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五进城
李唯笑起来, 伸手道:“来抱抱。”
赵十五警惕的看着李唯,鼓起腮帮学着邹衍的口头语道:“十五信了你的邪, 你这个仲父坏得很哼。”
李唯大笑起来, 一把抱住赵十五,托着他的小屁股道:“我有个好东西给你。”
赵十五揽着她的脖子哼唧唧:“什么好东东, 比贝贝羹好吃吗?比圆锥曲线有意思吗?”
李唯心说,又不是三重积分肯定没你圆锥曲线“有意思”,但是你或许觉得没意思, 可我觉得有意思啊。
李唯干脆把赵十五抱回自己屋里,在榻前一个小盒子里找出一坨毛茸茸的东西托在手心, 朝赵十五晃一晃道:“你看好玩吗?”
赵十五小粗眉毛蹙起来, 嫌弃道:“是鼠鼠吗, 一点都不好玩,还没猫猫可爱。”
李唯走到他旁边蹲身道:“你喜欢猫吗?”
赵十五哼了一声,小傲娇的样子,奶声奶气的说:“才不喜欢,就算可爱一点点, 那也没有十五可爱!”
赵十五这个傲娇的感觉让李唯想起了赵嬴。大概是昨晚才依稀凌乱的梦到过赵嬴, 李唯不禁有些感伤,她想起从前,如果是自恋又傲娇的赵嬴这么说, 她可能直接冷淡的回道:那就算了,照着镜子你好好过吧。可是现在想想,如果顺着他的话说, 他大概也会很高兴。
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有些人,遇到就是遇到了。我们总以为转头就忘,总以为平淡无奇,但可能一转身真的就过了一辈子,而那个人却终究没有消失在时光的交影里。
李唯抚着赵十五小小的身体,低头轻语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养只小猫,好吗?”
“嗯……我想想吧。”赵十五明明心动了,却不肯立刻承认,扒拉着李唯的手心道,“你给十五的是什么?十五看看~~”
赵十五从李唯手里把弄西拿出来,好奇的左看右看,然后问道:“干什么的?”
“是用在头发上的。”李唯说。
那毛毛绒绒的团子是一个兔毛大白球,上面右细细缝了两个用黑兔皮毛做的小黑球,整体就做成了熊猫脑袋的样子,连载一根牛筋圈圈上。
赵十五更好奇了,眨眨眼睛道:“怎么用在头发上?”
这原是李唯嫌头发长让邹衍给她用动物筋做了几个扎头发的皮筋,那日去布庄见有新上的兔毛皮,一时心血来潮让人弄了这么熊猫的头花,打算哄赵十五玩,后来因为齐国光复,这小事就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李唯拿起篦子坏心的说;“就是头冠那样用。”
赵十五却一板正经的说:“祖父告诉十五,小朋友不能束冠”
李唯已经开始给他摆弄着梳头,一边梳一边道:“小朋友不能束冠,所以才用这个。”
赵十五将信将疑,有点嫌弃的说:“这个是什么东西,黑黑白白的像个大脸猫,十五才不要。”
“你不懂,这不是大脸猫,这是大熊猫,宝贝着呢。”李唯敷衍的说着已经给找十五在脑顶用他软软的头发绑了个小揪揪,然后不由分说的把毛茸茸的熊猫头花给他扎上了。
赵十五西瓜头齐刘海的脑顶,都拧出一个熊猫头的毛茸茸团子,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赵十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两只大眼睛朝上瞄着,小爪子摸摸头顶,不确定的说:“酱紫(这样子)会好看?”
李唯放下篦子把他正过来一看,差点笑晕过去,嘴上却还不停的说:“好看好看,特别适合你。”
赵十五见她笑成那样,总觉得自己被骗了,恼道:“你是不是又骗十五了!你这个坏仲父!”
他说着就要气急败坏的伸爪把熊猫头花抓下来,被李唯眼疾手快的拦下。
李唯强行板脸道:“别动!你要是拿下来我就不给你养猫了!”
赵十五爪爪一顿,很快就蹙起了小眉毛,抬脸故意鼓起大鼻孔鄙视着李唯:“你威胁十五!十五不接受威胁!你你你,你是坏人!”
李唯道:“是你自己说要考虑的。”
赵十五心里还是很想养小猫猫的,又有点怕李伟,因此虽然很愤怒但是没真动手扯下来头花。可是他又觉得这样很丢面,于是气呼呼的跺脚道;“十五考虑好了,就要养!”
