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怀民亦未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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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虽然惊讶，但显然没把这个预测当回事，他问道，“郭先生之前曾预测过黄陂县知县会在半个月内死于非命，这也是乩神给出的预测？”
郭半仙平静地道，“不错，看来各位正是为此而来。mshangyuewu”
苏轼道，“正是，黄陂县知县已于昨晚被人刺杀身亡，郭先生觉得这会是谁所为？”
郭半仙道，“你们怀疑是我杀的？”
苏轼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微微笑了一下，“听闻郭先生预测向来很准，但人之生死岂是能随意断定的？”
郭半仙收拾起簸箕，“这不是我断定的，是乩神断定的，而且依照如今的情况，关于！黄陂知县的死期，似乎和我断定的时间并不符合。”
苏轼和佛印几人交换了一番眼神，都重新把目光投向郭半仙。
郭半仙慢条斯理地道，“当时黄陂知县来找我预测寿数，乩神给出的结果是半月有余，可如果黄陂知县是昨天夜里死的，那也不过七天而已，和乩神预测结果不一致。”
佛印，“还有这回事？”
郭半仙把扶乩用的道具都收起来，回忆着当时黄陂知县来扶乩的场景，“不过有一件事确实奇怪，当时黄陂知县听到自己的死期，并没有显得惊慌，反而有种早有准备，尘埃落定的释然，我想，他已经早就知道自己不久就会死，只是不确定具体时间，所以才来请神问卜的。”
苏轼听郭半仙这样说，眉宇展开了一瞬，又立刻拧在一起，“也就是说黄陂知县知道自己会死，且预测死期在半个月后，但后来因为一些突发原因，导致他提前被人杀害。”
日已西垂，郭半仙开始送客，“各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
苏轼却道，“虽然黄陂知县的死和郭先生无关，但还是请先生跟我们一起回黄陂县县衙一趟，我们是奉黄州知州的命令来问话的，您跟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郭半仙无奈，但最终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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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带着郭半仙回到黄陂县衙，刚进大堂，就见徐大受正端坐堂上，在审问几个嫌疑人。
其中两个年纪不相上下，长相相似，穿着也是一样的粗布麻衣，一看就是两个兄弟，还有一个穿着夸张的太极纹样道袍，头上带着大檐帽，手里拿着风旗，一看就是那种街头的算命先生。
还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丈，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喘息间喉咙里发出风箱一样的声音。
看这老丈老态龙钟的样子，估计拿刀都困难，显然是杀不了黄陂知县的，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过黄陂知县这样的壮年之人，就算黄陂知县站着不动，任由他捅，他都不一定能做到一刀致命。
苏轼带着谢运，佛印几人和郭半仙一起来到大堂上，对坐在上首的徐大受道，“这位就是郭半仙。”
徐大受微微颔首示意，“好，苏副使你们几个去一旁坐着休息吧。”
他转向郭半仙问道，“久闻郭先生之名，今日请先生来过堂，是想问一问关于黄陂知县半月死期的事，你怎么会知道黄陂知县会在半月之内死于非命呢。”
郭半仙侃侃而答，“这是乩神的预测。”
徐大受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他正想开口再问，却听原本沉默不语的算命先生道，“乩神预测？真是可笑，我看就是你郭半仙为了抱住自己的名声，故意杀害了黄陂知县!不然你怎么能每次都算对。”
郭半仙面对算命先生轻蔑一笑，“算不准的是你，不入流的江湖骗术，我不需要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实现我的预测。”
算命先生年纪也不大，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但和郭半仙不同，他身上有明显的江湖术士故弄弦虚的气质。
夸张的，随时在昭示他身份的衣着，大大的太极图案，各种铜钱，桃木剑，符文……叮叮当当挂满全身，好像都有用，但又好像都没有，就是常见的走街串巷忽悠人的那种江湖术士。
算命先生被郭半仙当面讽刺，立刻反唇相讥，“黄陂知县之前一直活得好好的，你一预测，他就立刻被人杀害，凶手很明显就是你。”
郭半仙平静地道，“清者自清，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
算命先生看到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来气，“既然你推测的这么准，那为什么不用你的扶乩之术来推测杀害黄陂知县的凶手呢？”
谢运和苏轼，佛印几个人坐在大堂一侧，谢运看着堂上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对旁边的苏轼道，“看来这两个人关系不好。”
一旁的米芾道，“他俩都是给人算命，卜吉凶祸福的，说不定会互相抢对方生意。”
