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七）

    秦昭棋艺很好，根本不需要秦岁臻帮助，他一个人便可以同秦贤同有来有往，棋子落了满盘还未分出胜负。

    他们离开前，秦贤同拍了拍秦昭的肩膀，状似玩笑道：“年纪轻轻，杀气太甚，锋芒藏也藏不住。”

    秦昭的眼睛霎时闪过什么，最终还是低头莞尔一笑：“若是唯唯诺诺，反倒不能让太上皇尽兴。”

    秦贤同轻轻吐出一声笑，叫人看不出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累了，你们年轻人玩去罢，我该歇息了。”

    秦岁臻和秦昭告了退，一同出来的时候，秦昭亲昵地握住了秦岁臻的手，反叫她在心里惊了一下。

    她和秦昭算起来不过才见了三四次面，着实称不上熟稔，可秦昭此人模样俊秀，气质温和，他若是想同谁交好，只会让人觉得自然而然地如沐春风，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这样的人，似乎很是擅长……操纵人心。

    “皇帝姐姐近来很忙？怎么都不找我去玩。”

    倒是也没有很忙，只是最近确实没有想到秦昭。

    话不能这么直说，秦岁臻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直愣愣地望着他：“我最近常来看望父皇，若是忽略了你，还请你多包涵。”

    她语气平平，一本正经，反逗得秦昭低低笑了起来，凑近了过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瞧：“后天若是我生辰，姐姐来不来玉竹斋看我？”

    “后天是你的生辰？”秦岁臻一抬眼，有些紧张。

    秦昭手下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笑语盈盈：“不是什么大场面，只是准备了个家宴而已，只……请了姐姐一个。今天来英武殿本想请太上皇的，可瞧着太上皇的身体，还是不叫他操劳了。因此……姐姐若是不来，我这生辰宴就真办不起来了。”

    他话里话外摆明了告诉秦岁臻，生辰宴只请了她一个，于情于理，她都难推辞。

    秦岁臻从善如流：“我定会去的，小昭你……不要嫌我烦就好。”

    她叫了“小昭”两个字，秦昭听见，表面平静无波，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

    秦昭松了手：“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答应的。”

    梅欢对秦昭戒心越来越重，用梅欢的话讲，随着几次的相处，越了解秦昭，越觉得此人笑容极假。她叫秦岁臻多加防备。

    “这宫里谁的笑不假呢，”秦岁臻对比不以为意：“他再假，总是害不到我头上的，害了我对他亦没有什么好处。”

    她说的话也有点道理，梅欢便没有再过多阻拦。

    秦岁臻点灯熬油得熬了两个夜，为秦昭绣好了一副百寿图。

    “百寿图可辟邪挡灾，我不知送你什么，也不知你缺什么，想到你身体不好，便给你绣了这个，望你岁岁平安，得天厚德，无忧无恙。”

    秦岁臻的女工是跟阿娘学的，阿娘绣活好，以前年岁好的时候，阿娘的绣品还能拿出去卖，用来补贴家用。她的手艺也差不到哪里。

    她看着秦昭，心中却想着阿娘，大概想出了神。

    秦昭也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其中情谊绵长而真挚。

    他心思微动，垂眸，瞧见了秦岁臻身侧的手，指尖有几道新伤痕，浅浅的。

    他道：“手是为绣这个图伤的？”

    秦岁臻把手像身后藏了藏：“不是，不是绣这个伤的，是前些日子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弄的。”

    秦昭看出她嘴硬，心知肚明，没有再问下去。只觉得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暖流，叫宫人把这百寿图好好收好。舀了一勺热酒放在秦岁臻杯中：“姐姐尝尝这个酒吧，我自己酿的。”

    他竟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秦岁臻寻常时候不大喝酒，可因为今日是秦昭的生辰，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喝了几口。

    几口酒下肚，浑身暖洋洋。

    “唔……甜甜的，不大像酒。”她有些惊奇，瞧着杯子里晶莹剔透的东西。

    秦昭看着她愈发红润的脸：“你以前没喝过酒的？”

    “没有，”秦岁臻笑得甜甜的，面色红润，眼神也带了几分濡湿：“以前只听过别人说酒是好东西，现在才知道原来它这么好喝。”

    秦昭又为她添了些酒，低声道：“旁的酒没这么好，这可是我在桃树下埋了三年的，进宫的时候带进了宫，一直没舍得开封。今日为招待姐姐，可是把看家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别的酒哪里比得上。”

    秦岁臻脑袋晕了晕，发觉自己已然有些听不清他的话，只听得他说什么“旁的酒不好……这酒是他看家的东西……”

    她胆子大了许多，拿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难道建安那些酒肆都开不了张了？”

    秦昭看着她笑，眼神不知为何深了许多：“姐姐还去过酒肆？”

    “没有……没去过……可我路过那些酒肆的时候，闻到过酒香，也是很好闻的。”

    秦昭慢慢道：“他们只为做生意罢了，我的酒里用的是上好的材料，还添了几分情谊，不比他们的好上许多？姐姐以后想喝酒，尽管来找我。”

    他一双眼睛敏锐地盯着秦岁臻，秦岁臻面色酡红，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笑了笑，又抬手戳了戳秦昭的脸，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过一刻钟，便歪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