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怀民亦未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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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引起了徐大受和众人的注意。moweiwenxuan
苏轼问道,“扶乩?”
师爷道,“对,那位郭半仙是去年搬来我们县的,从他搬来,就一直以替人请神扶乩为生,据说每次预测都很准,所以我们知县才想去试试,当时郭半仙预测出知县会在半个月内死于非命,知县还只当他是说笑,并未当真,谁承想,就在昨天夜里,知县他竟然真的死于非命了……”
徐大受恍然道,“我倒是听说过这位郭半仙,一直以为他只是江湖术士之类的骗术而已,看来应该去调查一番他了,只是,这黄陂知县心口上的伤口不小,凶器必然不好藏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凶器?”
县丞摇了摇头,失落地道,“我们发现知县尸首的时候凶器就没在现场。”
仵作道,“按照知县的四状来看,他显然是被人从正面一刀捅进心口死的,这种情况,应该有大量喷血,那么行凶者肯定会沾染上血迹,这是不可避免的。”
徐大受听后,有意无意扫视了一番县丞,和两位师爷的衣服,却见他们衣服,头发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
徐大受,“你们有人今晚换过衣服吗?”
县丞头摇得像拨浪鼓,诚惶诚恐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从前半夜就一直穿着这身衣服。”
徐大受,“确定?”
县丞点头,“确定。”
徐大受锁紧眉头,沉重地叹了口气,“真是奇怪了,这么说的话,他们三个的嫌疑已经全部没有了,那凶手一定是从外面来的?趁着他们三个不在,闯进县衙,在茅房里找到知县,杀了知县,然后再逃出去?”
苏轼也皱着眉头,“这就有一个问题,在泡一壶茶的时间,这个凶手就能从外面进县衙,然后精准地知道知县的位置,如果知县在大堂,或者在卧室睡觉也就算了,知县在茅房,这凶手还能准确找到,也太奇怪了,他怎么知道知县在茅房的呢?”
这时,另外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师爷开口道,“其实,在知县去茅房前,在前堂的人不止有我们三个,还有几个是黄陂县百姓,都是来报案的,其中一个丢了牛的老丈,还有一个是被人打了的算命的,还有两个闹着分家产的兄弟。”
徐大受眉头一紧,面露责怪地看向那个师爷,“这你怎么不早说呢!?”
那个师爷不自然地挠挠头,“他们在知县去茅房之前就被我们打发走了,所以我觉得无关紧要,但现在想想,也许他们很有嫌疑。”
徐大受命书吏把这几个人都记录下来,然后吩咐县丞道,“那么你们今天负责把这几个人带来县衙,我来一一审问。”
他又回头对苏轼道,“苏副使,我们分头行动,我来审讯这几个人,你带着元章和了元师父一起去郭家看看,那个郭半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预料到黄陂县知县的死期的。”
苏轼和谢运,佛印几人昨晚翻墙宰牛,一晚上都没睡,现在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苏轼打了个哈欠,道,“好,但我们能不能先回黄州换身衣服?”
徐大受这才注意到几人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牛血混合着木炭灰尘糊了一片,只好道,“行吧,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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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运和苏轼几人,乘坐徐大受的马车赶回黄州,他们各自回自己的住处换了一套新衣服,重新在黄州府衙集合。
等再见到几人,谢运发现他们竟然都换上了丝绸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苏轼穿着一套竹青锻面长衫,佛印是一套月白僧衣,米芾依旧衣着奇葩,穿着件鲜红色的大袖长衫,带着个东坡帽,张怀民还算正常,穿着件琥珀黄的圆领袍。
四个人聚到一起,像是要去参加官宴的名流显宦,红白黄绿都具齐了。
……其实原本也是,只是平时不修边幅,让人意识不到。
这些日子在黄州,他们几个人不是穿着野服去赤壁钓鱼,就是穿着草鞋披着蓑衣去山上挖野草,潦草惯了,初次见他们这样庄重打扮,谢运还有些不适应。
“你们这是干什么?穿的像是要去参加酒宴,cos play江南f4呀?”
米芾,“……什么f4?”
谢运,“……没什么?我是说你们怎么今天穿得这么像回事了?”
