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炮灰过于绝美 > 第5章 堕佛

第5章 堕佛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翌日清晨,老皇帝终于在床上呜咽着一口气醒了过来,两颊消瘦,一把老骨头形同槁木,浑身僵硬地起床,呼吸浑浊得犹如沙石磋磨。

    秦误走到他身边,怀里抱着那只白猫,指挥宫人给老皇帝更衣穿朝服,他说:“陛下,今日早朝,佛王可要一起议政?”

    老皇帝微阖着眼,神色终于有了点皇帝的威严:“嗯。”

    “是。”秦误躬身退出去,拂了拂白猫身上顺滑的毛发,吩咐宫人去接佛王殿下。

    按照祖制佛王也是臣子,类似国师却又比国师更加崇高,有参政权,一品等级,然而古往今来,历代佛王只醉心佛法,向来只在北黎佛域镇守一方,庇佑大齐福泽绵延,千秋万代,基本很少前往京城,参政议政。

    净法前来朝拜,突兀入殿参政,算是百年来第一回。

    朝臣外入,从正门入朝,佛王情况特殊,秦误在侧门迎接他,佛王穿了朝服,不是平时雪白圣洁的袈裟僧袍,是绣了金边的蟒龙五爪华袍,相比先前的宁静安详,此刻威严凌厉的款式才更和他五官相配,贵气又端正。

    净法渐渐走近,秦误行礼:“佛王殿下。”

    净法在他跟前停下,秦误起身,抬眼和他对上,又低头看了一眼净法手心里攥着的一串佛珠,净法指节修长,轻缓有序地拨弄着佛珠,轻响发脆,一听就是上好的菩提木。

    秦误转身领着净法从偏门入正堂,他一边走一边提醒说:“殿下,上朝不可出声,需得肃静。”

    秦误轻笑:“在朝堂前可不要拨弄你的佛珠。”

    “皇上怕吵。”

    “在朝礼佛也不可。”

    他回头看净法,似乎善意说:“不如,我代为保管?”

    他声音略微压低,放缓,略带蛊惑。

    净法顿住,看了他一眼,指腹又拨动了片刻佛珠,开口说:“多谢。”

    他把佛珠放入秦误手中,佛珠交递,两个人的手略微交叠在一起。

    净法的手很大,无名指略长,手骨上覆盖着一层薄茧,只在指腹间,这是日夜扣动佛珠所累积出来的,一双手形似主人,端正严整,反而衬得秦误一个奴才的手光滑修长,不像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然而秦误的手也不是清正公子的骨节分明,反而偏瘦偏细,像是花阳楼里下了功夫调/教出来的取悦男人的一双细长手,没有女儿身骨,却生了一层绝顶美人皮。

    秦误捏着佛珠,略微躬身,请净法进去:“佛王殿下,还请入殿。”

    净法空了手,缓步走入了议政殿中。

    虽是卯时议政,每日一次,但是近年来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议政时间往后延迟了一个时辰,老皇帝更是隔三差五地推掉早朝,最严重的时候一月也上不了早朝。

    现下佛王进京,老皇帝难得勤政,卯时准时坐到了金銮椅上,十二旒珠冕冠端正华丽,龙袍宽大威严,金龙走势凌厉威风,然而却包裹着一个垂垂老矣,昏庸无能的老皇帝。

    老皇帝坐在高台上,还未等人开口出声,他已然昏昏欲睡了。

    秦误怀里抱着白猫,安抚老皇帝的爱宠,素来刚烈凶残的白猫在他怀里乖巧安分,靠在臂弯间惬意地眯眼,秦误略微弯腰,凑到皇帝耳边,轻声问:“陛下,可要参茶提神?”

    “不用。”老皇帝睁开眼,反驳:“早朝而已,何须提神。”

    “是。”秦误抱着白猫退到一边。

    金銮台下众臣弯腰低头站着,谦卑恭敬着,身形自己就压了一半,佛王站在最前方,身骨宽阔高大,气势斐然,君子端方,鹤立鸡群一般,秦误就站在他的正前方,有一搭每一搭地看眼前这个可以参政的佛王。

    早朝向来没多少时间,皇帝昏庸,早朝也浑浑噩噩,大臣在台下汇报细碎小事,老皇帝一一批过后,已然没了兴致,秦误最知道他心意,站在金銮椅侧,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秦误才说完这句,台下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臣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手里捏了一本奏折,说:“回,回陛下,臣有事!”

    老皇帝不悦,问:“爱卿何事?”

    “老臣!老臣要告!”首辅宋乘渊弓腰行礼,声音苍老沙哑,脊背板正,风骨□□,他说:“臣要告宦官秦误!”

    “结党营私,迷惑圣心,玩弄权术,祸害朝纲!”

    “谋害忠臣,滥用私刑,枉顾王法,瞒天过海!”

