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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堕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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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周氏眼看就要脱口而出时,有人站了出来。

    “正是凑巧。”监察院御史周证走出,举着奏折,掷地有声说:“臣也有事禀告。”

    周证站到宋乘渊旁边,宋乘渊斜眼看了他一眼,皱了眉,预感不妙。

    周证面容俊郎,白面端正,年仅三十岁就已然是从三品,一身荣华,满京城赫赫有名的青年学士,前途无量。

    尤其,他是周流川唯一的堂哥。

    周流川和秦误的关系自不必言说,当年秦误能被举荐入宫,大半原因是周流川挨了一顿打,鼻青脸肿地求周父举荐,这才让他从此平步青云,竟然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自从秦误当上宦官首领之后,周证的官职也一路高升,年纪轻轻就将要进入内阁,圣眷不断,其中龌龊不用细想也能笃定。

    周证坦然站在朝堂之上,众臣的视线之中,他躬身递上奏折说:“臣要告,首辅包庇嫡子,枉顾司法。”

    “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你一派胡言!”宋乘渊震怒:“你竟然凭空污蔑本官。”

    “什么?”老皇帝脸色都难看了。

    一个弹劾一个,朝堂都成了闹场,他脸面下不来,自然生了怒气。

    “回陛下,臣也人证物证俱在。”周正面不改色,甚至连看也没看宋乘渊。

    “陈周氏。”周证唤正在递上跪伏的妇人。

    陈周氏立刻浑身一抖,跪趴在地上说话:

    “臣妇,臣妇告首辅之子宋庆强抢民女,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结党营私,大肆开张淫/业,走私官盐,私铸银钱,戕害百姓,草芥人命。”

    宋乘渊还愣了好一瞬,低头看向伏跪在地上的陈周氏。

    “臣妇还告宋乘渊宋首辅包庇纵容,徇私枉法……”

    “放肆!”宋乘渊直接下意识暴怒,对着陈周氏就要踹过去:“你是秦误的人?”

    他做梦都没想到,前夜在他屋前哀恸求情的陈周氏居然是秦误设计他的圈套,里里外外配合着诓他。

    好几个言官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压着他那把老骨头,这才没有碰到陈周氏,但是所言所行体面尽失。

    “宋卿,怎么回事?”老皇帝被气得脸色涨红,眼前闹剧着实是荒唐,朝堂颜面荡然无存。

    “臣……”宋乘渊来不及回答,陈周氏赶忙插嘴禀告道。

    “臣妇,臣妇手中有账本数厢,乃是宋庆数年来无视法纪朝纲,谋取私利的罪证,”陈周氏瑟瑟缩缩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双手捧着,宫人呈上高台给老皇帝过目。

    “你!胡说!”宋乘渊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脸色涨红如水煮,呵道:“你一介妇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罪证?”

    陈周氏回答:“回陛下,此账本乃是宋庆外室所留证物,此外室是我儿时玩伴,三个月前宋庆杀母留子,宠妾垂死,口吐鲜血从府中爬出,才将账本送到我的手中。”

    “陛下如若不信可以去郊外三里庄茶山里一处坟墓坟墓,宠妾尸首仍未腐烂,棺木里尽是账本。”

    “你!你!”宋乘渊被气得胸口钝痛,捂着胸口喘息不已,最后竟是吐出一口鲜血,血点飞扬,沾污了议政殿光滑整洁的地面,他踉跄几步,骤然倒地,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往日受他恩惠的人也冷眼旁观。

    老皇帝扫了几眼账本,气得直接把账本丢在宋乘渊脚下:“首辅你作何解释?”

    那本账本在台下吹翻了几页,纸张微黄,翻阅痕迹明显,条条款项皆是有据可查,倘若深挖必然还有东西,然而宋乘渊表面清廉,背地里竟是一笔烂账,老皇帝不可能不震怒。

    宋乘渊口中还有鲜血,竟是眼含热泪,哭得哀恸。

    有年轻官员站出来说:“陛下,宋首辅藐视朝堂,肆意妄为,又包庇亲属,在其位而不谋其事,徇私枉法,臣以为即刻收监,以示法纪。”

    “臣附议。”

    “臣附议。”

    “你!你们!”宋乘渊又吐出一口鲜血,看着满朝庭沆瀣一气的奸佞朝臣,满心绝望。

    “这……”老皇帝虽然生气,但是他本身没动过对宋首辅下手的念头,宋首辅往年有辅佐朝政之功,政绩斐然,又是有威望,对大齐江山忠心耿耿,虽然大闹朝堂,他最多也不过是个罚俸贬职的打算。

