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神九境
快到升降梯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七执事陆正阳。
陆正阳是七位大执事中年纪最小的,面容却最为苍老。明明只有不惑之龄,面上却是一副枯槁。唯独那双眼睛,不和面容一般见识,生的炯炯。
七位大执事中属他最不苟言笑,如非必要,几乎不见他和执事堂外的其他白衣有来往,平日里见到他,也都是形单影只,就像此时这般。
童尘常在执事堂走动,唯独对这位七执事不甚了解,几乎没什么接触,印象里他们也没说过几句话,但童尘对他颇有好感。
苏白依离开方外的时候,童尘虽不在现场,但当时的情况已被无数人口口相传过。
据说,郑月半甚至根据当时的情况写了本小剧,留在见山书舍里,供人览阅。
那时的陆正阳还不是这般枯槁形容。四海山来接人,陶不语避而不见,其余几个大执事都是捣浆糊,唯独陆正阳义正词严。
“身为修士,困境面前,你们不思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却把毫无修为的白衣送出去讲和,就不怕道心蒙尘么?”
陆正阳满面怒容,就差没有骂出脏字:“你们知道他们出去后要面对什么?这是让他们出去送死!”
“迂腐!”
四海山那人,居高临下,一身黑衣与周围的白色衣衫格格不入,眼中满是讥讽嘲笑:“白衣,天生就是为修士做嫁衣的。到了世俗界,只会更受尊崇。”
“尊崇?”
陆正阳怒极反笑,双目如炬,盯着那修士反问道:“白衣无法修行,出去后就是一部移动的功法,如何自保?在这里才有异于世俗界的寿元,离开后会不会生变?”
“书生就是书生,想的多做的少。”
“凭你们的实力,还会忌惮世俗界的修行者?说出来谁会信!不过是小人伎俩,杀了小的”
“住口!竟敢妖言惑众!”男人倨傲,见陆正阳竟然拿流言说事,神色里突然多出了一丝阴狠。
这些年,白衣村一个高级白衣都没有出过,方外里早已是流言四起,说是:出现具有天赋的白衣是不祥之兆,四海山明面上各种辟谣,但私下里,只要出现高级白衣,便会铁腕手段,斩草除根。
“也不怕告诉你们,白衣无非是还有些用处的奴仆。能入通天冢,能得机缘又如何?”
“别给三分颜色,就忘了身份!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废物。”说起废物二字,他刻意加重语气:“多一个或是少一个白衣,通天冢照样转!”
“哦,对了。”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右手五指突然舞动。
隐隐之间,可见紫色流波萦绕五指。像是欣赏一件极其美妙的艺术品,男人眸中充满邪狞,完全不见周遭的白色。
“你刚才既然说到了寿元,恰巧我这新修了一门指上功夫,唤做指点江山。”他笑了,甚是得意。在那山门清修中,他不过平平无奇;在这富丽堂皇处,他却可一言九鼎。人生肆意,不过如此:“老家伙,你读书万卷,想必也清楚,这指点江山有一招唤作寸光阴。”
终于,他缓缓移眸,目光从那紫色流波转向陆正阳,嘴角渐渐显出弧度:“修炼至今,也未曾有机会施展过,你想不想试试?”
说完,也不等陆正阳反应,周身空间一阵波动,男人消失的同时,赫然出现在陆正阳的面前。
普通人的一分一秒,到了修士面前便是时间瀚海,可行诸多事,可施万般法。
指尖轻点,划过陆正阳的面门。
一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陆正阳的身体里悄悄流走了。
“手下留情!”其他几位大执事异口同声,话音才落,那男人已是在苏白依身后。
迟了
苏白依漠然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人,不见翩翩少年模样,眼中甚是不屑。他只是随意瞟了男人一眼,便转身看向远处它方,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下三境,入门而已。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对陆先生出手。”
男人饶有兴趣的望着少年,毕竟是第一个敢于入世的人,虽是白衣,却也值得他高看一眼。
眼中依旧不少玩味,听少年在那若无其事的说着,他只是摇头,似笑非笑,暗道:读书人,就是爱逞强。
“修行一途,分修身修神两支;修身一支自不足道;修神方可证长生;看你举手投足,走的必是修神一支。”
“不错,好眼力。”男人没有惊讶,身为白衣,天生便是做这些研究,能看穿他的修行法门不足为奇。不过,他还是反问道:“你怎知我没有两支同修?”
