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都风云（四）
“阳道友请，我还有要事相托，我们出去谈。”杨子晴肃手相引，二人离开地下室回到正屋坐下。
一路上阳凡心中仍在回味刚才的搏战，他手握天左一宗的全部传承，并不缺习练的功法秘籍，只是限于炼气三层的境界，能学的东西有限，倚仗他的天生道体和天地本源混沌之气的无上威力，即使是低层次的身法技能，在二者加持下，从他手里使出也是原有威力的十倍不止，这一点刚才的搏战中基本得到了印证，否则他这点修为在金丹修士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而天左一宗来自风临界，功法招式不为神武界人所熟知，再加上他随性挥洒毫无章法，很难被他人看出破绽。
阳凡暗忖如果自己全力出手，配合神识攻击，杨子晴在他面前很难撑过三招，看来冲虚当初的话还保守了一些，天生道体的起点应该是对战金丹修士，一般筑基期的修士在阳凡眼中已成鱼腩抬手可灭。
杨子晴神识四散，院中陈荣仍旧凝神戒备，陈生还在厢房打坐入定，见四周无异杨子晴美目道：“我虽与阳道友萍水相逢，却有一见如故之感，不知阳道友是否能信任子晴？”
“杨姑娘言重了，在下孤身一人彷徨无计，能得仁济药房收留，心中实在感激，杨姑娘是药房东家，阳某也是下属身份，但有吩咐，一定全力相助。”阳凡心知杨子晴出言试探，必有后续目的，他向来沉稳，并不肯轻易许诺什么。
“适才子晴有言，阳道友万不可再提及什么东家身份，这仁济药房是四海会在民间的产业，子晴不过侥幸得四海会诸长老看重暂时管理而已。阳道友是天乙之体，前途不可限量，倒是子晴冒昧高攀，交浅言深了。”杨子晴凤目低垂，泫目欲滴。
阳凡到底年轻气盛，见杨子晴如此，忍不住出言道：“杨姑娘误会在下了，阳凡本是一个普通人，能力有限，只怕坏了杨姑娘大事无法交待。”
杨子晴见阳凡如此表态，心下大定，轻轻吁了口气道：“阳道友且听子晴所托一事的来由，再决定能否相助，如何？”
见阳凡点点头，杨子晴整理了一下心绪，缓缓道：“此事的起因还和阳道友收到的十枚地灵果有关，当日我接到地灵果消息，暗中赶到天都城取了此果，心知此果珍贵异常，不敢耽搁，便想在当天连夜悄悄回转中州，却得我灵宠雪儿示警，有人隐藏行迹暗中跟踪，因担心发生不测之事，就事先按排暗线在我回中州之时到仁济药房，让他带沈飞冯皓二人秘密出走，如我在中途遭遇截杀，说明地灵果之事已泄露消息，想安然回中州已无可能，不得不假称沈飞冯皓二人盗药出逃以转移视线，然后再想办法把地灵果带回中州。”
杨子晴心念一动，一个玉盒出现在她手中：“阳道友请看，这地灵果还在我身上，我虽设计除了高沙门钱广三人，但消息已泄，此事肯定无法善了。适才高沙门沙辰定下五日期限，可见他并不完全相信我所说的地灵果已被盗走的事，这高沙门实力有限，不敢与我四海会当面为敌，沙辰必定将地灵果的消息到处传播，这天都城怕已是眼线密布，风云际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阳凡听后心中暗叹，果然和他所料不差，这杨子晴办事周密无间，进退有据。心中也对地灵果的功用产生了好奇，不禁问道：“这地灵果到底是何宝物，如何能引得众人不顾一切抢夺？”