    然而满庭朝臣大有对此彻查的意思,他略微犹豫。

    秦误抱着猫,适时出声:“陛下,还请明断。”

    他语气冷静,如玉碰冰,却犹如一记锤敲在老皇帝的头上。

    “秦误,你起身。”老皇帝说:“竟是冤枉你了。”

    “是。”秦误撑着手臂站起身,他体力很孱弱,跪了片刻已经腿脚打颤,身体晃了几下似乎要倒,弱柳扶风,无力软弱,还得是小太监搀扶了他一把,他才将将战住了。

    “奴才惶恐。”秦误说:“奴才不知伺候陛下有何错漏,竟遭宋首辅如此嫉恨。”

    宋乘渊哀嚎:“妖孽祸水!”

    “陛下,陛下他是灾星转世,要灭大齐的妖孽啊!”宋乘渊说:“陛下你被他迷惑,已经三年不曾勤政了!”

    “陛下你远贤臣,近小人!”

    老皇帝脸色暴怒,直接挥手:“来人!把宋首辅拖下去,账本给刑部,给朕查!查个水落石出!朕倒是要看看,所谓贤臣背地里是何种面目!”

    “陛下!陛下!”宋乘渊被侍卫拖了下去,临走时他都还在喊。

    秦误被小太监搀扶着,看着被强健侍卫拖下去的老人,站在高台上,眼角眉梢带着几不可察的愉悦,低头抚了抚自己怀里的白猫,毫无意外之色,也浑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怜惜,然而五官是一副多情模样,容易迷惑人心。

    他站在高台上,宦官朝服压不住他的容色,他的外貌好得远胜他人一截。

    净法抬眼看他,秦误察觉,低垂眼眸和他对上,照旧捏了猫爪朝他作礼,净法收回视线,丝毫没有看了一场荒唐闹剧后多余情绪,他仿佛置身事外,毫不关己。

    陈周氏被搀扶着带走了,宫人把地面清扫一番,闹剧歇止,老皇帝已然疲惫,秦误出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却在这时,还有人出声:“臣有本启奏。”

    一位中立派的大员开口,站出来,说:“陛下,自从五皇子因谋逆赐死后,皇储人选只剩下尚在襁褓的九皇子和年幼的七皇子,臣以为,陛下虽身体强健,但仍要为大齐千秋万代早做打算,故陛下应当今早选定太子人选,早立国本,才可安定朝廷,抚慰百姓之心。”

    “……”此条提议一出,满朝寂静。

    老皇帝五年丧失三子,斩杀一子,零零散散以至于后继无人,后宫空荡,连成年的皇子也没有,如此提议不亚于在伤口上猛戳溃痛。

    然而老皇帝身体已然枯槁,早立太子才是明智之举。

    老皇帝罕见露出一种黯然神色,神思飘外,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此时日后再议,朕已疲乏,退朝吧。”

    早朝退散,群臣缓缓退了,老皇帝被人扶上轿辇送回寝宫。

    秦误留在偏门等待净法:“佛王殿下安。”

    他递出佛珠,轻笑:“本以为奴才不过是个下人,不会有任何祸端,谁知道竟是从生死关里走了一遭,早知道还是不玷污佛珠了。”

    “佛王殿下,见笑了。”秦误说:“奴才这位置,总是平白遭人觊觎,他们只觉得奴才是陛下跟前红人,却不知道奴才这个位置伴君如伴虎,奴才每日都是提着脑袋做差事。”

    “都如此了还要平白遭人陷害。”

    “好在天理仍在,还有许多好人愿意奴才说两句话。”

    秦误惋惜,语气也放缓着:“首辅大人名声廉洁,为人刚正,满腹经纶,博学鸿儒,谁知道背地里竟然是个溺爱无度的愚父,或许他诬陷奴才,也是遭他人蛊惑,然而他却惊扰朝堂……”

    “只怕是连身后名都保不住。”

    净法扣动佛珠,指骨弯折,佛珠上的檀香沾染另一种暗香,两相交混,两相交混,纠缠不已。

    “嗯。”净法略微低头看他,眼眸宁静无波,秦误被包裹其中,似乎要将他看穿,没有接话。

    “……”秦误见净法八风不动,也止了声,他说:“实在抱歉,奴才见佛王亲厚,一时间竟是多言了。”