“你没那个天赋。”苏白依说的很是直接,他不在乎男人的反应,继续言道:“既然你是修神,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
“修神九境,好比攀山。下三境入门,属于开门见山。知道了前面有座山在那里,但是,到达山脚却有很长的路要走。”
“出门前,首先要做好万分准备。只有准备充分,才有可能在日后爬上山顶。而这准备即为炼体境,炼的是体魄,是为修行之基础,下三境第一境;
出门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沿途路上,花枝招展,难免不被诱惑,分神走心。这下三境的第二境,即入定之境,定的是精气神;
下三境第三境:破立。山脚近在眼前,马上就可登堂入室,扶摇直上,眼前却出现闲人止步,禁止攀爬,你是进是退?退则破,进则立,破的是红尘过往,世俗浊气,立的是无畏之心,精诚之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这一境折戟,无缘入室登堂,迈入真正的修行之途。”
“中三境便是登山。分及第之境,相当于到了山脚,摸到了门槛,修行之途小有所成;
而后,不惑之境。登山之路注定不易,难免踟蹰不进,犹豫不前。若不能踏入不惑,则道阻山崩,止步不前;
这中三境的最后一境是为知命,知道自己要去哪,上到什么高度,能知命已是大成;”
“上三境方为登顶,第一境陆地神仙,算是凌绝顶,可览众山小;
第二境天人,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第三境:归一,世间万般法,殊途同归,信手拈来。”
苏白依侃侃而谈,风轻云淡,不卑不亢。自始至终,他未多看那男人一眼,只是目视东方。
“你只不过下三境的入门阶段,入定还未完全定。刚刚出门,还未走远。想要境界提升,必要来通天冢求取机缘,整个通天冢目下没有一个高级白衣,大执事级别仅仅只有七名。一时兴起,为了彰显,得罪一名大执事,相当于得罪了所有白衣,实为不智。恰恰你又是入定未定,经此一事,怕是此生入定无望。”
四海山那男人越听越惊,脸色变换,眼中早已不见之前的玩味。面前的少年看似少年模样,说起事来头头是道,对修行的理解更是透彻精辟,能被相中送去世俗界,也不难理解。但他并不愿意承认少年所说,依旧色厉内荏:“一个蝼蚁,也配教训我,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收拾?”
“事后你能摆平四海山和世俗界的话,大可试试。”苏白依毫无惧意,眼中甚至还有嘲弄。
“哼!别得意,到了世俗界看你还能不能再这样伶牙俐齿。”
说完,男人阴险的看着陆正阳,陆正阳感觉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似乎又发生了些什么。
“指点江山,下三流的功法而已。”
白衣虽不能修行,但是每日进出通天冢,对各种功法却是再熟悉不过。苏白依在这方面更是见长:“你这所谓指点江山,若是运气好,一个末等白衣也可在通天冢内寻得。想要解开,又岂是难事。”
说完,苏白依转而面向陆正阳,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学生礼。
“苏白依自幼孤苦,得幸拜于通天山。今未有咫尺之功,却累及先生受辱,此非白依本意。他日若有机缘,得见先生,愿拜为师,执笔研墨,以报先生今日仗义之恩。”
说完他便随那男子离开,消失在了天际。
自那之后,陆正阳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如苏白依临行前所说,指点江山名字听起来霸道,终不过是下三流的功法。若想解开并不难,以陆正阳大执事的地位,寻一个修士帮忙,不在话下。其余几位大执事也不止一次的帮他找过人,但都被他谢绝了。
“皮囊而已,留着这幅面容,恰好也可提醒每一位白衣,居安思危。”
只是,苏白依之后,白衣被四海山送去世俗界的情况并没有因为这一插曲有所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到最后,人人都已麻木,觉得白衣入世,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陆正阳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童尘的目光,陆正阳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望。
童尘曾听到五执事姜禾和大执事陶不语的对话。
“老陶,你说这世间什么最重?”
“当然是责任。”陶不语不假思索,给出了答案。
“以前,正阳也是这么说。那事之后,他说这世间情义二字最重。这次我又问他,你猜他如何说?”
“怎么说?”
“他说这世间唯心思最重。”话毕,姜禾和陶不语都陷入了沉默。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升降梯。
陆正阳踏上升降梯的一瞬,厢房明显的晃了一下。升降梯内的郑月半和颜高皆是不稳,而陆正阳似是没察觉一般,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