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人比她更懂敕神
这一声高喊,极具穿透力。
祁姝用胳膊碰了碰程昀,眉尾轻挑起,道:“他喊你呢。”
“……”
斜刺入地里的长剑轻颤幅度逐渐增大,随后竟是无端自行从地里拔出,飞向密集的花人堆,无数强弱不一的执念无形组成了屏障,剑尖刺入空气中,却犹如陷落泥沼。
程昀屏气凝神,运转剑诀,使得飞剑威势突增,破开剑尖所指一点,随即从点化面,瞬间穿过数个保留了本体执念的花人之间。
被花人包围的李卓修快要崩溃了。
他见识过不少邪异,但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可恶的精神攻击。
“好丑陋,要修剪……”
“眼儿需得剪水双瞳才好看……”
“凤眼才衬……”
“发丝缭乱,色泽低劣,不堪入目……”
伴随着这些品头论足的话语,是或强或弱的执念不断对他产生影响,渐渐地,就连李卓修都开始不自信了起来,下意识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有什么缺陷。
当他脑海里产生这一些微的念头时,那些花人身上绽放的血肉花朵仿佛都得到了滋润,越发舒展红润。
直到剑光一分为数道,将涌动交错的执念尽数斩断,血肉花朵不断枯萎衰败。
花人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哀嚎,纷纷转移了视线,摇摇摆摆地转过身,看向程昀和祁姝两人。
李卓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无语凝噎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人,他怜惜地摸了摸,轻声道:“小丽、若虹、小月、阿云、杜鹃……帮我个忙,弄死它们。”
随后他将纸人往天上一抛,神念化分为相应数量,与纸人勾连瞬间,纸人们瞬间膨胀变大,成了一个个化着怪异蹩脚妆容的女子。
她们脚尖轻盈点地,无声地笑嘻嘻着追入花人之中。
涂着大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好似都唱着同一首歌谣,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眼疾手快地从花人身上,摘下一朵又一朵的血肉花朵。
程昀的剑随他心念折返,再度飞入朝他和祁姝逼近的花人堆里,肆意绞杀。
“你和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高城主呢?”
听到程昀这话,祁姝眨眨眼,想了一下,道:“你走之后,局势一变再变,他们三人里,此人的确来自太上司,只是隐瞒了身份,潜伏在他们三人如今的势力当中。”
“他有心挽救城中危机,我便也跟着,借此机会找你。”
“至于高城主……”
“他死了。”
“死了?”
程昀微微皱眉,难免有些诧异,他略微垂眸,似是陷入沉思当中。
“现在城中局势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
祁姝顺势靠着他,道:“李卓修告诉我,在入城前他就已经传信太上司,最迟明日,便会有太上司的人来泗水城,但我也知道,你不会选择坐视不管。”
“但泗水城这么大,遍布邪异与怪物,凭我们,是救不过来的。”
程昀看向她,见祁姝亦是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道:“现在你体力不支,我先寻一处安全些的地方供你歇息,其他的事情,我会尽自己的能力去做,不论结果如何,能救得了多少人,便救多少人。”
“真是奇怪。”
祁姝轻轻推开他,微微一笑,道:“让你搂了搂,就缓过来了。”
“……”
程昀不是第一次在与她说些正经、严肃的事情时,被她这么调戏,但清冷面庞仍感到微热,心底又有些无可奈何。
“祁姝,骗人不是好习惯。”
尽管下一次再是这样,程昀也不会是去猜测真假,但他似乎还是想通过说这么一句话,去证明些什么。
祁姝弯了弯眉眼,笑道:“我可没有骗你。”
“好了,处境如此危险,你就不要再纠结这些小事了,尽快将它们解决了吧,否则来不及去救其他人了。”
她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城西,那道人影已经和邪异爆发了直接的冲突。
“……这泗水城倒真是藏龙卧虎,竟还有这般人物的存在。”
程昀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清冷眼眸里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他微顿了顿,道:“至少,这意味着我们并非孤立无援。”
“杀不完啊,咱们要不先跑吧!”
终于从花人堆里突破出来的李卓修,大口喘着气地跑到他们二人面前,脸上不断滴落汗水,语速急促道:“这些鬼东西,暂时也成不了气候,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成吗?”