李唯眉梢一挑,又换了一种说辞:“我告诉你,皇帝小时候都是带这种发饰的。熊猫就是国宝,是最宝贝的动物,你不信顶着这头发去问邹衍。”
赵十五听说皇帝小时候都这样不禁一怔,愣了愣小心的摸摸脑顶,犹豫了一下道:“那好吧,十五去问问。”
赵十五迈着小短腿要出门,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这样特别不拉风,于是一扭小脑袋哼道:“你在这里给十五等着!骗十五你就屎定了哼!”
李唯强忍着在他走之前没笑出来,等赵十五刚一出门她就笑出了声。这小坏蛋是上天派来让她开心的么。
这么一想李唯忽然就能够明白为什么吕莘非要带着赵十五回濮阳了——这么奶凶奶凶的可爱小朋友,让别人看着照顾也不放心啊。
所以李唯也决定带上赵十五一起回卫国,完全忘记她经常把这个小坏蛋丢给别人看着。
过了
一会赵十五带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小表情磨磨唧唧蹭回来了。
“怎么样?”李唯故意用平淡的语气问他,“邹衍怎么说?”
赵十五摸着小下巴,很不明白的样子:“邹衍也说熊猫是国宝。”
“你看,我何时骗你了。”李唯负手,说的理所当然。
赵十五仰起肉嘟嘟的小脸,很是不解的问:“可是为什么除了他每一个看见十五的人都愣了愣然后掩着袖子笑跑了?”
李唯心想你脑袋上扎个熊猫这么萌,我都要笑跑了。但她却说:“你当然是看错了,他们是惊讶于你的风姿。”
“啊,不能吧。”赵十五怀疑三岁的人生,“十五明明瞧见他们笑了。”
“看错了,不信我带你去问问。”因为赶上了晚膳的时间,李唯就直接带着赵十五去了摆饭的后厅。此时□□有几名家仆在前后布菜忙活。
李唯抬手一档,拦下两名家仆,指着抱在怀中的赵十五,语气淡淡道:“你们觉得,十五好不好看,拉风不拉风?”
家仆都是有颜色的人,不然也干不到今天了。她们俩看着李唯意味深长的眼神,赶紧在大笑之迅速的憋住,对视一眼强行伸出大拇指,不停点头道:“好看好看,简直是英姿飒爽。”
赵十五毕竟小朋友,听了之后信以为真,终于放心了,朝李唯惊喜道;“原来是真的,皇帝是小朋友的时候都带熊猫。”
李唯闭眼深沉点头,就怕被赵十五看穿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第二天吕莘、李唯带着赵十五、荆燕以及生意上的管事和几名护院家仆,登上了返回濮阳的马车。
路上赵十五坐在车上由奶娘抱着,小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顶着个熊猫发饰,身上还斜跨这一个黑白兔毛缝制的熊猫小包包。这可是他连夜闹着让布庄裁缝根据李唯画的图给赶制出来的,背在身上感觉特别有面。
卫国距离赵国不算远,赶了三天就到达了陈都,因已是下午,吕莘决定在陈都住上一晚明日再去濮阳老宅。
陈都是继临淄、洛阳和邯郸之外的天下第四大商贸集散地,又因为坐落卫国而非其他几大战国所以商贸经营更加自主,不像临淄和邯郸的商市要受到政令的管制,因此陈都也是各国商旅最多,货物最全的南部贸易集散地。
赵十五在齐国的时候住在山清水秀的百花别院,没怎么见光繁华的商市。到了邯郸因为家里人各忙各的,他年纪小又迷上邹衍教的各类物理、数算题目,因此也没太跟家人正经逛过街。
现在赵十五三岁了,对外面的世界怎么说的都开始萌发了兴趣,来了陈都不觉就好奇起来。
陈都是吕莘从前经营吕氏的大本营,也是吕氏商社总社的所在地,内心对陈都有着非常深的感情,更有一种到了自己地盘的感觉。眼下看到外孙起了兴致,吕莘便要好好带着十五转转,看看他当年经营的地方。
“陈都在商界别名天府鬼蜮,意思就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陈都买不到的,十五想下去看看吗?”吕莘笑眯眯的问赵十五。
赵十五透过车窗正看得起劲,听到吕莘这么说,不由更加憧憬了,两只大眼睛闪亮亮的望着吕莘道:“真的吗祖父,什么都可以买到吗?”
