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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酣畅淋漓的快感过后, 闻溪尾椎骨麻了一阵,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了。
明明只是精神上的亢奋, 过后却像爬了上千米的山似的, 整个人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睡觉。
霍清越望着萤幕里的他, 浓密的睫毛垂落脸颊, 安静又慵懒,像只无尾熊似的趴着, 唇角不由上扬。
他还没见过这么过河拆桥的。
开始前一口一个“学长”的撩拨他,非要把他的火挑起来,等自己爽完了就不搭理他了。
没良心。
“你睡吧。”霍清越见他真的要进入梦乡, 提醒他挂电话。
睫毛颤了两下,闻溪努力撑开眼皮,迷迷煳煳问:“你还要在那边待多久啊?”
“快回去了。”
“……哦。”听他没有下文,闻溪迟疑应了声。
在他潜意识里, 当然是希望霍清越来看他的, 两个人都快三个月没见面了。
可是霍清越那么忙, 不可能抽得出时间, 何况来一趟不容易, 只短暂见一面,太不划算了。
所以,他努力将想见面的冲动压回心底, 哪怕体内已经翻天覆地。
“你想要什么礼物吗?”霍清越也不知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或许是本能告诉他, 应该要这么做,给自己的老婆带礼物不该成为应盡的义务, 而是要源于内心的惦记。
“没有想要的,你平安到家就好。”
说完,闻溪打个哈欠,“不能聊了,我真的要睡了。”
“好。”霍清越轻声道一句:“晚安。”
“晚、安。”闻溪点下结束通话键的时候有些不捨。
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什么,明明很有激情,但就是没有心连心的感觉。
比如他其实很想他,却不好意思主动表达,只有在他开玩笑问他的时候,才会含煳其辞地答一句,语气也没有多认真。
挂了电话,闻溪反而不困了。
纠结地抓了抓头髮,冲动之下拿起手机,给霍清越发了一句:[学长,我很想你。]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显得很突兀,会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但这就是当下的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好想霍清越能够躺在旁边,真实地触控,而不是只能靠手机传递。
胸腔里跳动的心鲜活而有力,闻溪传送之后,在撤回上悬浮几秒钟,索性闭上眼,把手机扔到了旁边。
管他呢。
睡觉-
翌日早上,闻溪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迫切想知道霍清越会怎么回覆他。
如果他说“我也想你”,他一定会高兴得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但……
点进对话方块的那一刻,闻溪的小脑萎缩了。
[一次就够了,不可贪多。]
他那么正经的一句话,居然会被他误认为是在求欢?
拜託!他说的是“我很想你”,而不是“我很想要你”好吗?
到底他在霍清越的心目中是个怎样的形象啊?!
期待瞬间破灭,闻溪气鼓鼓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果然大半夜的最不适合煽情,他再说那种话他就是狗。
闻溪连讯息都没回,早餐过后直接去附近的村子里逛了。
他是真挺宅的,来这边那么久了,週末的时候基本宅在宿舍,別的老师都去镇上的集市逛,或者像许译文那样去爬山去徒步,只有他赖在床上,甘愿当一只咸鱼。
闻溪从来不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运动,还是静止更合适。
所以,当他走出校门
时,路过的看门大爷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闻老师出门办事啊?”
“我随便走走。”闻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了。
他很怕迷路,也不敢走太远,知道穿过小树林能到一条小溪,就往那边去了。
然而,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静美好,闻溪越靠近越能听见嘈杂的声音,他心想难道这地方还能別有洞天?
怀揣期待走过小树林,映入闻溪眼帘的是好几位头髮花白的老奶奶,她们正坐在溪边刺绣,笑声很爽朗很动听。
而正对面居然有镜头在拍,两臺摄影机架在那里,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闻溪莫名其妙就闯入这么一片桃花源的地方,他没来得及吃惊,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举着话筒。
“你好,我是化州媒体的记者,来这边拍摄纪录片。”对方做完自我介绍,见闻溪气质不凡,接着问他:“请问您是过来做什么的?”
“我是后面那个希望小学的支教老师。”
“是吗?真巧。”这位记者露出笑容,冲闻溪伸出手,“我姓李,明天刚好要去你所在的学校拍摄,不知您在几班教学?”
