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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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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茗酒楼”的老板因为“官商勾结”和“蓄意谋杀”双罪并犯,被皇甫冉按照《唐律》处置了之后,酒楼的名字就变了。mbaiwenzai

    皇甫冉是这么跟我说的:“陆羽,本官看这个酒楼的新名再翻典籍去取也费时,还不如就再从你的诗作‘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当中,挑选二字‘悦来’来改合适。”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免得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倒成了自己和诗作的不是,没得让“悦来酒楼”再改名成“成器轩”,不做饮食生意,转行专门卖些:精雕细琢后的美玉。

    “陆羽,你的诗就是这样好,随便拎出两个字都能给商店取名字。”皇甫冉笑道,“本官今日午后正好有空,你我一同去天福寺探望皎然如何?”

    “好!”我欣然答应,“恰好我养的兰花开了,一并带去天福寺共赏可好?”

    “兰花难养,养的好也是花主的本事。”皇甫冉共感道,“本官听闻,佛前供花,乃是修善缘、修好因,能得到所求的好果。”

    “宝相庄严,为众人所归仰;天恩浩荡,为苍生所切求。”念及佛法,我并未精深,“一切好果好报,都是自己积攒功德所得罢了。”

    “本官随你去茶庐请兰花。”

    皇甫冉起身,吟诗道:

    “独爱兰花双箭香,不看它草多纷繁。

    枫桥雨痕可堪怜,寒山却转天福缘。

    莫道无才本布衣,大道直往青云参。

    乾坤明朗佳节至,望看九霄听音梵。”

    一路来到天福寺中。

    我见皎然已经起身,正独坐在禅房外面的栏轩上,气色尚好。

    他见到好友来临,便向身边新挑的小弟子吩咐道:“快去备斋,为师要与皇甫大人和陆羽一同共品素秋宴。”

    “是,师傅。”新挑的小弟子机灵应道,“除了红豆甜粥、吉祥什锦煲、桂香藕片、白玉马蹄糕、南瓜酥之外,弟子还准备了‘唐芹豆腐芡实羹’和‘佛门素饺’,不知是否一并奉上?”

    “你倒是有心。”皎然道,“芡实去秋湿,素饺暖肺腑,适合上膳。”

    斋堂外面的庭院之中,栽着一棵腊梅树,想必到了寒冬之日,就会满寺生香。庭院之中有一桌,桌面不是规整的正方形也不是曲润的圆形,而是不规则的磐石形。

    数枚枫叶浮动在桌侧的水缸水面上,秋意颇浓。

    我道:“秋日闻钟声,但觉比春时来的浑厚悠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深秋色重、万物归真的缘故。”

    皎然盛了唐芹豆腐芡实羹到碗中,舒然道:“莫说我们这些出家之人习惯了晨钟暮鼓,即便是到了后山的瀑布底下,听多了湍急的飞流声也会分出个四季不同来,心境使然。”

    皇甫冉爽朗道:“本官前往朝廷述职之时,饱览长安秋色,心中有‘镜天同一色,霜柿满枝头’之感。再去酒肆点上一碗胡辣汤,瞬间鼻、口、胸吞下一股辣气,也是回肠!”

    “天福寺提前烤好了一些中秋素饼,也是许了众僧人在寺内先食尝味的,皇甫大人陆羽,你俩可要带些回去?”

    “那我可不客气了。”想到兰儿爱吃,我马上领了皎然的人情,“我自己做的茶饼稍嫌酥皮没有两面掉渣,还是拿了宝刹名点回去吃的如法如理,得大自在。”

    皎然妙提道:“若是我这天福寺素饼并了陆羽你亲挑的茶叶同卖,岂非一举两得,信众们既得了禅茶一味、又随了素斋功德?”

    “皎然你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我往碗中舀了一勺红豆甜粥,“若是皇甫兄也许了我去茶园采茶,这事就在春天敲定下来。”

    “陆羽你有这份心,本官又怎么会不许?”皇甫冉神采飞扬道,“只怕不出半月,你就到圣上身边去奉了茶职,不得空再回江南采摘碧螺春了。”

    “谢皇甫兄吉言。”我的好心情一同被他带动了起来,“一旦陆羽有幸当差皇家,必定是下一步恳请圣上恩典:准了陆羽访山涉水走遍天下、遍观茶庄茶园的大愿。”

    “本官看圣上未必同意。”

    皇甫冉神色不变,只做对我做小小提醒:“运茶、挑茶、入茶都是内侍省储茶司负责的,你作为茶官,怕也是只有选茶和泡茶的份啊!”

    “原是如此,陆羽不知。”我起身行谢礼,“多谢皇甫兄相告:皇宫内部司职分明、不可跨职越职行事,否则将犯下大错。”

    “到时候礼官会教你,你一一记下就是。”皇甫冉露出自己是过来人的样子,“本官入宫面圣之前,也是仔细被礼官教了规矩的。”

    皎然看了眼天子所在的方向,朗朗清笑道:“陆羽,你看我这戒律清规多不多?跟皇宫相比如何?”