吕莘捋捋胡子笑道:“那当然,只要十五想要,祖父都给你买。”
“有汽车吗?”找事物充满向往的问。
“呃……”
“有飞机吗?”赵十五继续充满向往。
“呃……”
“那有熊猫吗?”赵十五摸摸自己的熊猫包包问。
李唯见这孩子把老头的满头黑线都问出来了,只好把他抱过来道:“邹衍给你说的那些东西外面都没的卖,等以后仲父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这些东西遍地都是,现在就别闹了。”
“熊猫都没有吗?”赵十五现在对熊猫特别感兴趣,总觉得熊猫就是当皇帝的象征。
李唯笑了笑道:“熊猫倒是有的,不过要去秦国才能看到,那种动物金贵,只住在蜀中和秦岭,别处是见不到的。”
赵十五的小爪爪摸摸腰间的熊猫包包,“哦”了一声。
李唯怕吕莘冷场,摸摸十五的脸道:“陈都是东方大都,好吃好玩的特别多,祖父在这里住了半生,对这里十分熟悉,十五要是想去玩玩,就要好好听祖父的话。要去吗?”
赵十五兴奋的点头,回头钻到吕莘腿上,抱着他的胳膊道:“十五要去玩。”
被赵十五需要让吕莘觉得很舒爽,他在陈都经营了大半辈子,从前他对名利没什么感觉,做事总以低调务实为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现在赵十五就是他的一切,吕莘现在想想,前半辈子的辛苦可就是指望着在外孙面前抖一抖呢。
“来,十五,我们下车去逛逛。”吕莘抱好赵十五,下了车才想起还有李唯,回头望着车上道:“你这是要去哪?”
李唯笑得精明,貌似不经心的说:“陈都也不常回来,旧宅的东西先前也都卖空了,我约了人谈谈卖陈都祖宅的事。”
吕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没见过哪个子孙把卖祖宅说的那么风轻云淡。可现在也没法,反正祖宅里的东西早就让李唯卖了个精光,留个空宅子也
没用。
“行吧行吧,注意别卖便宜了!”吕莘叹着气把摆手,心想罢了罢了,身外之物,还是十五最重要了。
吕莘和李唯相约一个时辰后在吕氏商社的总社门口见面。约定之后就带着两个随从陪赵十五逛街去了。
“十五啊,陈都可是南方第一都市,不少楚地的东西都在这里集散,祖父年轻的时候也是从此发家,之后开始统领整个吕氏商社,将生意做成了今天这般规模。”
赵十五东看西看,然后仰头对吕莘道:“祖父厉害。”
吕莘不无骄傲的说:“那当然,你仲父可都是遗传了我,要不然怎么能成为大商,做成那么多大生意。”
赵十五懵懵懂懂:“仲父在外面很厉害吗?”
“当然,你仲父可是拯救了齐国呢。”吕莘笑道,“不过齐国刚刚复国,天下人还不知道你仲父在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等过些时日消息传开,你仲父吕不韦就要成为名传天下的大商了。”
他说完不禁唏嘘感慨,这李唯算是帮已故的儿子吕不韦争得了最大的荣耀,也不枉他这一生短暂,疼了妹妹一场。
吕莘这样想着就越发觉得赵十五将来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禁更宝贝这天资聪颖的外孙了。
“我们十五将来可是要立不世功业的。”吕莘感叹道。
赵十五咂咂小嘴问:“不世功业是什么?”