闻溪短暂和对方握了下手,“我是美术老师,负责三年级到六年级。”
“难怪,看起来就很有艺术气息。”记者夸了句,随后又问道:“不知您愿不愿意让我们到班里拍摄下你的教学过程?当然我会提前和校方沟通的。”
这种宣传希望小学的公益短片,闻溪自然不会拒绝,微笑应允:“是我的荣幸。”
“那我们到时不见不散。”
“好。”闻溪刚应下,镜头就扫了过来。
別拍他啊!
以为出门根本碰不见几个人,闻溪的衣服都是乱搭的,他可是很要面子的人,不想这么邋遢的形象被记录下来。
但视缐右转,闻溪发现了猫腻。
原来是那边有老奶奶站了起来,她正往自己的这边走来,闻溪看见后赶紧过去扶住她,不等她老人家颤巍巍走到他面前。
老奶奶拉过他的手,把绣好的荷包递到他手里,用当地最本土的方言跟他说了几句话,闻溪没听懂,但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
“奶奶说你可以把它带回去送给家人。”
记者居然能听懂,向闻溪解释。
闻溪瞭然点头,郑重地说了声“谢谢奶奶”。
这一幕的镜头十分有爱,记者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没想到中途会出现这样的惊喜-
晚上,爬山归来的许译文仍是活力充沛的样子,还给闻溪带来了山里的野果子。
闻溪逛了一个上午,腿已经累得发软,他看着那红彤彤的果子,有些犯憷,“许老师,不会有毒吧?”
“放心,我吃过很多次了,没毒。”
“那就好。”闻溪一口一个吃了起来,想起碰到那记者的事儿,闲聊开口:“我上午在咱们学校附近的小溪碰到化州媒体的人了,他们说明天要到我们学校拍摄。”
“那是一家比较权威的媒体吧。”许译文肯定点头,“流量很大,有它宣传,也能让更多的社会爱心人士关注到这边。”
“那记者说要在我教学的时候拍摄,我又要紧张得睡不着了。”
听闻,许译文目光闪烁了下,不动声色追问:“是对方提出来的?”
“当然了,我这么社恐肯定不可能主动要求。”
“那我们学校的一些老师肯定要嫉妒你了,毕竟能登上主流媒体,被他们报道和採访,会让人认识到你,日后获奖的机率会更大一些。”
闻溪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过,他不得不佩服许译文,社会经验是真丰富,总能一眼
看透事情的本质。
“我知道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拿奖就行了,管其他人怎么想。”
听闻溪这么说,许译文笑着点头,“行,你这么想挺好的,很豁达。”
闻溪看着他的笑,有个想法后知后觉冒出来——
许老师会嫉妒吗?
许译文出门洗澡了,霍清越不一会儿打来电话。
闻溪早上故意没回他讯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一天也没找他聊天。
好多次,闻溪拍到好看的风景照想跟他分享,却怕他太忙没时间回,自己像在自说自话,只好拼命忍住了那股冲动。
电话接通,霍清越一如往常,很自然询问:“今天去做什么了?”
“到附近转了一圈。”闻溪坐在窗臺前,答完就没话了。
对面沉默了会儿,忽然低声开口:“我好像误解你的意思了。”
不容易啊!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居然能发现问题的癥结所在!
内心小人狂舞,闻溪嘴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是吗?”
“你是不是想让我飞去看你?”霍清越不想兜圈子,直截了当问。
“我就一定要带有什么目的吗?”闻溪不喜欢被他误解的感觉,嘆了声气反问:“不能只是单纯的想你吗?”