    我在心中将二者大致一比,独自见解道:

    “陆羽以为,寺规不同于宫规,前者约束人心,后者管束行动,虽都主张‘遵规蹈矩’‘四字,但也明显见于情绪。天福寺清规,旨在让众弟子明心见性,摄心为戒;大唐皇宫规矩,强调的是三千威仪,八万细行。”

    “的确是这么回事。”皇甫冉道,“皇宫之内,清修者也不在少数,为自己求份心安罢了。至于那些胆大性直的,也不过是用究极之法彰显了一番存在感而已,祸福仅在一瞬。”

    素秋宴过后,我带着兰花随皎然一同来到正殿。

    宝殿门前,有一齐人高的金鼎,袅袅烟雾升入空中,清神怡性;宝殿中央,一尊巨大佛像端坐其中,神情庄严,明眸如可辨世间一切诸行之事;宝殿两侧,燃着数排明烛,又有经卷叠放于明烛侧端,像是供师傅做晚课之用。

    我站在宝相的莲花底座之下,双手将兰花供养。

    合掌,感念:佛传无穷智慧与慈悲,花开万事顺遂与安宁。

    礼毕,跪于四方垫子之上三拜:

    弟子陆羽,愿行一切利他之事、持一切莲华之根,自在圆成,精于茶事。

    芳兰若有意,惊鸿应物来【注1】。

    薄履过伽砖,回首两无猜。

    弟子心中澄澈,唯以许愿:兰花净寺庙净,前程钦情路卿,能行万里正道,能成十方之事。承皇恩,则两袖清风拂茶香;为庶民,当虚怀若谷付茶情。

    翌日中午。

    我打算去重新开张的“悦来酒楼”吃顿饭,好解馋一口:秋栗扣肉煲。

    却不想,之前皇甫兄跟小二王五之间有过这般对话,与“狂张俊才”张继相关——

    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酒楼也不可一日无主。

    皇甫冉当机立断选了前小二王五来当“悦来酒楼”的总管事,王五激动地向青天大老爷磕了一个响头,决心道:

    “小的承蒙皇甫大人抬举,必定将新生的酒楼打理的妥妥帖帖!小的会时时提醒自己:商就是商,官就是官,绝不重蹈昔日老板覆辙。”

    “你倒不必给本官行如此大礼。”皇甫冉一身正气道,“本官也是见你熟悉这一行,又懂得人情世故,才做此决定的。”

    “多谢大人!”王五感激道,“小的一定改掉毛毛躁躁的性子,将自己活出个样子来。也不枉这悦来酒楼的根基扎实,宾客未弃之而去。”

    “你明白就好。”皇甫冉点头道,“说白了,宾客们认的不是酒楼的招牌也不是酒楼的东家是谁,而是这地道江南味。只要这江南味不变,你这的营生就不会差。”

    “大人说的在理。”王五想起来了,“前日刘长卿刘大人来当店吃了八宝饭,觉得江南味足,就当场写了一首诗来夸。小的拿了刘大人的诗作,正要亲自到字画店去找匠人来装裱,谁想张继竟然——始料未及地从椽柱后面跳了出来,扬言要一比高低。”

    皇甫冉就像是习惯了一般,淡淡问:“张继这回,是发酒疯还是白日痴梦啊?”

    “回大人,张继可不得了!”王五竖起大拇指,“他也当场作了一首诗!”

    “是何‘语惊四座’之诗?”皇甫冉失笑,“你且背给本官听听。”

    “晚来天幕远渔灯,

    孤光点点似流萤。

    静听桥岸风簇浪,

    银珠飞溅行人惊。”

    “这跟刘大人吃八宝饭有何关系?”皇甫冉实在想不明白,“张继怕是在枫桥之上神思过度,才恍恍惚惚来你这悦来酒楼抒发心情。”

    “非也。”王五把张继的意思复述了出来,“张继说他看见八宝饭就像是看见渔灯和珍珠,故作了此诗。”

    皇甫冉在乐趣中道:“你可知道,张继自己认了:爱好去山林里看蜘蛛结网。如今本官倒是记住了他的另一个长处:能把八宝饭妄想成《枫桥夜观流萤图》。”

    “大人,当时陆羽陆公子也在。陆公子说,桂圆为渔灯、绿豆为流萤、莲子为珍珠,张继审美独具一格,也是甚妙。”

    “你是说当时陆羽也在吗?”

    “正是,当时陆公子来问小的江南何处的山茶花开的好,想要带一盆回去。小的就告诉他,泰沧亭的茶花是品种最多的,也是卖的最贵的。陆公子正要去,结果张继就跳出来发挥了。”

    “这倒是巧,要是本官也在,定会叫张继把‘大作’写下来,没准日后也能成为‘悦来酒楼’的镇店之宝也未可知。”

    王五做出“不可能”的样子笑了笑,又忽然道:“小的还有一事要禀告大人。”

    皇甫冉问:“何事?”

    王五忽然犹豫,“小的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你话都说了开篇,哪有不讲之理?”