“就是前任都做不到的丰功伟绩,只有十五做得到。”
赵十五的小脸写满了任重道远的坚定,很认真的点头道:“十五要做皇帝的,功过三皇,德超五帝。仲父是这么说的。”
他说完眼神忽然定格在远处的一家皮货成衣店门口,好像看到了宝贝。
“十五看什么呢?”吕莘问道。
“狗狗包。”赵十五超有兴趣的指着那边,“看看。”
吕莘打眼一看,前面那家“东齐”皮货成衣店门口挂了几个小孩子背的毛皮小包,都做成了动物的样子,赵十五大概是喜欢上了。
吕莘这下可更高兴了,一扬手道:“那家啊,那是当年咱们吕氏布庄的生意拍档,老板可是巴着咱们家发的财,待会咱们过去,十五喜欢的东西那老板说不定非要送给十五呢。”
“真的吗?”赵十五睁大眼睛,“要送给十五?好开心。”
吕莘心想这还不是小事,要是没有他当年的扶持,这家店都开不起来。
为了表示接受礼物的郑重,赵十五要求祖父把他放下来自己进去。于是吕莘带着短腿宝宝赵十五跨入了门店。
赵十五站在那个挂狗头状的小包前面站定,一直看。
吕莘阔步到正在算账的老板面前,敲敲柜台道:“齐老板,多日不见了。”
齐老板抬头一看,打量了半天才笑道:“哦,是前任吕东家,多日不见了。怎么,你又回陈都了?吕氏的生意还没让您那宝贝儿子败光?”
吕莘被他说的莫名其妙,不禁问道:“齐老板何意?”
齐老板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道:“怎么,您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吕不韦在外面花天酒地千金纳姬,卖光吕氏楚地产业,吕氏商社而今也不会那么艰难,连我们半年前的皮子货款都拖着没结呢。”
“怎会,吕氏商社三月之内必定结账,这是几代人的老规矩了,绝不拖欠。”
“哟,您在这跟我装什么高风亮节呢,有这功夫您还是跟吕不韦好好商量商量,我们都是小本生意,几家皮货商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十金的货物,比不得他金贵歌姬的一根头发,行行好能在败光吕氏基业之前先给我们把账结了吗?”
吕莘大为惊讶道:“商社与不韦何干?”
齐老板有些火了,怒道:“您这是要一推二五六,完全不认账了?谁不知道吕氏商社的掌印八成还是要在吕不韦的手上,谁让他是您这位老掌印的儿子呢,别的族中子弟就是再有才华也架不住您在后面的运作啊。”
吕莘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似乎是有人故意在抹黑他和李唯。他知道跟齐老板再争辩下去没有意义,这种流言本就是故意误导言论,吕氏内部的机制外人根本不了解也不愿意多了解,他们只看结果。
“祖父。”赵十五站在一边看皮货,一会看虎皮,一会摸貂尾,最后又来到了那个憨态可掬的狗头包前面,指着对吕莘说,“摸摸。”
吕莘对赵十五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他也不再跟齐老板掰扯那些有的没的,拱手道:“此番吕某回卫是要参与宗族之会,必将此事上达族长,吕氏百年基业,齐老板无忧。今日我只想买件东西,敢问齐老板这狗头包需多少花费?”
齐老板看一眼赵十五指着的狗头包,冷哼一声道:“这是客人定好的,不卖。”
吕莘看着赵十五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急道:“齐老板,我双倍付你。”
“哎哟,这会儿您可真大方,不好意思我再不想做你们父子的生意了,不讲信誉!等轻裳少东给我结了账,我还要好好跟他告你们一状,好好的吕氏商社,名头都是让你们父子败坏了!”
赵十五听齐老板这么跟祖父说话,立刻就不高兴了,他赵十五也是有骨气的!
赵十五两只爪
爪拉着自己腰间的熊猫包,嘟嘴仰头看了一眼狗头包,拉拉吕莘的衣摆道:“祖父,他们这个不如十五的熊猫好,哼,十五才不要呢。”
齐老板嫌弃的看了赵十五一眼道;“你们吕氏嫡脉连小孩子都那么讨人厌。快走,不送!”