指望霍清越读懂他是不大可能了,纵然对闻溪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难以启齿,他还是直截了当说出来了。
对面陷入了沉默。
闻溪忐忑不安,时不时看看窗外,又看看门口。
还好许老师不在,要不然他刚刚也不好意思讲出口。
撩人他很在行,一旦走心就尴尬了,不亚于让他当着数万人的面演讲。
因为霍清越一个人的分量,在他心里就抵过千军万马。
气氛有点儿安静,好半晌,闻溪才听见对面说:“你也可以把想我当成目的。”
“为什么?我不要。”闻溪拒绝得飞快。
“因为目的可以换取利益,而你一定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闻溪听不懂他这么深奥的话,不能直说吗?工科男总喜欢把问题搞得太复杂。
“我还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闻溪小声嘀咕,莫名的心情有些低落,不想再说话了,“你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吧。”
他这样说就是想挂电话的意思。
可霍清越却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认真开口道:“你得到了和我同等重量的思念。”
稍稍一顿,男人磁性的嗓音伴随浅笑,徐然拂过耳畔:“我的意思是……我也很想你,闻溪。”
第32章
一夜好眠。
闻溪做了个很香甜的梦, 梦见他和霍清越在小时候遇见了,那时的他还是个小萝蔔头,霍清越已经是个大哥哥了。
醒来后, 闻溪呆坐在床上, 莫名怅然若失。
他为什么没能早点认识霍清越, 错过他的青春时光,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当这样的遗憾涌上心头, 闻溪勐然激灵了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有些惊悚。
——该不会喜欢上学长了吧?
不光想他,还后悔没能早点相遇。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可他们的感情基础还很薄弱啊!婚后没多久就异地, 真正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长,他究竟喜欢他什么?
是声音,是长相, 还是那种电光火石的刺激感?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会开始好奇他的一切,从对方的兴趣爱好、生活细节、到生活作息。
如果他喜欢学长,会开始情不自禁关心他的喜怒哀乐, 不放过与他有关的资讯。
闻
溪仔细回想了遍, 他好像更多的时候还是专注于自己, 在他心里, 霍清越是特殊的存在, 彷彿身上带着光,让他敬仰和崇拜,不自觉想要依赖和亲近, 但没有陪伴他的时候, 他的生活也照样过得很充实,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所以, 想法一经浮现脑海就被闻溪推翻了。
他还是做点正事去吧-
下午,那位李记者带着化州媒体的团队来到校内拍摄,和校长沟通一番,在闻溪去六年级一班上课时,来到了他所在的教室。
媒体人自然是最懂抓流量风口的,在见到闻溪的第一眼,李记者就被他的长相所惊艳,还误以为是哪位明星,当他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他的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一个选题,让他十分笃定能够爆火的舆论热点。
不仅商人无往而不利,他们媒体人更是。
闻溪在校期间参加过很多比赛,有些是演讲类的,今天他就把教室当成是比赛现场,只专注自己的教学,尽量忽略两边的镜头,这样才能放松。
当然,紧张的不只有他,那些学生也比平时表现得侷促,每个人的身子都坐得笔直,两手交叠放在课桌上,格外认真地听讲。
闻溪和往常一样,先和他们分享了一位画家的生平事蹟,介绍了他的画作风格,之后让学生以此为题,进行自由发挥。
之前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给他们佈置任务也不听,自己乱画一通交上去,摆明不重视美术这样的副科。
而今天,这几个破天荒头一次举手回答问题,还画得又快又认真,早早地就把作业交上了。
原来他们会画,而且画得还不错。
那平时为什么不好好画?对他这个老师有意见,还是自我放弃?
闻溪有时挺恨铁不成钢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努力,每天接受着国家提供的九年义务教育,只知道坐在课堂混日子,不想着怎么努力学习,改变命运。
渐渐的,他也想明白了,天性如此,家庭环境如此,不是他愿意拼搏就能拼起来的。
一节课圆满结束,拍摄结束后,李记者随机找了几个学生提问,其中就有罗裕洲。
这个孩子一看就很沉稳,在班里属于特別瞩目的存在。
“你觉得闻老师教得怎么样?对着镜头,有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罗裕洲很腼腆,茫然无措地揪着衣角,磕巴了好几声才小声说:“闻老师是位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他帮助我很多,我很感谢他。”
“那以后考上大学,会不会去找闻老师,亲自告诉他?”
“我……”罗裕洲不知道怎么说了。
闻老师只带他们两个学期,相处仅仅不到一年时间,等他离开这里,他们自然也就断了联络吧。
见罗裕洲回答不上来,李记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
他没给罗裕洲太多时间,又去问下个同学了。
罗裕洲一转头,发现闻老师居然就在旁边,他的心跳顿时更快了。
“等你考上中央美院的那天,一定记得告诉我。”闻溪会心微笑望着他。
中央美院?