李卓修知道帮助自己脱困的那柄飞剑是程昀的,这两人,一个两个都不好惹,心底倒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默默笑着流泪。
一个个被摘掉、绞碎了血肉花朵的花人轰然倒地,那些碎肉汁水却都会被别的花人所吸收。
尽管花人的数量在减少,又会有变得更为强大的花人出现。
程昀微微颔首,道:“事不宜迟,走吧。”
意见达成一致,李卓修召回派出去的纸人,三人当即选了一个方向迅速离开。
花人们浩浩荡荡地追逐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似乎抵达了一个区域的边界,才纷纷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一时间有些茫然地原地打转。
有一个花人不小心被同类们挤了出去。
另一种无形的执念瞬间扑向了它,这花人的身躯瞬间变得扭曲,肢体不断抽搐,诡异的弯曲幅度,让骨骼发出碎裂的脆响。
它就像是犯了错的人一般,愧疚难当地跪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
路上,李卓修不时自以为眼神很隐秘地打量着程昀和祁姝。
祁姝忽然看向他,笑了一下,道:“城里这些邪异,与你所潜伏的势力有关?”
李卓修被捉住观察的举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的确如此。”
他收回目光后,一脸的正经表情,点点头,严肃道:“这世上有人求安稳,便有人野心勃勃,地影坚持的理念一直认为,邪异是道的另一种方向。所以,他们尤为痴迷如何掌控大恐怖赋予执念极深之人的力量。”
“至于泗水城中的邪异,则是他们的一场试验。”
“试验?”
祁姝和程昀皆若有所思。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
李卓修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道:“邪异之于他们,是最强大的武器。在一些被地影掌控的城池里,邪异已经被视若神明般信奉,这也正是地影想要的结果。”
“而他们时刻琢磨着,如何从邪异的身上,参悟出真正成为神明的大道奥秘。”
祁姝挑了挑眉,道:“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有些疯狂。”
“有些……”
李卓修轻咳一声,道:“你们也看到了,地影为了一己私欲,就能够不顾及一整个城里的人的性命。”
“别的不说,二位的实力真是我所见过很是非凡的,太上司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我可不是吴勾那种冒牌货,如果最后我们真能活下来,我一定举荐二位进入太上司!”
“入了太上司,二位的实力想必能够更上一层楼。”
“然后咱们一起,干碎地影!”
祁姝看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云淡风轻道:“再说吧。”
如今这城里,她只在意程昀和鱼侍的死活。
倘若李卓修遭遇不测,祁姝想了想,她一定会在狱地里为李卓修谋份好差事的。
……
在祁姝本体愉悦撕碎血肉之花时。
高江明已是等得心急如焚,他站在高空,瞧见了城中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几乎快要忍不住合上眼不欲再看,却还是强迫着自己没把眼睛逼上。
“啊……”
“好像想到办法了。”
入耳的声音分明雌雄莫辩,诡异而又神秘,高江明却顿感如闻仙乐。
祁姝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还是要劳烦高城主你来做,嗯……首先,我得先给你封个官当当。”
“封官?”
高江明愣了愣,元君这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组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祁姝抬手轻抚过镇狱印所化的眼瞳,正色道:“亡魂高江明可在?”
“在,在!”
高江明感觉到镇狱元君的声音变得极为厚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压得他下意识弯腰,躬身等候。
“尔生前行迹,本君心有所感,今敕封尔为泗水城隍。需知己职,竭尽尔力,护佑苍生,无愧斯民。”
简短的旨意凝成,从祁姝拥有的功德之中抽出丝缕,织成一个个金灿灿的文字,浮现在高江明的眼前。
高江明从未见过这般简洁明了、毫不堆砌辞藻的旨意,却很清楚这些文字的意义。
今日的见闻,简直打破了高江明一直以来的认知,让他的思绪不由得复杂错乱,但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道:“臣,领法旨。”
金色文字纷纷飞入高江明体内,他便从一个富态的财主老爷模样,变成了富态的官老爷。
高江明说不清自己为何紧张,他小心翼翼地直起身,颤声道:“元君大人,我……臣该如何做,才能解城中危机?”
“很简单。”
祁姝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这人间炼狱般的泗水城,一个个被执念所缚的亡魂流露出无尽的痛苦。
她弯唇一笑。
造神?
那就让她看看,谁更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