赵十五哼了一声,鼓起腮帮,拉着吕莘的衣摆就出去了。
走了不远吕莘蹲下身,歉意的摸摸赵十五的脑顶道;“十五,真的喜欢的话,祖父另外找一家卖给你。”
赵十五摇头,摸着自己的熊猫包道:“十五有熊猫,想给祖父买一个。那家不好,不要了。”
吕莘听说十五是要给他买,大受感动,抱起赵十五道:“对,那家不好,祖父也不喜欢,等回了邯郸,咱们让你仲父画图给祖父做一个跟别人都不一样的,陪着十五一起背。”
赵十五在吕莘密布鱼尾纹的眼角亲昵的蹭了一下,奶奶的说:“十五要吃饭饭。”
吕莘赶紧选了陈都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叫了不少当地的名吃给找十五。其间他听到不少关于“吕不韦”的风言风语,不外乎吕不韦千金纳姬,变卖祖产,在齐生意失败,甚至说他在邯郸一掷万金包养落魄王孙,总之是怎么不堪怎么说。在那些人嘴里,吕不韦俨然是个性情大变,被美色迷惑的吕氏败家子。
可是明明控制吕氏财务的印信就不在李唯这个“吕不韦”手中,她就是想败家也轮不到她做主,所以这些流言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蓄意诋毁。
吕莘是成熟的大商,也就在赵十五的事情上犯点小糊涂,于这些大事上他心中自有盘算,挡下也不多问,待十五吃过午饭就带着他去了陈都的吕氏商社总社。
不论外面怎么说,吕氏的家业总是掌握在吕氏族人手中,吕莘为家族掌管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当然不能看着它名声被毁,更何况这事还是冲着他们父子来的,他更要弄清楚,不然明日到了祠堂上,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裸的被人算计么。
吕氏商社总社坐落在陈都最繁华的街道正中,三间连起的大铺面只做大客商谈和账面结算,并不对外待客,但光是这恢弘大气的气度就昭示了吕氏在陈都商界不可撼动的地位。
吕莘抱着赵十五站在总社的青阶之下,指着上面篆体字迹的大牌匾道:“十五啊,祖父当年可就是在这里坐镇吕氏商社,咱们吕氏家大业大经营布庄,每日出金上百,万金的生意在祖父手上也走过不少。这是咱们吕氏的根基,就算是今天,祖父不再掌印,也绝对不能看着它沦为别人耍弄心机的工具。”
赵十五虽然并不全懂吕莘话中深刻的含义和深沉的情感,但他感觉得到吕莘的坚定和执着。
赵十五握起小爪道:“有十五在!十五会看账!”
赵十五跟吕莘去过两次邯郸的布庄,吕莘看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探头探脑,吕莘就顺口给他讲一些基本的账页知识。李唯在家的时候,更喜欢给听不懂的赵十五讲天书,什么现代会计学基础,什么千奇百怪的金融学定律,高兴了都会提一嘴,她就是顺口排遣一些穿越的寂寞,虽然赵十五这好奇宝宝挺好学,但她也不图赵他能明白或者记住。
所以当赵十五说他会看账的时候,原本愁容满面的吕莘都笑了。不过他不会打击小十五的积极性,抱着他道:“好,那十五进去陪祖父一起看看账,把事情问明白。”
吕莘与赵十五一行人才刚进了商社正厅,一位年轻的管事就走了上来,他显然认得吕莘,看到吕莘抱着赵十五,不由哼笑一声道:“老东家来了,这是谁?那千金姬妾给不韦少东生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不是说才纳了没多久吗,难不成又是跟哪个歌姬舞娘生的?难怪卖了老东家的家业不说,连咱们吕氏在楚国的铺子都卖了,合着是养这些莺莺燕燕去了。”
“注意言辞!”吕莘不希望赵十五听到这些混账话,他拿出当家的气势道,“吕氏商社的风气什么时候也掺了市井风,难怪在外面的名声江河日下!”
那年轻管事仍然畏惧吕莘的积威,吃了瘪也不敢太放肆,只是不甘道:“老东家,您今儿来时去濮阳老宅路过陈都顺道借宿吧?您是咱们吕家劳苦功高的前辈,就算现在不掌事了,咱们轻裳少东也得供着您,您要在这边住小人无话可说,但是不韦少东,呵呵,恕小人不能接待,毕竟他卖了咱们吕氏在楚国的产业,这可就是吕氏的罪人了,原则问题,不是小人不尊重您老。”
李唯当初为了支持齐国抗燕,确实不顾一切的卖了吕氏在楚国的店铺,这事未得族中允许,恐怕要被秋后算账,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板上钉钉的现实,吕莘当年也有些不支持,现在被别人说到脸上,他也说不响嘴。