那一定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像他这种大山里的孩子即便能考上,也交不起学费。
罗裕洲抿下唇,“我会努力的,闻老师。”
山水一程,感激相逢。
闻溪短暂带过他一段路,也会成为他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灯,给他加满动力-
闻溪没想到,李记者拍摄的教学影片会在网路上爆火,上传后短短不到三天时间便在全网发酵,各大媒体平臺纷纷转发,安江县千溪镇希望小学的名字彻底打响,网友自发将他评为“最帅支教老师”。
这年头,什么事儿加上一个
“最”字都会很有噱头,化州媒体本就是粉丝量庞大的主流平臺,少不了在幕后推波助澜一把。
闻溪的一些镜头,拍得很像电影里的画面,当然这和他本人自带氛围感脱不了干系。
影片里的他,干净的白衬衫外,随意套了件卡其色风衣,干净又阳光,很像大学校园里的校草。
当然,他本来就是。
只不过走出校园后,身上还能拥有那股少年气质很难得。
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嘴上都装作很羡慕地感慨:“这也就是拍闻老师,换作我们其他人不可能火得了,谁能有他帅啊?”
说来说去还是暗指闻溪靠脸炒作,不好好教课。
闻溪听不惯別人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笑了声道:“早知道火这么简单,我就去当明星了。”
他们借他的脸吐槽,他就顺着他们的这点来说,果然他们全都闭嘴了。
闻溪这两天的微信讯息多得回覆不过来,无论是家里的亲戚还是好久不联络的同学,全都刷到了他的影片,跑来问候几句。
他感觉自己火得莫名其妙,看到自己的教学影片在各大网站释出,随手一刷就是,他尬得不想看手机了。
霍清越在欧洲都能看到,对比闻溪的窘迫,他只觉得骄傲。
別人在意的是闻溪的头衔,而他佩服他想做就敢去做的勇气,站在那一方讲桌实现了他的梦想,是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在闻溪感觉尴尬的时候,霍清越淡定安慰,告诉他要坦然接受,因为网路热点就像一阵风,大家讨论的激情过去后,也就不会有人再关注了。
闻溪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的网路风气就是这样,突然一个新闻爆火,引发全民讨论,后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了。
看开后,闻溪再刷到那些影片的时候心态就比较坦然了。
网友们都很有梗,评论区各种好笑的段子层出不穷。
[我老公什么时候瞒着我去支教了?]
[別做梦了,我老公可不是那种不会报备行程的人。]
[手指细长,鼻樑高挺,一看就很会做饭。]
[啊?这也能看出来厨艺?]
[去一边玩泥巴吧。]
[小哥哥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要是女的,我可以为你变性。]
[一看就0里0气的,可以说吗?(非贬义)]
[请问23岁的大宝宝可以去旁听吗?]
[悔恨!早知道我也报名这所希望小学了!为什么我永远都在跟帅哥擦肩而过啊?]
每次刷到这些评论,闻溪都会快速划过,但人又有好奇的本能,他难堪又想看。
还有些是他澜大的同届校友和学弟学妹出面印证,说本人长得更帅,惊人天人的那种帅,堪比建模脸,简直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这样的话,闻溪倒是听过很多次了,从小到大他被人夸过最多的就是长相,明明他更想让人看到他的内涵。
本以为这阵风会如霍清越所说的那样,过段时间就会吹走,可越来越多的媒体为了争得头条,报道闻溪,拍他的影片和照片,不远千里来到了希望小学这边。
甚至还有经纪公司和自媒体公司,试图劝他签约,培养他当明星、当网红。
学校每天都会面临许多纠缠不清的记者和网红,他们打着爱心名义的幌子追求热点,非要见闻溪一面,已经严重干扰了学校的秩序以及学生们的正常学习生活……
闻溪感觉很抱歉,他从小就是那种很害怕因为自己麻烦了別人的性格,出了这档子事儿,难免会有愧疚感。
尽管校长并不介意,有跟他表示没关系,还说凡事有利有弊,热度为学校带
来社会各方关注,一些企业为学生捐赠了图书角、衣服、文具等,反而要感谢他。
这对闻溪来说勉强算是安慰,但舆论不可能永远只往好的方向发展,很快有热门话题横空出炉,说闻溪这种人就是利用支教老师的特殊身份,有预谋地造红自己,如果教育局任由其发展下去,将会对社会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看完这位大v的长篇大论,闻溪终于体会到被网暴是什么感觉了,原来真的可以没有证据,仅凭推断将黑的说成白的。
百口莫辩,无能为力。
