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手撕邪异
"做事?我……"
高江明一脸的懵然,在他的认知中,鬼魂之说实则不可尽信,大多御鬼术法,实为纳阴晦煞气一类为己用。
他眼下,的确是已经死了。
可魂儿还飘着,思维如常,甚至……
高江明踩着空气,下意识原地试着跳了跳。
祁姝微微弯唇笑了笑,道:"高城主,你心底的疑惑不妨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慢慢去做解惑,现在可没多少时间能够浪费了。"
"是,是……"
高江明看向她,和善微胖的脸露出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拱手长揖,道:"拜见元君大人。"
当他处于这个状态看到祁姝的瞬间,脑海中不由自主便浮现了眼前这位的身份,以及应当对其产生的尊敬臣服。
就好像是天生烙印在心底的习惯一般。
"关于城中危机,元君大人……心中可有应对之策?"
高江明更关心现在遍布全城的怪物,以及各处不断传来恐怖气息的邪异,究竟何时能够被处决干净。
或许是自身从生到死的变化,高江明对整座城里活人们传来的种种情绪都极为敏感,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些仓惶无助、惧怕、悲伤、愤怒。
而怪物的大肆进攻,邪异执念鬼蜮不断扩大影响,让这些活人的情绪渐渐衰弱。
"还在想。"
祁姝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死盯着她的婴孩邪异,与它目光相对。
这些失去了压制,或者更应该说,是被压制它们的邪异操纵后,便都爆发出比过往更甚的凶戾,它们不断制造杀戮,执念更加汹涌地扩大了污染的范围。
八加一的邪异组合,想要靠她、程昀、李卓修以及城里其他能力者去解决,即便是祁姝再自信,也不至于狂妄到分析不出差距。
"那……"
高江明神情变得急切,紧张道:"没有时间了啊,大人答应过的,万不可将城中人性命当儿戏啊,晚一分,就是一条条人命的代价。"
"别急,快想到了。"
祁姝看着地上的婴孩邪异,一副欲择她而噬,却又隐有忌惮的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
当祁姝和李卓修赶到程昀所在的街道时,便瞧见他双眼紧闭站在原地,垂落额角的两道墨发刘海下,微微沁着几滴汗,似乎是陷入执念的影响中。
身躯庞大得投落大片阴影的血肉之花缓缓朝他逼近。
它小心翼翼用丝缕肉条织就的摇篮里,五官只保留了一张嘴巴的婴孩邪异,恬静地沉睡着。
这条街四周都很安静,无论府邸、小巷、街道上,躺着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都没有死,看起来只是睡着了,脸上表情如出一辙地带着梦幻般的笑容,似乎做着一场美梦。
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成簇生长的血肉花朵颜色浓艳至极,一阵风吹过,簇簇血肉组成的花朵轻轻迎风摆动,整条街道仿佛成了一座花园。
李卓修见此画面,下意识看向祁姝,道:"这,怎么办?"
"怎么办……"
祁姝朝他笑了笑,道:"当然是直接动手了,难道还要先赏花吗。"
话音落下,李卓修愣神间还未作出反应,就看见祁姝从一簇簇血肉花朵上踏过,踩得猩红色汁水四溅,却都来不及触碰到她的裙摆。
血肉之花邪异察觉到这一切,忽然扭过藏在硕大花朵里的头颅。
平整得像是铺开的一张纸的脸上,密密麻麻红得滴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疾速靠近的祁姝。
忽然,它轻抖了抖,无形无色的执念,就像是最细微的粉末,却能不受风的影响,均匀分散着飘荡在空中,随后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分开向在场还站立着的三人飘去。
李卓修惊了下,为奔袭而去的祁姝打好掩护,连忙操纵神念刺向血肉之花。
在神念触及无形粉末的瞬间,他感到大脑一阵麻痹,那些粉末就好像跗骨之疽缠上了李卓修的神念,甚至循着它要钻入他的脑海里。
李卓修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的神念变成了乌棕色的泥土,一个个嫩芽不断冒出了头。
但很快,突然像是有道利刃刮来,将这些嫩芽尽数斩断。
没来由的,李卓修心里感到一阵愤怒和哀伤,就好像是他最珍视宝贝的东西被人摧毁了一样。
他抬起泛红的眼,死盯着祁姝的背影。
“……”
李卓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冷静了下来。
祁姝在经过程昀身边时,伸手想要查看他的情况,但却像是触摸到锋刃般被刺痛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是借着邪异在磨砺剑心。
搁这玩顿悟入道。
啧了一声后,祁姝眼眸微亮,毫不吝啬清轻、重浊之炁的释放,幽幽琴音在她身侧恍然响起,使得血肉之花的动作不断出现停滞的迹象。
她踩着人手掌充当的枝叶,三两下便跳到了花瓣处。
祁姝一手扶着花瓣,蹲了下来,目光直接与这邪异密密麻麻的数只眼睛……来回对视。
她能感觉到,在这血肉之花邪异的内深处,裹着一个充斥不甘和痛苦的魂魄,被无穷无尽的执念所保护着。
“还能讲道理吗?”
