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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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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试放榜当日,我约了李季兰一同前往城郊东城楼看榜。nianweige

    我道:“我倒是希望能在‘青龙客栈’门口放榜,这样你我都方便,还免去了一趟车马疲劳。”

    李季兰心情明快,“走远一点没什么不好呀!毕竟闹市容易让人心境浮躁,还不如郊区来得冷静淡泊。”

    “兰儿,有你在我身边,胜过一切杂念。”我温柔看她,“喜悦也是两个人分享合适,我要是拿了第一,你就作一首诗来贺我可好?”

    “莫说是一首诗,就算是让我写下五首十首我也乐意。”李季兰跃跃欲试的样子,“陆羽你要是不拿头筹,这茶试在江南就白办了!”

    “我倒是想过未来的诸多场景,兰儿你说会不会应验?”

    “我当然是希望你:好事发生、坏事走远呀!”

    “天意之事不分好坏,人为之事才分善恶,其实我……前日去天福寺供养了兰花,但求自己一身无垢、清明而为,不论是居庙堂还是在江湖,都可秉承初心,只为一愿。”

    “陆羽你说是一愿,我却觉得是双愿。”李季兰含笑猜测,“你养在茶庐的兰花我见过,是双花箭的,定是载着双愿。”

    “双愿都说出来的话,不就不灵了吗?”我对她卖关子,“所以为了让诸愿成就,我就只对你说一愿。”

    “另一愿你不说我也能知道。”李季兰露出明媚而自信的神情,“跟我相关对不对?”

    我见她坐近,一番侬侬情愫上心头,千言万语,却终成一句:“芳兰若有意,惊鸿应物来。”

    原本以为来看榜的人不会很多,却没想到百姓们都是爱热闹的,相互邀着来看“茶试”和“香试”的第一名都是谁,好攒个茶余饭后的话题,跟家人朋友一通好聊。

    我还未站到榜前,就有人过来道喜。

    原是“护国镖局”的总镖头高天威,只听的他道:“陆公子大喜呀!此番拔得茶试头筹,不负众望,真是实至名归!来日赶赴长安,一路上有什么用的到本镖头的地方,尽管来镖局找就是。”

    想到此前高天威将我当成谋害镖师龙三的犯人的那副狰狞面目,我不禁后退一步,却也尽量保持矜持,道:“高镖头客气,同喜同喜!”

    高镖头主动替我开了前路,引我到官榜前方,对众百姓道:

    “这位就是高居茶试榜首的陆羽陆公子了!本镖头从初试开始到终试结束,一直都是对其看好,包括是考场发生命案的那一刻,本镖头被副考官大人传进去问话,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陆羽是清白的,请大人明察!’结果也正如本镖头所料,陆公子活的明明白白、行的端端正正,没有以身犯法。”

    “今日我高天威就当着大家的面对陆公子说句话:面圣路上,本镖头自请带上精锐镖师左右相护,保陆公子万事周全,还请陆公子莫要推辞。”

    我在心中哑然。

    这个高天威几时在副考官大人面前为我说过话了?又几时在百姓们当中奔走,为我陆羽声援无辜了?如今倒是殷勤,主动上来相请“面圣”途中之事了。

    我也不明着拒绝他,只道:“多谢高镖头‘侠义仁心’,赴皇城之事还是要待朝廷下发了钦点状过来方能确定,陆羽不敢擅自定夺。”

    “陆公子怕有悖皇威吗?”高天威大笑起来,“向来地方官入朝述职也好、层层过关考科举的读书人也罢,这一来一往的风雨兼程路朝廷哪里会管?也就是我们镖局的能做点生意罢了,我们不止行镖,还护人安危。”

    “陆羽明白。”我平静道,“日后如有相求,定是不会忘记高镖头和护国镖局的镖师们。”

    我说的是“如有相求”而非“有相求”,能否把我的话听明白,全在于高天威自己。

    他要是非要揽这份行程,我也不拦他,毕竟多些会功夫的人在身边,一路也有保障;他要是不再强求这份荣光,我也不记他,毕竟拜高踩低之心人皆有之,所求为己之意人皆存之,常情而已,无需介怀。

    看着红榜上自己的名字,我心中无限喜悦。

    “陆羽,这是你应得的。”李季兰高兴道,“你能用己之所长为国效力,是好事!”