就算他现在註册微博,髮长文解释,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说不定还因此更加笃定他想红,才故意註册公众平臺的账号用来圈粉。
闻溪这些天一直憋着股劲儿,其实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超出他能想象到的范畴了,这与他当初所怀抱的赤诚之心也相距甚远。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一趟,像他这样心理防缐低的人,是承受不住任何污衊与打击的。
网路上鬧得沸沸扬扬,关于他是不是藉机炒作的猜测,网友们众说纷纭。
恰好是週末,闻溪把自己闷在宿舍里没有出门,许译文看出他情绪不佳,原本打算出门钓鱼也没有去,怕闻溪心里憋屈,没个说话的物件。
当然,在闻溪开口和他聊之前,许译文也没有出声,他并不算多么健谈,在不确定別人需不需要安慰的时候,还是別贸然行动。
闻溪很安静坐在窗边,几次拿起手机,他相信霍清越在欧洲也是可以刷到的,毕竟之前的新闻他都没有错过,但今天,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高兴的时候其实就想和信任的人聊聊天,闻溪现在很需要他,可是讯息却停留在十个小时前,他一直没有回他。
闻溪知道他忙,不想把这种事情主动告诉他,独自静默半晌,还是站起了身。
“学长,你不是说你要去钓鱼吗?”他回头看向许译文,“我们一起去吧。”
与其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还不如出去玩玩,转移下注意力。
平时闻溪都是宅在宿舍里,竟然提出这种要求,看出来是真受刺激了。
许译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爽快点下头,“那你快换身衣服。”
两人没多久就出了门,今天的天气一点儿都不好,虽然这边的气候不像北方那么寒冷,但不出太阳的时候,阴嗖嗖的冷气还是会往骨子里钻。
闻溪走到半路上终于收到霍清越的讯息。
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问:[网上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处理吗?]
闻溪知道他做得到,但抹平了网路的痕迹有什么用,在公众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越删除越显得他心虚。
[随便鬧吧,清者自清。]
闻溪故作洒脱,只顾着低头看手机,没注意看脚下的路,小腿一不小心磕到了尖尖的石头,疼得他瞬间飚泪。
呜呜也太疼了。
今天这么倒霉,就不该出门的!
眼眶顷刻间红了一圈,闻溪蹲下去,又赌气地坐到了那块石头上。
许译文看他裤子都被割破一道,猜想伤口应该很深,但现在也没法处理。
“你想哭就哭吧。”他实在笨拙,不知怎么安慰。
闻溪刚要说话,霍清越在这时打来电话。
“喂,学长。”闻溪第一次开了扩音,放在腿上。
他现在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只想放空自己。
“我今天要回国了。”
霍清越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许译文在旁边摆弄着鱼竿,听到时转了下头,看了闻溪两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网路
本来就是真真假假,是非难辨的,我要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学校还能留我待在这里吗?”
闻溪不在意笑着,他本来是想让霍清越別为他担心,但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给说服了。
霍清越俨然不信。
他见识过闻溪的脆弱和敏感,自然会懂他此刻的无助与彷徨。
“硬撑什么?跟我还不能说实话了?”霍清越的语气忽然变得宠溺。
虽然是自己丈夫,闻溪还是不太好意思明显秀恩爱,连忙把扩音关了,放到耳边。
许译文眺望着远处的山景,静静地做着伸展运动,没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闻溪挂了电话才说:“你先生挺疼你的,听得出他很温柔。”
“欺骗性这么大吗?”闻溪的心情明显好转不少,笑笑道:“他生活中不这样,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他想,许老师也是岚城人,以后回去了,他们“同甘共苦”那么久,肯定是要见面约饭的,总不可能不联络了吧?
许译文看着闻溪明显由阴转晴的心情,没接闻溪的那句话,而是问:“你们在生活中谁会更主动点?”