祁姝想了想,眼神变得温和,平静的道:“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好去处,谋份好差事,像这样不人不鬼的,你也一定很痛苦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跟你详细说说这份差事的具体内容……”
血肉之花作为邪异,满脑子只剩下执念带来的极端疯狂情绪。
它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污染离自己这么近的祁姝,但那些花粉却都被一种力量莫名地阻隔住,往常甚至连修士灵力都可以循迹污染的能力,在她面前,却莫名其妙失去了作用。
这一招不成,血肉之花也没放弃,更是完全没有听进祁姝说的一字半句。
修长得过分的人类身躯抽成根茎模样,从上往下每一处忽然鼓起了包,随后尖刺破开这些鼓包,汹涌执念不断促使它形成一条条血肉藤蔓,毫不犹豫地朝祁姝抽去。
祁姝皱了皱眉,叹道:“行吧。”
随后她微微一侧身,躲过密集的藤蔓抽打,右手抓住花瓣,顺势用力一扯,明明她扯下来的动作,并未有什么实质的东西被扯掉,血肉之花竟浑身抽搐了起来。
祁姝身形极为灵动地在血肉之花身躯上翻转挪移,每一次都会顺手或撕或扯。
血肉之花好似毫无还手之力,只顾着不断地抽搐。
“世上苦难数不胜数。”
祁姝纤长白皙的手没入花盘之中,自她指尖逸散的清轻、重浊之炁一沉一浮,割裂了血肉之花的形与质,她低头看了眼还在摇篮里的婴孩邪异。
对方已经睁开了漆黑的眼,静静地看着她。
祁姝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对发出无声哀嚎的血肉之花,道:“就让我成为你痛苦回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吧。”
这个邪异的执念,源自于对美的病态追求。
他渴望一切美丽的事物,人也好,花也罢,若是有了瑕疵,便都杀了、毁了,埋在自家后院的花园里。
瑕疵不美之物,只配与丑陋的泥土为伴。
直到有一日,他自己也终于变成了最美的模样,拥有了奇异的能力,不再需要等待,便可将那些瑕疵之物,化作最好的肥料,开出最美的花朵。
可是……
血肉之花感受到力量的消逝,它艰难地努力低下脸,想要看向自己用心呵护的,最为美丽的一个宝贝。
但仅存一丝执念意识,忽然坠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祁姝笑着,将硕大得几乎与她同高的人面花朵从中间、向两边用力撕开。
看到这个画面,李卓修觉得自己真是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
在血肉之花执念彻底消散的瞬间,它织就的摇篮里,婴孩邪异瞬间不见所踪。
祁姝嘴角笑意不散,翩然落到地上。
却陡然若有所觉地抬眼看向城西上空,一道宛若烈日光辉笼罩全身的人影,冉冉升起,祂很是淡然地做着书写的动作,好似君王拟旨一般。
城西处,是泗水城里除婴孩外,气息最为恐怖的一只邪异所在。
随着他的动作,从底下渐渐有黑暗向上蔓延,甚至将他也吞没其中。
但很快,清白光亮仿佛黎明破晓般出现,浓稠的黑暗四分五裂出一线线白光。
祁姝看着这朦朦胧胧的画面,歪了歪脑袋,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糟糕!它执念留下的影响还在,这些家伙活过来了……”
李卓修的注意力原本也被她的视线吸引过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异样,他惊叫一声,并迅速做出应对,用神念攻击向一个个靠近他,浑身生长着血肉花朵的花人。
那些被血肉之花以执念污染的人,用另一种方式,又站了起来。
它们有的互相攻击、吞噬,有的则是毫不犹豫地冲向在场的三个活人。
见祁姝没反应,自己又快要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包围,他难得感到有些羞耻地咬了咬牙,大喊道:“姐!救命啊!”
“……”
祁姝回过神来,对于李卓修的不要脸程度有了新的认知,她活动了一下双手,有些雀跃地准备展开一场新的战斗,却忽有剑光四起,凌厉锋芒绞杀数个花人。
程昀睁开眼,他看到咫尺之近的祁姝身上,一大团一大团的血迹尤为刺眼,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你何须为我,以身涉险。”
祁姝张了张嘴,反应了一下,迅速闭上,随后似是脱力地身形轻晃,程昀则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我从来都不爱说假话,既然你是入赘我祁家的夫婿,碰上危险,我这个做娘子的,岂能坐视不管?”
“……”
程昀清冷眼眸微垂,低声道:“是我鲁莽了,一时感悟到突破契机便不计后果。”
他虽有把握在当时不会受到邪异影响。
但这些,是祁姝所不知道的。
李卓修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对神念的操纵,看到这一幕,险些一口老血堵在喉间,想着要不他就这么过去得了,要不也是有点多余。
但对活下来的渴望,还是让他耗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从一群怪物之间,发出自己最后能够发出的声音,大声喊道:“好姐姐,好姐夫!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