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会苏岕
月影西斜,飞云穿月,本该苍蓝色的天空早已转为暗灰。fangzexs
一道暗影如矫健的猫儿般,轻巧的掠过太师府的高墙大院,一路疾行飞檐走壁,绕到城东时,娇小的身形微微猫着腰,一眨眼便消失在灰暗的夜色当中。
不起眼的月光打在整条街的店铺上,每一块牌匾都隐约可现,只是那其中的一块尤为暗淡,厚厚的灰尘蒙在匾上,勉强可以看见上面的三个大字——灵宝斋。
近十年过去了,灵宝斋已然陈旧不堪。窗户上的绫纱都已不见踪影,那大门上的封条历经风雨,只剩下交叉的灰白痕迹。门上的双铜锁,更是斑斑锈迹。
屋内漆黑,月色清寒透窗而入,照得那立身之人身姿颀长。他就那般静默站着,直至那娇小的身形跃入,他才骤然回神,下意识上前一把将人拉过。
“阿墨。”
“怎么了?”
墨倾愣怔,苏岕的动作有些急,她以为他遇上了什么事。
他心头一松,跟松了手,“没事。你这么久才来,我以为你出事了。”
墨倾宽慰道:“府里的事情耽误了些,哪里就这么容易出事。”
苏岕环顾四周,面上迷蒙,“阿墨,你怎么选在这个地方见面?这里挺旧的呢。”
“当然旧了,已有八年无人清扫了。”
自从上次那紫衣人去过云水馆,她便觉得那处已算不得安全。今日有要事相问,她便选了这被整个永安遗忘多年之地。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方才屋瓦被揭开,她根本未得细看,直接纵身跃下,轻巧的避开了屋内陈设,稳稳落在空处。
墨倾心头有酸涩涌入,未开口应声。
灵宝斋是墨家的产业之一,她幼儿逛街常来此处玩耍。曾经逃命,也是从这里开始。积年已过,再次身处其中,往事种种又重新涌现脑海。她神情怅然,悲戚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默然片刻才压下那道心绪,淡声道:“这里曾经有着我的一切,也是从这里开始,我失去了一切。”
她的语调已是轻松,苏岕却听得心中发紧。他拧着眉,一把把她拽到怀中紧紧拥住,口中喃喃:“你还有藏云山,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苏岕历来直抒胸臆,不懂委婉表达,墨倾同他共处近八载,已是习惯。只是眼下这般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拥住,却是少有。一时间,她也失了反应。犹记得上一次见识他不顾男女之别,还是在藏云山他洗澡的时候。这才下山多长时间啊,就已经学的这么不矜持了,可见尘世真是纷纷扰扰教人不学好!
“小苏,”墨倾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瓮声瓮气道:“男女有别。”
“有什么别?”
“就……就是……我快憋死了,你先放开我。”
“唔。”
墨倾后退一步大喘气,脸上一片红绯。好在月光暗淡,一眼看着没那么明显。
实在怕他继续追问男女有什么别,她抢在他前面先岔开话题,“我上次给你的图纸看了吗?”
“看了。”
苏岕掏出那张图纸,铺在靠窗的桌子上,长指点在图上一处,“这个就是裴詹的书房吧?”
“嗯。”
墨倾走过去,见那简图上已经多出了很多横竖有秩的线条。
“这个是七十二道奇门遁甲里面的第四十一种。”
他把图纸往她面前推了推,拿手指着那一大片书架,道:“看这里,他的书格大体共分为三十六道,从左至右,一,七,十一,二十四这四道书格里,其实藏有暗格。但要顺利打开这些格子,必须严格按照设定的顺序才行,否则会触动相应的机关。”
墨倾对于机关术一无所知,只一头雾水的视线跟着他手指划动的方向走。
苏岕还在等她的反应,她实在给不出,便抬头看过来,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裴詹不可能按照书上的描述纹丝不动的搬过来,肯定会有所改动。但不管他怎么改,都脱离不开最基本的原理。他的书架全部算下来只有这四个暗格。但这种机关是根据五行来的,四个暗格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其中的四个,另外一个就是启动这个机关的触端。所以,若想安全的启动这个机关,就必须先确定哪一个才是开端。”
“那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成为启动端?”