见吕莘无话可说,那管事得了意,瞄一眼扎个熊猫头花肉萌肉萌的赵十五,从这孩子骄傲的气质里多少看出一些李唯的影子,不禁故意挑衅道:“呐呐呐,这丧脸小孩要是他的种咱们可绝对接待不起,您硬要带着他进来,那就别处歇着,好走不送。”
“十五也是你能说的!”吕莘怒斥一声,也不与小鬼再缠,直接点名叫阎王,他沉声道:“老夫今日登门不是来跟你们说这些,让你们少东吕轻裳出来见我,关于商社的传言和账
本,今天老夫都要盘查清楚。”
管事佯装吃惊道:“见轻裳少东?那您还在这跟小人浪费什么时间,到了濮阳祖宅您想见哪位见不着?实不相瞒,轻裳少东已经赶往濮阳了。至于查账,您要么让轻裳少东开口,要么,呵,您把印信拿出来,不见印信小人可不敢让什么随随便便姓吕的都看咱们总社的账。”
管事说完翻了个白眼,虽不得罪人却也□□裸的表达了对吕莘要求的不屑。
吕莘因那管事说了赵十五几句心中便有大火,如今见他如此态度,不禁立刻就要亮明身上的另外半枚总社印信。
原是当初他向族长交出卸任,族长虽然同意他不再代管商事,却仍然以吕轻裳和吕不韦两个年轻人比试未分胜负为由让他留着半枚印信,不然李唯后来也没那个本事卖出楚国的吕氏商铺。当然众人只知他已卸任掌事,却不知另外半枚印信扔在他手中。
可就当吕莘要亮出印信之时,一只手却轻轻地拦了下来。
“父亲,事情我已清楚,不必多此一举。”李唯出现在吕薪身后,从他手上接过神情愤然的赵十五。
“告诉你们轻裳少东,他不必躲,明日濮阳宗祠,不见不散。”
李唯说完神情平淡的转身,潇洒的离开了商社。
第二日在去往濮阳的路上,吕莘尤未消气,对李唯不无埋怨道:“小唯昨日怎么不让为父查账,吕轻裳四处诋毁你,为的就是要拿到吕氏的全部掌印权,但他与你的这场比试定然落败,为了翻盘他的账肯定有问题,只要一查……”
“父亲,这都是小事,吕轻裳好过不了几天,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你且看着吧。”李唯淡淡道,“今日宗祠议事父亲不必多言,只看我行事即可,至于十五,那种阴森森的祠堂就不要让他去了。”
赵十五坐在吕莘腿上,听说不让他去,他立刻小爪叉腰道:“不!十五要去,有坏人要欺负祖父和仲父,十五要收拾他们!”
李唯见他小小一坨还正经斜跨着个熊猫的包包,满脸义正言辞,不禁轻笑一声道:“好,早晚你也要见世面,就带你先见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牛鬼蛇神吧。”
李唯一行人来到濮阳老宅时,宗祠内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吕氏宗亲,见到他父子二人都冷下脸来指指点点,不用听也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到了此时,吕莘也已清楚明白,看这阵仗,分明就是针对他们父子的“宗审会”。
赵十五感受到了周围的恶意,他小小年纪却一改往日在李唯面前的调皮可爱,冷冷的面瘫小脸已经有了些许威势,好像一直小河豚,全身的刺都炸了起来。
李唯见他都严阵以待,不禁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轻描淡写的说:“鸿门宴而已,赴的多了就没有感觉了。以后你就知道,当你有了手段,这种时候,不但不会紧张,甚至还可以谈笑风生,轻松赴宴,想吃什么吃什么。”
赵十五不太明白,他就是小小的身体绷紧了,像只随时要扑上去为李唯咬人的凶凶小奶狗:“十五会保护你的!”
李唯可不想打击小朋友的英雄主义,随意道:“好,都看你的。”
“不韦哥。”
李唯正要与吕莘进入祠堂,忽听廊下传来一声婉转的轻唤。
李唯回头,见一身蓝衣,满脸阴柔的吕轻裳正站在廊下,对他露出一个刻骨的寒凉笑容。
李唯让吕莘带赵十五先行入内,她缓步走到吕轻裳面前,淡淡道:“何事?”
“难道不是不韦哥先跟我说点什么吗?”吕轻裳一副万事尽在掌控的得意神情,悠悠道,“比如说求求我什么的。”
李唯面色冷淡道:“想多了。”
她的平淡引起了吕轻裳极大的恨意,他忽然怒道:“不韦哥!你为什么就非得跟我作对呢!我以前只是想让你对我低个头,只是想要证明我比你强!我是你弟弟,我拿到印信和掌家权不好吗,你听命于我在我手下,我们共同经营吕氏产业我不好吗!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外人羞辱我!那个异人算什么,你竟然为了他让我跪雪地!我才是你弟弟!”