“阳道友未入修行，自然不了解此果的用途。”杨子晴抿嘴一笑道：“修行中人最重境界提升，从炼气开始，到筑基、金丹、元婴，各个境界的提升可谓步步艰险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不仅境界提升失败，还会遭至反噬导致境界跌落甚至身死道消，若在提升境界时有灵丹相助，成功率至少可提高五成，所以对有助于境界提升的药材灵果，在修行界一直都炙手可热。这地灵果仍是炼制化婴丹的主药之一，十枚地灵果如果炼制得法，可得三十枚化婴丹，至少可助十个金丹大圆满修士成就元婴，这是何等的诱人，所以我见阳道友对地灵果无动于衷，便知道阳道友可能非修行中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阳凡听后连连叹息，只怪自己见识太浅，看来那天左宗的秘籍自己还要多花时间研读，不能因为自己只是炼气三层，就只重视炼气期的内容而对后面的记载无心细读。
“听闻这沙辰困于金丹大圆满已逾百年，数次突破境界都失败了，他如此急切地灵果，可能是他寿元无多，若不能尽快突破到元婴境，也许身死道灭就在眼前。”杨子晴接着道。
“既然杨姑娘如此坦诚，这地灵果一事，阳凡当如何相助？”如此机密要事，杨子晴并不隐讳一一坦诚相告，杨凡也知自己再无理由推辞。
“多谢阳道友慷慨相助，若此事成功，我会禀明师尊及四海会诸长老，必有重酬。”杨子晴大喜道：“我打算五日后赴高沙门之约时……”
“哈哈哈……万妖山灵州分堂叶川拜访四海会杨姑娘。”一声长笑从半空传来。
杨子晴心中一惊，顾不得再和阳凡交谈，玉盒一收后移步到门前，抱拳对半空一礼道：“晚辈杨子晴恭迎叶前辈大驾。”
半空中人影一现，一个折扇纶巾文士打扮的身形从天而降，正是当日在天左秘境外与妖族长老赤血一起领队的叶川。
叶川仍化形期妖族，相当于人类的元婴期，在灵州也是有数的高手，杨子晴如何敢怠慢，见叶川身形降落院中，忙趋步向前道：“叶前辈光临仁济，晚辈倍感荣幸。请前辈入内待茶。”说完肃手相请，并示意了下一脸戒备之色的陈荣。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我领悟了，我终于领悟了！”一声大叫从厢房中传来。却是陈生满脸喜色地从厢房中窜出来，一眼看见院中杨子晴和叶川，不禁一呆顿觉失礼。
“陈生，不得无礼！”杨子晴见状，不由得出声叱道。一旁尚未离去陈荣也连连给陈生递眼色。
“陈生鲁莽了，请姑娘责罚。”陈生恍过神来，连连躬身谢罪道。
“让叶前辈见笑了，这是我手下办事的陈生，惊扰到前辈，实非故意，望前辈海涵。”杨子晴歉然拱手道。
“无须如此。”叶川挥挥手看了眼陈生，对杨子晴道：“四海会人才辈出，名不虚传，我观此子不过筑基大圆满修为，此刻却神光内莹，光华外放，想必所悟甚是不凡，呵呵呵，好事好事！”
“前辈言重了，在前辈这轮皓月面前不过米粒之光而已，前辈请。”说完杨子晴又肃手相邀。
叶川点点头，也不客套，当先移步正房而去，陈生也被陈荣拉着下去准备茶点。
阳凡此时正迈步出门，见二人过来忙侧身一礼道：“杨姑娘，在下告退了。”
杨子晴微微一笑道：“阳主事去忙吧，有事再向你请教。”阳凡趁势退下出了院子。
叶川目光一扫见阳凡不过一普通人，料想是杨子晴在处理仁济药房的俗事，也不在意。
“晚辈还是十年前在中州随家师有幸得见叶前辈一面，一别多年前辈风采依旧，家师平时也甚是挂念，常道叶前辈功至瑧境，吩咐晚辈有缘相逢时多多向前辈请教。”杨子晴请叶川落坐主位后，殷勤笑道。
“龙老兄甚是客气，我哪里比得他的翻云覆海绝学，不知令师一向可好？”叶川摇头道。
“家师安好，谢前辈挂念。”杨子晴回道，两人寒暄间，陈荣奉上茶点，施礼后退。
“晚辈来天都城处理世俗杂务，还不及登门拜见，竟让前辈屈尊上门，家师如果得知，必定骂晚辈不知礼数，晚辈实在汗颜。”杨子晴见叶川不明来意，也不点破，只是虚言客套。
“呵呵呵，我来此不为他事，听闻贤侄最近得了几枚地灵果引得一些小宗门觊觎，甚至还敢登门威胁，不知他们哪来的胆子！”叶川双眉一竖，元婴气息一闪而收，也震得桌上杯盘碗盏哗哗作响。