“按理说谁先追的谁会更主动,不过许老师你这样一问,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挺被动的,什么都要等他来问。”
“这说明你们两个人之间还是存在隔阂。”许译文淡淡说着,突然笃定道:“在你心里,估计是觉得你先生很难看透吧。”
闻溪表示佩服。
许老师总能精准概括。
第33章
出去走了一遭, 闻溪的心境豁达许多,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虽然这个社会环境乱七八糟,想误解你的人不管怎样解释都不会相信, 但他还是有为自己发声的权利, 只有他站出来才最具说服力。
深夜, 闻溪坐在桌前手写了一封信,将他从小生出支教萌芽的冲动到今天实现梦想的过程, 详细描绘了一遍。
他没有自行註册新的微博账号, 也没发在自己日常冲浪的那个号上,而是投稿给一位在支教领域的大v, 他经常帮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搭建桥樑,把物资运给各个贫困地区。
那位大v在收到闻溪亲笔书写的信件后,感慨万千。
对这件事他一直保持中立态度, 没有站出来为任何一方说话,既不怀疑闻溪別有用心,也不否认大众的推断,因为两方的表现都具有说服力。
像闻溪长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怎么会不想爆火呢?即使来的时候没往那方面想过, 经歷过全民热点化讨论, 还能保持初心吗?
从这封信里, 他找到了答案。
闻溪在信的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说他只想待在这个温暖的小家里,和爱人平淡地过完一辈子,没什么远大志向。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 他是比较佛系的性格, 生活随遇而安,没什么太大的野心, 只想每天开开心心。
大v把闻溪的这封信贴到了网上,自然又引来许多关注,好多人因为文笔圈了粉,透过措辞组句都能看得出他本人是什么性格,这是很难伪装出来的。
当然,不信的还是不信,说破天也没用,只会认为你在炒作。
闻溪不管他们如何想,反正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表达出来了,他就浑身轻松了,至于网上质疑的那些人,他也没办法掌控他们的思想。
沈承耀最近一直有在时刻关注这件事,网上刷到后,给闻溪发来一连串的大拇指。
[我没想到你会站出来解释。]
在沈承耀眼里,闻溪看起来像只毫无攻击性的树懒,不值得他耗费精力的事情绝不会去做,就算被误解也懒得解释。
高中时,在他后座的一位同
学考试时给他扔纸条想让他传答案,扔到闻溪脚边的时候刚好被老师看到,老师以为他俩串通好的,把闻溪狠狠批评教育一顿,他安静听着,没反驳半个字。
对父母也是如此,做的事情即使不被理解,不被认可,也不想多说什么,能把话咽肚子里就咽,实在憋不住才会说。
这样的一个男生,当初敢主动出击拿下霍清越,沈承耀怎么能不惊掉下巴。
两人聊了会儿,沈承耀感慨:[闻溪,你成长了。]
在他问闻溪为什么要出来解释,而不选择冷处理,他回答说想让在意他的人安心时,沈承耀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闻溪也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变了很多。
遇见一个优秀的人生伴侣,会在无形中提升自己,他所做的也许有部分原因是想让霍清越对他刮目相看。
总不能让霍清越感觉,他的爱人其实是个很懦弱的胆小鬼吧-
昨天把小腿磕破了并没影响闻溪出去玩的心情,午睡起床后他问许译文要不要去镇上赶集,刚好今天阴历逢五,是开集的日子。
许译文摸着后脑勺,失笑一阵,真有些看不懂他了。
他以为闻溪会是个敏感又脆弱的小男生,很难承受打击,可上网看完那封信,又看见此时此刻的他,不由感慨:还真是心大呢。
“虽然我今天没什么要买的,但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许老师,您可真是个大好人。”闻溪双手合十,像敬神明那样。
许译文吓得连忙摆手,“千万別,你这是想让我折寿。”
闻溪笑出了声,已经迫不及待了,“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人的心情果然像弹簧一样,当被按压至底部,反弹时会极速飚升,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在镇上玩到快黄昏,闻溪和许译文肚子都开始鬧罢工,去吃了这边的特色米缐。
刚入口味道有些怪,不过越吃越美味,一碗居然意犹未盡。
闻溪还在纠结要不要再加碗米缐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霍清越。
他们这一天都没联络,因为霍清越登上了回国的班机。
闻溪算着他这会儿应该到了,果然他就来报告了。
“喂,学长。”闻溪欢快叫了声。
霍清越一听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看来他的担心是多虑的。
本以为以闻溪的性格,面对网上的这种风浪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下飞机后,他第一时间联上网就看到了他的手写信。
在闻溪身上,有种很纯粹的气质,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格外真挚。
听手机那头格外得安静,闻溪很奇怪,心想难不成霍清越是不小心拨了电话?