    “无事。”净法回他,转身离开。

    秦误看着他的背影,皱眉。

    那串佛珠他已然下了魅术,然而净法却仍旧不为所动……

    他无比羞恼。

    ……

    老皇帝离不开秦误,尤其卧床时,秦误无比要陪侍在侧,不然他必然要折腾宫里其他宫人唤秦误回宫。

    秦误踏入寝宫门槛时,老皇帝已经被人服侍着躺在了床铺上,喘着浑浊粗气,看见秦误,唤他走到床边,视线贪婪地舔过秦误每一寸,待人走近了,身体都略微靠了过去。

    秦误端起一旁的汤药,倾身给皇帝喂药,他喂一口皇帝吞食一口,秦误眼眸冷淡,没有先前畏惧害怕的神色,他悉心说:“陛下身体抱恙,何须如此勤政。”

    “今日张卿提起立储,朕也想过。”老皇帝叹了一口气说:“朕当初对老五寄予厚望,谁知道他竟如此不争气,竟然谋逆……”

    “朕倒想起昶儿了。”老皇帝人老了,往日早已抛之脑后的记忆却渐渐清晰,他说:“倘若他还在,朕倒也不必如此忧虑。”

    “昶儿五岁成诗,八岁擅画,伶俐聪慧……”

    然而却在八岁时,跟着被谋害的皇后一起葬身崖底,死不见尸。

    “现下都没了。”老皇帝孤家寡人,倍感寂寥。

    “朕身边只有你了。”老皇帝看着秦误,伸手在他臂弯间拂过,抓他的手腕,秦误用药碗挡住,看着老皇帝色迷心窍,痴迷不已的模样,安抚他:“陛下是天下万民的君王,怎么会只有奴才一个人呢?”

    秦误放下药碗,给老皇帝掖好被角,说:“陛下忧虑过度,还是早些歇息吧。”

    老皇帝没撑过多少时间,果然睡过去了,秦误面露厌恶:“回宫沐浴。”

    “是。”

    秦误洗了澡,换好衣物就出了宫,周流川被周证抓着念书,没有空闲出来,他一个人去了花阳楼,老鸨早就等着他了,看他进来,连忙指明了方向说:“萧爷早就来了,一个姑娘也没点。”

    “来花楼喝闷酒,他可真有情致。”

    秦误端了酒水上楼,萧昶点的是最好的包厢,房间开阔,温泉引入,纵使是全京城也再没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奢侈去处。

    秦误端了酒水进去,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酒气略微弥漫,房间正中赫然有男人懒散着筋骨喝酒。

    秦误低眉躬身走上前,端酒给放在萧昶面前,坐跪下。

    秦误一进来,萧昶眼光就落在他身上,手里的酒却没停,仰头喝酒时,眼光也是盯着秦误,似乎喝的不是酒,是秦误。

    萧昶的酒杯空了,秦误满斟上:“奴来伺候爷。”

    “伺候?怎么伺候?”萧昶捏着酒杯,说:“端茶倒水吗?我来这里是想买个奴仆?”

    “那自然是……”秦误伏上榻,端了一杯酒喂给萧昶,一只手抓着萧昶的手往自己身上带,细腰柔韧,他话语尾调拖长,勾着人心:“寻欢作乐啊。”

    萧昶咽下酒水,手果然享受一般地掐上秦误单薄的腰,他饶有兴致:“花阳楼花魁的腰都没你的细。”

    “不知爷可满意?”秦误半跪在席榻上,勾着萧昶的脖颈,双臂环紧了他,半笑半嗔说:“奴会的,可不必花阳楼里的花魁少。”

    “我,不要花魁,要禁魁。”萧昶说:“你能吗?”

    “爷想怎么玩,奴都可以。”秦误对着萧昶耳际吹气,他压低语气:“奴只要爷高兴。”。

    秦误身形纤长,柔若无骨,依附在雄伟的男人怀里,可以完全贴合,秦误倒了一杯助兴的酒,又喂给了萧昶。

    萧昶被他喂着喝了一碗花酒,目光不离秦误,似乎兴致来了,把人抄起膝弯抱起,走进了温泉。

    温泉水蒸腾烘热,两个人衣服都还未褪掉,沾了水贴着身形传递体温,秦误面颊沾水,五官更加魅惑,他笑着坐在了萧昶的身上,胸膛紧贴,环绕着萧昶的脖颈,发丝散乱犹如幻妖。

    “爷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萧昶扶着他的腰,大手收揽,兴致烧的很旺。

    “弄死你。”萧昶抬头看着他,说。

    两个人耳鬓厮磨,几乎将要吻在一起的时候,忽然门被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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