    “是,皇甫大人。”王五警惕地左右一看,才低声道,“主考官大人的尸首被运离江南当日,小的在围观的百姓当中看见杨舜城杨老爷了,杨老爷一向痛恨贪官污吏,也不知道主考官大人不得善终之事……是不是为杨老爷所制裁啊!”

    “你的意思是,江湖好汉之所以会横断主考官大人的尸首,乃是杨老爷给透露消息和放风的?”

    “小的不敢乱说,只敢把自己的揣测对皇甫大人您如实相告。”

    “王五,此事到此为止,你切勿再提,也切勿在客席之间不慎言语,知道了吗?”

    “遵命。”

    当下,我已经在靠窗的熟悉位置上坐下。

    秋栗扣肉煲和一碗白米饭上桌,香飘四溢。

    我才下第一筷子,纪檽峰和李季兰就一同走了进来。

    纪檽峰边走边道:“本公子听说张继卓尔不群、出口成章,今日就是请了李姑娘一起过来,与之酣畅文章。”

    王五赔笑道:“纪公子你这就是不取巧了,张继时而悄躲椽柱、时而藏枕酒坛、时而高卧横梁,哪能是我等正常之辈能随便发现的?不如暂且坐下,让小的把应季的菜肴上了——”

    “什么叫正常之辈?张继与我等有何不同?”纪檽峰皱眉问。

    “张继那叫活得潇洒,不与旁人一般见识。将来,他就是我大唐文坛的可造之材!本公子看人的眼光,从未出错过。”

    “是……是,纪公子您说的是。”王五顺着纪檽峰的意思,“他日张继一举高中,我这‘悦来酒楼’做为他的神出鬼没之所,还跟着沾光哩!”

    纪檽峰指着王五,冷讽道:“你还真把这么一大笔商号当成自己的了?从‘小店、本店、当店’到‘我家、我这’,王五,本公子可是把你的口气记得清清楚楚。”

    “纪公子您没记岔,王五我身负官命,哪有不把‘悦来酒楼’当成自己的商号来经营的道理?”

    纪檽峰倒也不跟王五理论,只是来到我这一桌坐下。

    “李姑娘请——”他拿来菜牌子,对李季兰客气道,“有何爱吃的菜尽管点了,在下亦是食之同乐。”

    我推荐道:“兰儿,鸡汤煮干丝好,你尝尝那个。”

    “陆羽!”

    纪檽峰从凳子上如被电击般跳起,那样子跟以“惊雷落地”之势“炸出登场”的张继也差不了多少。

    “你这大胆狂徒,李姑娘的小名也是你随便叫的?轻薄了女子,还不赶紧赔不是?”

    我笑道:“纪公子你还是坐下吧!最好是吃点‘桂花绿豆甜汤’降降火,才好跟张继赛文章。”

    纪檽峰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身上华服,也不理会张继在不在,就昂首高声道:

    “张生言船似萤灯,

    百里枫溪乌声离。

    醉卧桥头星不动,

    不知月与人俱西。”【注2】

    下一瞬间,也不等众食客反应,纪檽峰就往外头冲去!

    他也不顾被绊倒了的圆凳子,三步并作两步只管跑,那副追逐模样,就像是老鹰遇见猎物一般。

    我和李季兰虽不知道发生何事,但也跟在其后追了出去。

    驻足小会儿,纪檽峰单手指着已经无人的街道尽头道:“可是本公子眼花了?那人怎么甚像杨天一?”

    我和李季兰相互对看一眼,彼此都未见到过任何人影。

    “肯定是本公子看错了。”纪檽峰自语,“杨天一的尸首早在天福寺超度,哪来的起死回生?”

    “江湖浩大,也是有人懂得易容术的。”李季兰应道,“纪公子你看花了眼自然是最好,就怕是这世上没有改头换面之人,那人就是杨天一本人。”

    “反正陈湘韵和杨天一的死跟本公子无关!”纪檽峰坦坦荡荡地往回走,“再说这怪力乱神之事,也就只有真凶会害怕。”

    王五上前端上一锅压惊的“桂花绿豆甜汤”之后,就扶起了凳子,道:

    “纪公子,您可千万坐好了!小的虽然不信神鬼之说,但也是给前老板烧过高香的,您要不此刻就到杨天一横死的客房当中去,拿一把桃木剑挥舞几下,以求所见无垢、所见清明如何?”

    纪檽峰瞪了那略嫌幸灾乐祸的王五一眼,训斥道:

    “本公子要是李姑娘面前失了分寸,岂是一个幻影和一间客房担当起的?况且本公子此刻达地知根,怎会因一时碰见这奇事而信了你的胡言!”

    支开王五,纪檽峰坐下之后道:

    “陆羽,上回本公子在你面前说杨天一是自杀,现在本公子收回这句话。那家伙八成真的是被人所杀,否则也不会不舍世间至此。”

    【注1】芳兰若有意,惊鸿应物来:含了李季兰和陆羽(字鸿渐)的名字,陆羽爱茶也爱美人之心,实证了~

    【注2】啊哦~纪大公子诗作,欢迎宝贝们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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