    “是啊兰儿,就如同是一个阶段段的努力得到了证实一样,我喜己之所喜,也喜你之所喜,好似风神飞廉在侧,可借力入青云一般。”

    李季兰大气道:“那我就当河神共工,以三千流水送你高跃龙门!”

    “兰儿,你可要与我一同去长安?”

    “我想着还是在江南呆着的好,上回纪大公子说看见了‘杨天一’,反而是激起了我把案子弄明白的决心!”

    李季兰握住我的手,恳切道:“等我把杨天一和陈湘韵的案子解决了,就到长安去找你,可好?”

    “好,我等你兰儿。”

    按照规矩,放榜过后——

    我应到“青龙客栈”去拜谢朝廷命官颜真卿颜大人和张志和张大人,再到“绿天庵”去多谢怀素上人,最后才是登入衙门拜见副考官大人和皇甫冉大人,谢过朝廷命官和地方官的举荐与关照,并细细将自己将来的志向和抱负告知他们,才算是真的把“接旨上任”前的人情场子走完。

    哪想八日之后,副考官大人竟将我叫到皇甫冉的府上,对我道:

    “司天台长官夜观天象,道是奎旄星与桁牺星明灭不定,乃是皇宫内务有失检点之兆。圣上闻之,特下令整顿相关机构:该罚的罚、该逐的逐、该杀的杀。掀起了好大一场风波!莫说各宫娘娘不敢再行外戚之事,就连大总管也忐忐忑忑,一步不敢行错、一字不敢说错,就怕触怒龙颜,当了犯事者们的垫背,不得好死。”

    “内宫不宁则朝野忧,众高官们自是纷纷上书圣上言明己意,哪料圣上大怒,下旨御史台严查贪官污吏和玩忽职守之众,再起狂风暴雨!”

    副考官大人看着我,长长一叹:

    “所以陆羽你前往圣上身边奉茶职之事,只能搁浅。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还安排你这个新官上任,怕是会遭众人议论,不得一个好开端啊!”

    皇甫冉补充道:

    “但是陆羽你也不必沮丧,你只是待命上任,而不是没有机会上任。本官只盼着你不叹时运不济,常常修身律己,再等奉职之日。”

    “是。”我坦然以对,“学生不会急于一时,且等圣上整顿内宫黑白和肃清前朝利弊过后,再候旨而往。”

    “你有这样的心态本官就放心了。”副考官松了一口气,“所谓为官之事——时也、运也、命也。有的人脚踏青云,一路逢遇贵人和好时机,前程似锦不可预测;有的人如走险峰,进退两难不得明主,唯恨前路多磨官不逢时。”

    “这些都是没个准的。”副考官向我投来殷切目光,“谁能说陆羽你这回就不是‘福气暗来’呢?事缓则圆,且待云开见月时。”

    “学生自当每日精进,时时提醒自己圣恩降临之时:克己奉公以避朋党,舍己为茶以明司职,明哲保身,不事奸佞,确拥君心。”

    说罢,我询问道:“不知副考官大人何日启程回朝?”

    “本官来江南也快半个月了,是该回去做自己份内的司职了。”副考官看向皇城方向,“要是此番本官不被朝野风波所牵连,他日到了暮年,交官还职之后定要隐居江南:朝看红日迎江出,晚弹清曲意趣来,不负山水不负己。”

    “学生诚盼副考官大人所求皆如愿。”

    “好。”副考官真心实意道,“陆羽,本官也愿你:永断无明,湛性澄澈,以茶悟我,方圆自通。”

    一天,侍茶姑娘前来茶庐,请我到陈府一座。

    我问她陈老爷所为何事,她也只是闭而不答,我便没有往下追问,就上了停在茶庐门口的马车,去往目的地。

    来到陈府的客厅坐下,我看见了跟往日不同的生机。

    几盆开的正好的矮白玉海棠花盆栽取代了青苔方盆青松,一个半人高的香炉放置在正中,弥补了旧时的空旷。再看向桌上茶壶茶碗,也是从以前的轻巧透亮白瓷换成了当下的厚实古朴陶碗,很是切合中秋氛围。

    我对陈老爷有礼道:“想必佳节当日,各路商客一定会抽出时间来拜访陈老爷,相互之间觥筹交错、共鸣乡情,也是倍增牵绊。”

    陈秉承指着客厅道:“都说热闹在人、氛围在物,我却不觉得自己两全其美。每每想到这个宅子的亭台楼阁和这些年来生意场上的悲欢离合,我也忧心难免,不知道陆公子你能否为我解忧?”

