在老家，交由堂族打理。
每年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邑主向有需要的用户放贷，收取一二成的利息，年终本金、利息，连同赋税一起交上来。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同时抑制高利贷，高利贷的利息是四五成，有的六七成。邑主也增加了一项利息收入，一举多得。但放贷收贷的过程中，管理者也有谋利的机会，所以有头有脸的仆人都愿意管理封户。
萧承信无论在京不在京，对爵产的管理都很敷衍。有些封户对雍国公府有怨言，萧承信也风闻一些传言，但他也不去认真调查，一味地交给仆人打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萧承绪多次巡查封户，也没认真调查，走马观花看一看。陶夫人也感觉到有些蹊跷，但她不便插手。经玉楚这么一说，她的心有点活了，但想到太夫人那道令人窒息的眼神，不禁胆怯，弱弱地说:“可是，我们这等门户，与寻常之家的女子不同，怎可随便外出？”
玉楚一脸沉静，郑重地说:“母亲，这怎么是随意外出呢？巡查封邑是府中大事，您作为继任雍国公的夫人，当家主母，巡查封地，责无旁贷，也是权利，旁人无权置喙。至于说我们这等门户女子能不能外出，我们的门第再高，还能高过亲王吗？龚国公府与我们家比肩，亲王侧妃和龚国公夫人，可以去舞场看戏，我们家的女子去巡查封邑，有何不可且这也是为雍国公府发展考虑。”
陶夫人沉思良久，点点头。
当时宫规，皇上的后妃每五天去太后宫中问候一次。受其影响，公侯子媳也每五日问候太夫人一次。因为陶夫人特别贤良淑德，日日问候。
自从萧承信被羁押后，陶夫人去请安时，每次都被痛骂一场，指责她教女无方。今天陶夫人又被责骂一番。
“都是儿媳的错。”陶夫人谦卑地说。
又施个礼，道:“太夫人，儿媳有一事向您请示。”
“什么事？”太夫人面无表情地问。
“太夫人，”陶夫人面色庄重，“官人暂时离府，府中仆人对我们这房少了些尊重，他们是笃定官人不会出来了。但官人并不承认有意欺瞒皇上，三司会审的结果是待邢州收复后再派人调查。谁在攻打邢州是驸马和延嗣。当朝廷可以派人调查时，意味着驸马和延嗣凯旋。到时，就会还官人清白。即使官人行为有些瑕疵，圣上也会看在驸马和延嗣立下军功的份上网开一面。现在就有人看轻我们，目光太过短浅。现在正直春夏巡查之际，我作为继任雍国公的夫人，应该代表官人去巡查。让内外之人看看，我们家仍然屹立不倒。”
“不是还有承绪吗，哪里轮得到你出头我们这等人家的女子，怎可随便出门”太夫人垂下眼皮，不屑地说。
陶夫人倔强地扬起眉，脸色沉静，不卑不亢，
“太夫人，长房代表我们家的门面，二官人去巡查只能算是帮忙，官人做节度使时，二官人代兄巡查，是兄弟之间的情意，兄弟情厚，赢得外人尊敬。但现在不同了，官人发生了变故，外界本来就多有猜疑，若再由二官人巡查，这种猜疑将更甚。女子当相夫教子，儿媳作为官人的妻子，有责任在官人发生变故之时，担当起重任，替官人巡查封邑，为夫分忧，望太夫人成全。”
太夫人沉默了，良久，淡淡地说:“我老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谢太夫人厚爱。”陶夫人脸色又现恭谨，告辞离开。
玉楚正在继母房里等候，见陶夫人回来，忙问:“母亲，怎么样？”
陶夫人喜形于色，“成了。”又充满怜爱地向玉楚道，“玉儿，明日你陪我一起去。”
“是。”玉楚喜出望外。
陶夫人派人传来管理封邑事务的管事家仆陈子耀，面露威严，郑重地说:“陈管事，今年有多少封户需要贷款”
“共有五十九户。”陈子耀垂手站立，恭顺地回答。
“贷款发放下去了吗”
“发放下去了。”
“去年有五户部分本金和利息没交上来。今年他们又贷款了吗？”
“贷了，他们要用新贷款还旧贷款。”
“不可逼人太甚。”陶夫人接着说，“官人遭奸人陷害，蒙冤待查。圣上保留官人的爵位，就是对官人还是信任的，待驸马和大公子收复邢州后，派人去邢州调查，到时大公子会立下军功，官人也能沉冤得雪。但现在官人暂时不能回府，不能及时巡查封邑 。我作为继任雍国公夫人，代夫巡查，责无旁贷，且我已请示了太夫人。我已决定明日去巡，请陈管事带人随行引路。随时人员将各有不等的赏赐。”
陈子耀怔住了，良久，疑惑地问:“不是二官人去巡查吗？”
陶夫人扫了他一眼，沉着道:“二官人公务繁忙，日夜护卫京城，怕是脱不开身来帮忙。前一阵子，龚国公府的景夫人从舞场看戏回返时遭遇了刺客，幸好毫发无损。但这件事震动很多，圣上下旨加强京城防务，二官人身为武卫统领，公务繁重，难有闲暇时间。我去最合适，你只需安排人跟随。立即去办。”
“是。”陈子耀答应着，心里在嘀咕，“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他满腹狐疑，也只能按吩咐去做。安排好人员，准备好车马，第二日启程。
陶夫人和玉楚同乘一辆车轿，丫鬟仆妇分坐两台车，另有陶夫人的心腹小厮以及李管家派的家丁骑马扈从，在陈子耀的引领下，向汴州城外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