    净法略微转眼看向首辅宋乘渊,指腹下意识想要拨动佛珠,然而指腹空荡,他才发觉自己手上没有了佛珠。

    他又转了目光,看向台上的秦误,他正抱着白猫,略微偏头,鼻梁直挺,眼睫低垂,男生女相,行径松散而淡漠,浑然不在意台下有一位功绩累累的老臣在声嘶力竭地控诉他的罪过。

    秦误把佛珠扣在手心里,因为佛珠圈大,他还绕了两圈束缚在腕上,一串小蟒缠绕了雪白的手腕一样,偶尔手心抚摸过白猫,会有轻微的窸窣声响。

    白猫被摸得舒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目要睡了,秦误此时抬头低眼,看着台下义愤填膺的老臣。

    首辅宋乘渊已经一把年纪了,四年前爱徒决裂又惨死的打击犹如重锤,狠狠地锤砸在他的脊梁骨上,生生的折了他半条命,几个月前至交好友骠骑将军赵州谋逆罪被处死,尸首浑身□□地吊在城门口上示众,不堪入目,极其可怜,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殚精竭虑三个月,拖着一把老骨头四处奔波,就是为了给赵州翻案,处置奸佞宦官。

    秦误当上首领不过五年,朝廷忠臣一一被斩杀殆尽,赵州原先手握兵权,还能抵挡一二,然而最后竟是直接被诬陷谋逆,被折辱致死,一代神将死得悲惨,忧国忧民的宋乘渊宋首辅已经把秦误视作覆灭大齐的妖孽。

    秦误不除,朝纲难回。

    “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故!臣要参佞臣秦误!”

    老皇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震怒,手掌猛地拍上金銮椅扶手,斜视怒瞪秦误,呵道:“秦误!你可有解释?”

    秦误当即跪下,弯腰弓背,脸对着地面,怀里白猫都察觉不对都挣扎起来,秦误手脚忙乱地安抚白猫,被吓得声音发抖,他说:“回陛下,宋首辅所言,奴才一概不知。”

    “奴才向来都是谨遵圣意,事事谨慎勤勉,宋首辅所言,奴才真的不懂什么意思啊。”

    他的长发半垂在肩膀上,顺着肩头滑落下来,一半脸都被遮掩着,却也难以遮盖他的面容,而且显得楚楚可怜,他似乎无辜至极。

    老皇帝看着他,语气缓和下来,手骨捏着扶手上的雕龙,他咳了一声,问宋乘渊:“宋卿,你可有证据?”

    秦误伺候老皇帝多年,老皇帝骨头已经软了一半,宋乘渊突兀弹劾,他并不高兴,然而宋乘渊所属罪孽实在滔天,他才因此震怒,然而看了秦误几眼,之前硬起来的骨头又软了回去,他还是不舍得对秦误真的动手。

    他如此询问,不过是想要找个台阶而已。

    只要宋乘渊顺着台阶下了,保全了颜面,那么这事便就此为止。

    然而宋承渊却挺直脊背,年老的声音铿锵有力,说:“臣有。”

    “犀角巷陈周氏上殿说话。”

    “放肆!金銮殿岂是一介妇道人家随便就可以踏入的?”礼部有人出口,说:“宋首辅行径未免逾矩了。”

    “陛下尊容,岂是深院妇人可以窥视的?”

    有人如此一说,老皇帝也不悦地皱眉,他手握权柄的气势压过来,台下众臣直接禁声,彼此交换视线,心照不宣。

    “臣恳请陛下容许陈周氏进殿!”宋乘渊跪下,肃穆说道:“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老皇帝懈怠朝政,皇宫被秦误把持,内外眼线密集,他一介老臣竟是除了早朝之外再无可能面见皇帝,他这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陛下。”秦误俯下身,说:“奴才清白之躯,无惧无悔。”

    老皇帝沉思了片刻,开口说:“准。”

    宋乘渊松了一口气,面上甚至显现出欣慰的神色。

    秦误仍然伏着身,没有抬头。

    几个宫人下去请那日在宫门口磕头谢罪的陈周氏,当晚陈周氏在城门口哀恸大哭的场面还在眼前耳边,秦误手上攥紧了那串佛珠,手心被压了一片圆印子。

    净法站在左上角尊位,面色淡漠,眉目间情绪寡淡,他沉静地看着眼前一场闹剧,仿佛游离在权柄之外。

    片刻之后,陈周氏被带了上来,她已然梳洗打扮过了,发饰整洁,衣料精美,面容脂粉铺着遮掩了憔悴,头上步摇轻微作响,只有额头上的破口还泛着红,她一走上朝堂,就吓得跪下来,浑身发抖,支吾着说:“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人证?”

    “回陛下,臣妇是。”

    “你要指认何人,何罪?”

    “回陛下……臣妇要指认……”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