黄陂县的县丞刚好站在他们旁边，听到他们讨论，插话道，“这算命的姓吴，我们都叫他吴半仙，之前一直在街口给人算命，说是算命，其实就是包打听……后来郭半仙搬来黄州后，这吴半仙的生意就越来越差了，毕竟他算的不准，还总是想方设法骗人钱。”
谢运恍然，“原来如此。”
县丞道，“他来报案就是因为被人发现他骗钱，所以被打了。”
苏轼，“真惨。”
大堂上吴半仙还在继续讥讽郭半仙，“你那个乩神不是预测什么都很准吗？现在直接让乩神来告诉大家凶手是谁？”
郭半仙静静等他说完，道，“可以一试，请徐知州为了准备扶乩用的工具。”
吴半仙没想到郭竟然真的会答应，嘴唇动了动有些无措，还是嘴硬道，“我就不信你还真能测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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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受命人找来扶乩用的东西，把沙子摆在大堂中间，郭半仙坐在沙盘前，一如他之前请神的时候一样，闭目念念有词。
见识过之前郭半仙的预测能力，谢运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起来。
郭半仙念完，把他的食指搭在垂在沙盘上方的笔上，他问道，“杀害黄陂知县的凶手是谁？”
笔尖轻轻动了起来，虽然郭半仙的手指搭上在上面，但明显看出，这不是他自己在使力，而是笔在自己动……
大家专注地看着，沙盘上的字迹显现。
只有四个字【东侧池塘】
有人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徐大受思索了一下，朝旁边的县丞问道，“县衙东侧有池塘吗？”
县丞脸上是满脸的惊讶，听到问话，微微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啊……有的，有一个小池塘。”
徐大受，“去看看。”
徐大受带着差役们来到县衙东侧的池塘，秋天的池塘都是荷叶的残枝，衙役们在徐大受的吩咐下搜寻池塘，找到一套粘血的衣服，和一把剔骨刀。
徐大受命人把我这些东西重新带回县衙大堂，当众人看到那套带血的衣服时，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凶手是谁。
因为那件衣服是一件道袍，后背和领口都有太极图的图案，和吴半仙身上穿的几乎一模一样。
县丞最先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吴半仙的外袍吗？怎么会？这么说是他杀的知县？”
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吴半仙。
徐大受冷冷审视着他，“吴半仙，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半仙从刚刚卜算出池塘开始，神色就一直很不对劲，他脸色煞白，神色心不在焉，直到那套衣袍和剔骨刀被带上大堂，他才认命一样冷静下来，“是我杀了黄陂知县。”
据吴半仙交代，他之前并没有要杀害知县的想法，只是昨天偶然起意，因为他白天刚刚被人打了一顿，那人不仅打了他，还骂他是个骗子，不如郭半仙算得准。
在此之前，吴半仙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骗到钱了，他原本就以替人卜卦为生，但自从郭半仙来到黄陂县后，再没人来找他。
当天晚上他来报案，谁知道知县并没有帮他立案，惩处打他的人，反而也夸赞郭半仙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还劝他不要和郭半仙争斗，就打发他出了衙门，然后自己去茅房小解。
吴半仙却越想越生气，刚出衙门没多久，就再次返还，当时大堂书案上留着一把杀牛用的剔骨刀，吴半仙便拿着这把刀冲进县衙，把黄陂知县杀了。
杀掉知县后，他才想起郭半仙的预言来，一边心里惊讶事情真的像郭半仙预言一样发生，黄陂知县果然在半月内死于非命，一边想要摆脱嫌疑，慌乱把凶器和外袍抛进了县衙外的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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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理完黄陂县的案子，谢运和苏轼几人，便跟着徐大受回了黄州。
马车上，佛印小心翼翼地问徐大受，“徐知州，既然黄陂县的案子已经破了，那我们几个犯夜禁的事可以算了吧？”
徐大受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你们只是犯夜禁吗？还宰杀耕牛呢？”
佛印道，“那牛真不是我们杀的，它本来就死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孙浪，就是养牛的那个牧民小哥。”
徐大受其实已经不打算再罚这群人，只是对于他们翻墙犯禁，还在他眼皮底下出城杀牛不能坐视不管，想要吓吓这群人，给他们一些教训罢了。
苏轼看徐大受不说话，开心地邀请道，“孙浪小哥那里还剩不少牛肉，他还给我留了一块上好的牛腱子肉，这可是很难得的，徐知州，我请你了，跟我回雪堂一起去吃牛肉吧——谢道长，你觉得这块牛肉该做什么好呢？”
苏轼说着，疯狂朝谢运使眼神。
谢运明白过来，“我会牛肉炒米粉，可好丑了，我给你们做。”
米芾和佛印开心地欢呼，“太好喽。”
马车朝着雪堂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