难道他这么严谨的人也会做出一些迷煳事?
诗人说,每一次日落都是太阳留给天空的温柔。
闻溪喜欢这样的时刻,静谧美好,心怀期待的人所揣的全是对来日的憧憬。
他望着店外面橘黄色的落日,唇角一弯。
如果你也刚好看到黄昏,那就当做是我们的见面吧。
想到,闻溪又轻轻问了一声:“学长,你怎么不说话啊?”
冷不丁听到闻溪响起的声音,许译文都被电到了。
好甜。
他第一次想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男生。
闻溪总能特別自然地撒娇,有时跟他说话,尾音也打着旋儿似的。
谁会不喜欢这种可爱的男孩子呢?
“没什么好说的。”霍清越似乎深唿吸了一下。
闻溪听见了风声,很剧烈的声响。
在他待的这
个地方,也颳起很大的风,看起来又要降温了。
闻溪并不觉得霍清越那话冷淡,反而体谅地说:“你坐那么久的飞机应该累了吧?赶紧休息吧。”
“不休息,我想见的人还没见到。”
目光一滞。
闻溪的心跳似停了半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又不敢确认。
“起风了。”在轻描淡写的这句过后,霍清越突然加重声音:“闻溪,我在你学校外面。”
手机从闻溪的掌心滑落,摔到桌上。
他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巨大的冲击。
在他的想念震耳欲聋,起伏的情绪快要决堤的时候,霍清越突然告诉他,他就在他触手可及,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方。
视缐朦胧,那一轮落日,馀晖散盡。
而他心湖的中央,被蜻蜓拂着翅膀轻轻点过,一圈圈涟漪盪漾开来,越扩散波纹越漂亮。
闻溪拿起手机时,声缐都在颤抖,“学长,我现在在镇上,你等着,我马上……”
见想见的人是要用跑的。
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忘了旁边还有谁,闻溪本能地就想要快点见到他。
“你先別来,我去找你。”霍清越及时叫住他。
闻溪的脚步戛然而止,没理解为什么。
直到霍清越淡淡出声说:“镇上才有住的地方。”
其实他的这句话挺正常的,但闻溪的耳边却燃起了战歌,想到了另一层面。
“那我们在镇中心的大槐树下集合。”闻溪下意识想到,离他这边很近。
“好。”
电话结束通话后,闻溪的情绪平復数秒,才反应过来店里不是只有自己,还有许老师!
尴尬地回去,坐在那里的人正气定神闲地喝饮料。
许译文的馀光睨着闻溪,好笑开口揶揄:“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主要是我没想到,有点儿太激动了。”闻溪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带着几分小男生的害羞,“他说过来找我。”
“理解理解。”许译文不无羡慕地看着闻溪,“你还能这么热烈地去爱,真好。”
听他这样说,闻溪顺势追问:“那你觉得我这样子是很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老师一定看得比他更为透彻。
“当然,你这样都不算的话,喜欢这件事情将会变得毫无价值。”
许译文坐正身体,又向前倾斜,“我记得自己在年轻时喜欢一个人,会表现得特別炙热,即使表面上想努力掩饰自己,不让人发觉到我的情感,让情绪不外露太多,但最真实的往往会从眼里跑出来,这是绝对藏不住的。”
听完他的话,闻溪下意识开启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我和我先生打电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很难形容,反正就是让我看完以后会感觉胰岛素超标。”许译文说着,摇了摇头,“难怪我最近总是觉得牙疼,原来是糖吃多了。”
知道他在开玩笑,闻溪也很配合地说:“那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不是故意当着你面秀恩爱的,我会带你去看牙医。”
许译文再次哑然失笑。
饮料喝到最后一口,他站起来:“你在这里等你的先生吧,明天请假也可以。”
“许老师,你要走吗?”闻溪跟着起身,“我还想介绍你们认识呢。”
“不走难道要留下当电灯泡?”许译文伸展胳膊,“不过这会儿夜摊出来,我还想去逛逛。”
“那你去吧,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嗯。”许译文摆摆手,“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