他说了那么多话,李唯却只回了一句:“你是谁不重要,我不过是天生没学会向任何人低头。”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逞强吗?哈哈哈。”
吕轻裳忽然扭曲的大笑起来,他怨毒的看着李唯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会被我狠狠的踩在脚底!我会让你失去所有的,吕不韦!到你什么都没了的时候,到你连这个姓氏都要失去的时候,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再想用兄弟情打动我,就晚了!我要把你和你爹,还有你那个不知道跟谁生的孽种全部赶出吕氏!让你们活着时被人戳断脊梁骨,死了也做孤魂野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轻裳笑得声音不大,却狰狞而扭曲,仿佛他内心聚集的所有怨恨都在这一场大笑中宣泄。
李唯没有任何表示,她就站在吕轻裳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
吕轻裳笑了半天也没有得到李唯的任何回应,笑着笑着还尴尬了,越笑声越小,笑到最后气都短了,不禁喘着气疑惑道:“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心里就不怕不惧?”
李唯抬眼,轻轻瞟他一眼道:“我心
里从未有惧怕之事,只有痛快和不痛快。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如果让我不痛快,不要说你这个不值一提的远方从弟,就算是整个吕氏的产业,我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它消失殆尽。”
李唯的声音又轻又淡,说道最后她细长的丹凤眼中流出慑人的精光,看的吕轻裳背后一阵阵发冷。
吕轻裳没想到先怕的人居然是自己。但当他想起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他又有了底气,哼声道:“你就再得意一时半刻,这些话,你要有种,待会留到祠堂里说,你敢吗?!”
李唯忽然伸手在吕轻裳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轻出一口气道:“能不能快一点,我都等不及了。”
“你,你……”吕轻裳难以置信的指着李唯,“你真不怕……”
李唯转身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顿下脚步道:“哦,还有一件事。我的赵十五原本也不姓吕,他日后如何更轮不到你来置喙,就凭你今日诋毁十五,我保证不让你活过明年的正月十五。”
李唯进入正厅,在各种不善的目光中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吕莘的座席旁边跪坐下来。
“吕轻裳找你什么事?”吕莘低声问。
李唯目视前方一脸平静,随口道:“废话多。”
“他可是想好要算计我们父子了。”吕莘指指眼前小几上摆放的账本,“他把这一年吕氏产业的账目都拿来了,我粗略看了一下,对你很不利,但是一时半会不太好抓住账面上的错处,他肯定做过手脚。”
李唯连看都没心情看,瞧着左右不少人都在翻那些账册,蹙眉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这还约了两个买主明早看房,抓紧结束回陈都要紧。”
吕莘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她还在关心陈都卖房的事,不禁急道:“你怎么分不清个轻重啊,你不为你想想,也得为十五想想,万一让你赔偿楚国那些铺子你拿什么赔?齐国现在可还没还你钱呢。诶,说起钱,你别找我啊,我这两年攒的钱可都是给十五在邯郸贵族区买房的,邯郸那地段的宅子多贵你不是不知道。”
李唯瞥老爹一眼道:“父亲你别唬我了,你攒的钱不老少,就算买也花不了那么多钱,难不成你还指望让十五以后跟平原君住邻居吗?他那宅子倒是真贵。”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上了邯郸的房子,简直越扯越远,要不是赵十五不爽的嘟囔了一句,这父子俩聊着聊着还真的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
“别吵了好不好,十五在看账本!”赵十五不瞒的嘟嘴说。
吕莘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打扰十五。”
就在这时老族长和三叔公被小辈们扶上了主位,吕轻裳随即入内,走到厅中开口前,他眼眸微眯先看向了李唯。
“族长,三叔公,各位叔叔伯伯,族中子弟,今日请大家前来是有几件大事要全族见证拿个主意,也是我吕轻裳与兄长吕不韦考较生意比试的日子,再次轻裳已将一年来的账册奉与诸位,请各位随意取看,待会也好给我们兄弟一个公正的评判。”
吕轻裳说完李唯已经起身,她不紧不慢走到厅中,看也没看吕轻裳,只是保持着一罐的神情道:“不必卖关子了,说说比试结果。”
吕轻裳也不再虚与委蛇,对李唯道:“从账面来看,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亲爱的们,有点晚了,今天坐火车回家,抱歉抱歉,说好一万绝对不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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