“任何东西都可以,但有一点,启动端是绝对不可随意移动的。”
墨倾沉思,回忆着当时夜探书房时,内里的陈设,心中已有想法。
“我知道了。”
相较于她的成竹在胸,苏岕明显忧虑过重,“阿墨,你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我去吧。这个我最熟。”
墨倾笑着宽慰他:“相信我,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苏岕依旧没法放心,但也深知她的脾性,便没再坚持。
二人出了屋子,他对她一通言语嘱咐后,也只能不舍的迈进漆黑的夜色。
墨倾站在街头,目送他行走。望着他渐渐隐身于那暗夜,心头一动。
“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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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岕欣喜,当即驻足,转身看着她。
她眨眨眼,半天才道:“莫要让人占了便宜。”
“好。”
苏岕自小长于藏云山,涉世不深,未染纤尘,心思又极其单纯。放着他这般美人独守茶铺,总让人难以放心。
暮色四合,四下静寂。墨倾留在灵宝斋未走,屈身坐在窗下,脑中已不受控制地将往事一一重演。情难自禁,泪珠如珠玉断线,噼里啪啦滚落在地上。
往昔一切犹如云烟过眼,血色的迷雾中,爹娘和哥哥的笑容依旧温暖。一切都那般猝不及防,墨府没了,家人也没了。府上连个念想都未容她留存,除了那块她随身携带的紫貘。她拿着玉在黑暗中摩挲,触手之间,莫名觉得它今夜尤其的寒。
街上四更声响,墨倾的神思蓦的抽回,她收玉入怀,重新换上明珠的装扮,转身将自己埋进了漆黑的夜中。
难得这么清静一次,她并未急着回太师府,一个人漫行在清冷长街,看着路边的房屋和树影,隐隐约约与儿时记忆有了重叠。
太师府的高墙近在眼前,墨倾骤然驻足,扬起唇角无声促笑。
“这么晚了,姑娘是要去哪呢?”
前方旁逸斜出的树下,有人斜斜倚着树干。月华穿过枝丫,在他身上渡上一层浅淡清辉。
暗影斑驳掩映着面庞,尚且瞧不清他颜色,只听得音色清琅如玉璧透润,甚是悦耳。
此人墨倾认不得,她只远远的站着,微微含笑道:“这么晚了,公子是要去哪呢?”
仿佛听得那人低笑,又听他道:“姑娘这般处变不惊,如此胆魄,在太师府屈做做丫头,裴詹还真是有眼无珠呢。”
此人话中有话,墨倾只佯装不知,应他的话也说的无关紧要,“公子说笑了。大人府上能人颇多,我也不过是后院伺候的不显眼的小丫头罢了,并无过人之处。若论胆识,我也只能屈居末流。”
“我不信。”
“不信又如何?”
“我想试一试。”
“怎么试?”
“你说,我要是在这喊上一喊,结果会怎样?”
墨倾本是觉得这人言语怪异,话锋变换也是莫名,眼下一听,霎时想笑。多年未归,这永安城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太正常。
“公子好雅兴,这夜深人静,更深露浓,府上人都歇息了,如若真在这喊上一嗓子,恐怕不合适吧。”
“合不合适,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嗤声,“这扰人清梦的短命事,公子倒是热衷的很呢。”
那人被骂也不在意,反倒是从容认领了:“唉,也就这么点嗜好了。”
“那我开始了哦!”言语间他已站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作势就要喊出口。
“等等!”
墨倾此时已没了耐心,原以为路遇此人,能聊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谁成想这也是个带病的。一个秦少神神经经的还不够,又来个病得更重的。
“怎么了?”
“让我酝酿一下。”墨倾深吸一气,立时高喝:“抓贼啦……”
没料到被她先发制人,那人瞬间错愕,转瞬轻哼一声笑了,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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