    我试探着问:“陈老爷的意思是?”

    陈秉承示意我从客座挪位到他右侧的副主座上面来,毫不隐藏地对我道:

    “陆羽啊,其实在你来到江南之前,我就差了人四处打听——何处有茶客?何处茶客真懂茶中味?探子来回禀,说有陆羽者,好茶,不妨一见!我听后大喜,道:此人若能一生与茶为伴,不负杯杯碗中香,那我将这家业交给他来继承又何妨?探子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请,让陆羽务必来陈府做客。我道:不必急于一时,待我观望陆羽真否‘名副其实,谙茶造诣’不迟。”

    “后来,我见你确实是个有茶缘之人——茶识渊博让人望尘莫及、茶功深厚让人甘拜为师、茶试成绩让众人心悦诚服,我就想:是时候向你开口询问一事了。”

    我从位置上离开,半膝跪地,诚意道:“陈老爷请讲——”

    陈老爷也是从座位上起身,来到我跟前,俯身轻拍我的肩膀,恳切道:

    “陆羽,我欲收你做养子,你可愿意?”

    我心中微讶。

    我自小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在龙盖寺被智积禅师抚养长大,后下山学艺,幸而结识李齐物李大人和崔国辅崔大人,才得以重拾男儿志向:专心一事,专心一念。

    要说此中我不思亲情,那是假的。

    夜深人静之时,我常会走出茶庐去看遍万家灯火,仿若所见即所得,自己也是那阖家幸福中的一员一样;凝神温书过后,我亦会到庭院中去摆弄花草,感慨:草木尚能相互依偎、盘根结子,为何世间有狠心舍弃孩儿的父母?再多亲孝典故,暖心后也会徒留薄凉之感。

    陈老爷愿意认我陆羽为养子,我本应该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为何却摇摆不定?怕有负厚爱,还是怕自己难承恩情?

    我抿心自问:

    陆羽,你说“一直就缺乏两亲疼爱”和“忽然失去两亲疼爱”相比较,哪个更让人恐惧呢?反之,“对亲情求之不得”和“求亲情得偿所愿”相掂量,哪个更让人心生彷徨呢?

    我整理心情,对陈老爷歉意道:“陆羽自知不是块做买卖的材料、亦无身为大家族继承人的大担当,怕是难承殊荣。还请陈老爷原谅。”

    陈秉承却是不怪我,只默默走回位置上坐下,连声道:“可惜,可惜。”

    我心中苦涩,只怕自己伤了陈老爷的感情。

    “你是介怀自己的身世吗?”陈秉承和善问我,“来到江南之前,智积禅师为你的再生父母,传授你佛家智慧和经典,让你悟性过人、大道宽胸;来到江南以后,你何不把我认做父亲?你若是怕自己不熟商道,我亦可对你细心教导、全心栽培,让你在桩桩交易之中游刃有余,也始终不忘为商之本——忠、诚、善、义。”

    我敞开心扉道:“陆羽有愧,只想做个茶中逍遥人,不想深入茶中买卖局。”

    陈秉承不解,“你觉得‘茶之本’与‘茶之商’不可兼得?”

    我坦怀相待道:“是陆羽自身能力有限罢了,只想专注一事一物,不想多学交易买卖之门道。”

    “原是如此。”陈秉承宽和道,“可是这茶叶啊,你看待它们的目光要放长远,它们的价值可不仅仅在于你这个茶客的‘品’与‘鉴’,更是离不开‘身价’和‘标价’这二者标的呀!”

    “多谢陈老爷提点,陆羽记下了。”

    见我若有所思,陈秉承留余地道:

    “陆羽,你我之间是有缘份的。今日之事你再考虑考虑,不必一语定夺。”

    走出陈府。

    我看见一人,乃是张继。

    他把我拉到一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底下,双眼放光,神秘兮兮道:

    “我看见各路茶商把货送去护国镖局了,肯定是临近冬天,围炉煮茶出货量大的缘故。陆兄,今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夜闯镖局,去见识见识里面的好货?”

    说罢,他用右手食指抵住嘴唇,意思是:

    这事儿咱俩只能悄悄做,千万不能声张。

    不然被镖局守夜的镖师发现了,可是会吃官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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