佛印道,“这不是要去那个郭半仙家里探探他的虚实嘛,又不是让他探探我们的虚实,当然要像模像样去了,这些江湖术士最擅长察言观色了,衣着,配饰,言行举止,都有可能被他看出身份,从而行骗。”
苏轼赞同道,“对,俗话说,进门休问荣枯事,观得容颜便得知,我们不仅要从穿着上迷惑他,还要保持好表情,别把什么事都写脸上,到时候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自然就没办法骗咱们啦。”
其他人听了都觉得有理,纷纷板起一张扑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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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乘马车重新回到黄陂县,来到郭半仙家。
郭半仙的房屋建在黄陂县外大概五里处远离人群,独自坐落在一片田野里,只有一圈篱笆围墙和两间正房。
等谢运和苏轼几人来到门前,发现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拜访者可真不少,简陋的房屋外面,围满了各种华丽的马车,人群围堵着大门水泄不通。
谢运和苏轼,佛印,米芾,张怀民站在外围,看着前面人头攒动,每人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米芾,“开玩笑吧?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来干什么?”
佛印,“这郭半仙这么神呢?人气都能顶上金山寺了……”
苏轼,“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金山寺哪有这人气。”
张怀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运,“等……”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要不然大家趁这会儿功夫先补个觉吧。”
“同意。”
几人毫不犹豫钻回马车。
蒙头一觉睡到下午,有人敲响了他们马车厢的门。
谢运迷迷糊糊打开厢门,“谁呀?”
他看到马车前站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似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出头,普通长相,不算出众也不算丑,就是丢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年轻人对他微微一笑,“是来扶乩吗?”
谢运往这年轻人身后一看,见门前马车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人也没剩几个了,看样子是正准备套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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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运叫醒了苏轼众人,和年轻人一起来的院子里,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下。
桌子上是一个竹编的圆形簸箕,簸箕里盛着一层沙子,在沙子上方,吊着一只光秃秃的笔,笔尖刚好垂在沙子上,看来这个就是用来请神扶乩的道具了。
苏轼坐在年轻人的对面,问道,“你就是郭半仙?”
年轻人点点头,“正是。”
苏轼笑笑,“想不到你这么年轻。”
郭半仙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直接问道,“苏学士是来扶乩的吗?”
米芾抢着答道,“你猜?”
郭半仙,“……”
他怔了一刻,非常坦诚地道,“我猜不出来。”
他直白坦诚的态度令苏轼几人都非常意外,因为全然没有一个江湖术士油腔滑调,故弄玄虚的样子。
苏轼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郭半仙道,“早在元丰三年,就已有乩神预测,说苏公将至。”
苏轼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一次试试看吧。”
郭半仙微微一笑,“一两银子一次。”
米芾,“你怎么不直接抢钱啊!?”
郭半仙已经稳如泰山,八风不动,“一直都是这个价钱。”
苏轼犹豫片刻,然后道,“请!了元,付钱!”
佛印,“啊?为什么是我付钱?”
苏轼,“因为我没钱啊。”
佛印付钱,郭半仙便开始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他叽里咕噜念了段什么东西,又睁开眼睛,对苏轼道,“请苏学士用食指轻轻搭在这支笔上。”
苏轼照做。
郭半仙又道,“可以了,乩神已经降坛,苏学士可以问她问题了。”
佛印眉毛拧在一起,用怀疑的目光直勾勾看着郭半仙,“乩神?是谁?”
郭半仙道,“乩神名叫何媚,字丽卿,她生前是寿阳李景之妾,被大妇于正月十五夜暗杀于厕所,天帝悯怜她,命为厕神,现在由她来回答苏学士的问题,苏学士,你有什么想问的?”
苏轼将信将疑,想了想问道,“我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如果一定要问,那就问问流年吧,我来年会怎么样?”
苏轼说完,便感觉指尖传来一股力量,但目前扶着笔的,只有他自己的手指,那支笔在沙盘上刷刷写起字来,看到沙盘上的字,苏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只见沙盘上有四个娟秀小字,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位女子所写,字迹虽小却异常清晰,上面写着——【不日回京】
苏轼看到这四个字,满脸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依照如今京中形势,除非天生大变,否则我绝不可能回京,郭半仙,你这次预测绝对不准。”
郭半仙依然淡淡笑着,“这并非我的预测,乃是寿王之妾何媚的预测,这是她给苏学士的答案。”
大家看着沙盘上的字,一半怀疑,一半惊讶,但显然都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郭半仙恐怕真有点小本事在身上。
最最惊讶的,其实是谢运,因为在场的众人里,只有谢运知道,这个预测结果虽然目前看起来好不可信,但是,历史上,元丰七年四月,也就是明年四月,苏轼经神宗特赦,调任汝州……
这纸调令是突然的,神宗前面几年虽然也有意要起复苏轼,但一直被朝中新党阻挠,未能如愿,这次特赦,几乎是神宗这个叛逆皇帝突如其来的一次决定。
这个郭半仙,真是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