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适应
接下来的几日，紫清还是昏睡偏多，不过好歹也是能够进一点吃食了，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恹恹地总是没什么精神。
耶律阿齐站在殿中，看了看跪倒在紫清身前的松枝，低咳了一声道：“好好照顾郡主。”便转身出去处理刚回来的诸多事宜。
松枝含泪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耶律阿齐一出殿门便有人上前回话，“可汗，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将紫清郡主中途去世的消息传回了汴京，想必必定能如您所愿，给那太子致命一击。”
耶律阿齐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迈步向周围的毡篷走去，多年浸淫于政治，他早就不像紫清那样单纯。他自然也明白林温的死牵扯众多，不单单是为了紫清。可是他这样讲就是为了加重紫清心中的歉疚感，同时激化她与皇室的矛盾，还能让自己有可乘之机，同时找准林温计划的漏洞，给叶瑾致命一击，便于日后两国开战为自身赢得先机。
一石四鸟，是个划算的买卖。耶律阿齐露出多日来第一个轻松的微笑，去安排紫清主仆二人接下来的种种事宜。
…
紫清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头顶一片圆穹似的装扮，不似之前马车上的轻纱，这才知道已经到了辽国。
一旁的松枝急忙上前，“郡主，您终于醒了，现在可感觉身子还有不适？奴婢这就去请直鲁古先生过来替您再把把脉。”说罢就要急急转身出去。
“松枝…”紫清一说话才觉得自己喉咙仿佛被火烧，嘶哑至极，“不必麻烦了…只是喉咙有些疼，身子不难受了…”
松枝又急忙端过一旁的玉碗，“这是可汗一直命人温着的羊奶，说是让郡主试试，您尝尝可还可口？”
紫清凑近闻了闻，只觉得有股子膻味，她皱了皱眉，“不要，端下去我不想喝…”
“怎么了，又闹小脾气不肯吃东西了？”一道男声从殿外传来，来人正是耶律阿齐，他走上前来坐在毡褥一侧，“可是喝不惯这东西？”
紫清微微侧过头不说话，也不看着他，紧紧抿着一张嘴。
耶律阿齐也不恼，“罢了，我原本想着这对你说是个稀罕物件，想叫你尝尝鲜，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你想吃点什么便吩咐下去，别饿着自己就行了。”
耶律阿齐对紫清甚是温柔讨好，不仅话语间多是贴近汴京一带的说话习惯，甚至话语间都没有尊卑之称，还用“你”“我”来称呼。
“我不愿意喝这羊奶，也不愿意吃你们这里的硬邦邦的烤肉。”紫清侧着头说。
耶律阿齐有些好笑地说：“谁跟你说我们这里只有羊奶和烤肉…不想吃的话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吃些什么？”
“套四宝，你们这里有吗？”紫清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这套四宝是汴京传统名肴，堪称一绝，是指鸡、鸭、鸽、鹌鹑四中全禽层层相套，个个却通体完整，却无一根骨头，集浓、香、鲜、野四味于一体。食者首先看到的是那体形完整、浮于汤中的全鸭，其色泽光亮，醇香扑鼻。当食完第一层鲜香味美的鸭子后，一只清香的全鸡便映入眼帘，鸡肉吃后，滋味鲜美的全鸽又呈现眼前，最后又在鸽子肚里还藏着一只体态完整，肚中装满海参丁、香菇丝和玉兰片的鹌鹑。一道菜肴多种味道，不肥不腻，清爽可口，回味绵长，紫清在宫里的宴席吃过一次便觉得十分可口，后来便特地请了御膳房的厨子过去公主府，隔三差五紫清就要吃上一次。
“套四宝…”耶律阿齐故意拉长声音，他瞅了瞅紫清脸上的表情，笑了笑说，“还真有。”
“不可能！”紫清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怎么会有我们城里的东西。”
“郡主这可就是小瞧我们了，我们国人向来虚心向学，不仅有专门学习中原话的教习场所，甚至中原礼仪、膳食都有学习，甚至我们很多官员都是汉人。”耶律阿齐正色道，最后忍不住拍了拍紫清的头。
“莫要碰我！”紫清皱着眉躲向一旁。“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要吃套四宝，还必须要用青花细瓷的汤碗装着。”
“没问题。”耶律阿齐站起身来，“一会我来陪你一同用膳。”他看紫清的模样完全就是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
这几日，紫清就在日月宫里躺着养身体，耶律阿齐派人送来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来给紫清，有紫清熟悉的汴京城里的小东西，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彩色羽毛装饰的小网，小巧精致的弓箭，后来还不知道从哪里捉了一只漂亮鸟儿来给紫清，叫她养着玩解解闷。
在那一堆小玩意里边，有一个熟悉的摩睺罗，紫清遥遥望着，便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拿起来扔向地面。松枝急急忙忙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个摩睺罗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又看看紫清红着的眼眶，便知道这是又想起前事了。
松枝想了想咬唇跪下，“奴婢愚钝，不懂两国关系，不懂天下大义，奴婢只知道谁让郡主伤心难过，那这人便是坏的，是奴婢的仇人。谁若是哄着郡主，逗她开心，能够博得郡主一笑，那边是好人，是奴婢的恩人。不管前尘往事如何，奴婢只希望郡主现在开开心心的，忘记不开心的事，珍重身体，好好活着。”
紫清也听出了松枝话里的意思，“你放心，我断然不会再寻死，经过此事我想明白了很多，爹爹为了我如此，我岂能辜负他，不过…”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前尘往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忘记呢？”
主仆二人正静默时，耶律阿齐突然从门外进来，还领着门一个做辽国奴婢模样打扮的女子，看看屋内的情景，他“呦”了一声，“怎么？小郡主又闹脾气了？”
紫清故态复萌别过脸去不讲话，耶律阿齐不以为然，指指身边的婢女对松枝说：“这个丫头以后过来和你一起服侍你们郡主，也好告诉你们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让郡主给她赐个名字。”
“我不要，你领回去，我有松枝就够了。”紫清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服侍。”
“只是让她过来告诉你一些辽国的规矩，免得你冲撞了别人，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耶律阿齐上前几步坐上毡褥。“不喜欢不叫她贴身服侍就好了，平日里端茶倒水也是好的，知道你和松枝亲昵，以后端茶倒水整理床铺这种粗活就交给她，松枝也能多陪陪你是不是？”说罢他想替紫清挽起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紫清忙着避开他，抬头看了那婢女一眼，她模样怯生生的，脸蛋长的稚嫩青涩，身材却高高大大的。
“你不要她，她就只能回到老位置去风吹日晒，刷马厩去了。”耶律阿齐又添油加醋说道。
“你！”紫清看着面前年纪小小的女孩，又有些于心不忍，“她留下便是了，你快些走吧。”
耶律阿齐笑着站起身，他正是抓住了紫清虽然有些娇纵但是心地善良的特点，他又朝那女孩抬头示意一下，“听见没，以后郡主就是你的新主子，伺候好了便重重有赏。”那女孩急忙点头称是。耶律阿齐便大笑着大踏步出去了。
“真是烦人。”紫清烦躁地嘟囔一声，大力摔打一下他送来的小弓箭，却见那女孩吓得瑟缩一下，紫清无奈地与松枝对视一眼，只能挥挥手说，“以后便唤你绮红好了…行了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那女孩也不知道听懂多少，急忙点头下去了，一副瑟缩的模样。
又这样安生了几天，紫清的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这天绮红却突然带来一个消息让紫清又皱起眉头。实则紫清和亲过来并非辽国皇后，和亲女子向来只能做侧妃或者侍妾，因为路途跋涉，紫清身体又弱，耶律阿齐十分宽容她，导致此番前来还没正式拜见过正室皇后。绮红这次来正是说明天耶律阿齐要在宫内设宴，请紫清过去见一见皇后和其他的妃子们。
“可汗说了，郡主如果不习惯辽国的衣袍还穿自己的衣裳就好。”好几天了，绮红还是站在那里怯生生地说，好像下一秒紫清就会骂她一样。
紫清胡乱点点头，一直在思索此事，想着如何应对宫里那些女人。她年纪小，没有什么嬷嬷教导过女子成亲后后院如何相处的事，越想越是烦躁，想着想着这一夜便这样稀里糊涂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