“这……，确有其事，晚辈这仁济药房前些日侥幸收得十枚地灵果，确是走漏消息。”杨子晴想了想一字一顿地道：“只是这灵果已被晚辈药房的两个丹师见财起意乘夜盗走，晚辈正在为此事伤脑筋，现正在全力追查这两个丹师，其它事只有等地灵果追回后再作计较了。”
“听说那高沙门五日后摆宴相邀，怕是对这地灵果势在必得了。”叶川似乎并不置疑杨子晴所言“如果到时有什么麻烦，贤侄可有应对之法。”叶川一脸关心道。
“慢说地灵果已失，就算地灵果在我手中，高沙门如此作态，子晴纵然粉身碎骨，也不敢坏了四海会规矩，做出有损家师威名的事来。”杨子晴斩钉截铁道。
“一个高沙门，就算加上天星门算不得什么，就是怕这高沙门四处传播消息，搅动灵州大大小小的宗门蜂拥而至，四海会虽家大业大，得罪了这一州之地，怕以后也难在灵州立足呀。”叶川话峰一转，有些忧心冲冲道。
“晚辈已将此事飞讯中州，家师定会有所安排，劳烦叶前辈费心了。”杨子晴心中气愤，却面色平静，胸有成竹地回道。
“也罢，我与龙老兄算得上是故交了，此事原本不能袖手旁观，既然贤侄已有计划，我也不便多管，若事不可为，可速告之我，这是我的飞讯符，贤侄收好。”叶川见杨子晴如此表态，便取出他的讯符交给杨子晴，以他前辈的身份，自是不能强求。
“谢前辈关怀，晚辈恭送前辈。”见叶川起身似要离去，杨子晴忙起身相送。
“贤侄留步。”说完叶川人影一闪，身形已在半空，挥袖远去。
杨子晴禁不住双眉紧锁，满脸苦笑之时，却见这天都城上空一时突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飞舟乱窜，法器飞舞，地面的老百姓见了莫不大呼小叫，奔走相告，跪地磕头者，喃喃祷告者，面无人色者比比皆是，整个天都城简直乱成一锅粥。
不多时陈生却一脸怒气地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拜贴。“杨姑娘，这灵州的天好象被捅破了，可恶的高沙门！”陈生近前双手奉上拜贴道：“神武界无极门、魔族白莲教、灵州落霞门、万花山、百巧门、道真宗，还有魔族的地魔门、婆罗宗，其它大大小小的宗门十几家，都在前堂投下拜贴。”
杨子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接过拜贴一一看了，对陈生道：“无须紧张，各宗投贴来见，并不曾象高沙门一般从凌空而来这么无礼。打开大门，有请各宗相见，看样子正房是装不下了，就在这院子里吧，你和陈荣领着伙计布置一下，不要失了礼数。”
陈生领命而去，一会时间，两兄弟便和几个伙计搬桌挪凳地忙开了来。阳凡在前面见事不对，也来帮忙，却被杨子晴瞧见，她想了想，却没有阻止。
阳凡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十几个打扮各异，鱼贯而入的修士，这里面竟有两个他认识的人，无极宗的会真，白莲教的江涛，不过他已不是当日在天左秘境中一身灰袍长袖道骨飘飘的样子，换了一身药房的蓝布长衣，又站在一群凡人伙计中，虽然他感觉到无数神识扫过，却没有一个人留意过他。
他悄悄用观气术扫过，发现这一堆修士修为最高的已至金丹大圆满的除会真和江涛外，还有其余三人，却不认得，其它不乏金丹初期中期修士，最次的也是筑基大圆满。“为了这区区地灵果，整个灵州象是被开水烫过的蚂蚁窝一样，全乱了套。”阳凡心中摇头暗道。
“见过各位前辈道友，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各位此行都是为地灵果而来的吧？”杨子晴站在院中，手中抱拳团团四揖道。
众人相互一望，都齐齐看向无极宗会真和白莲教江涛。显然是以威震神武界的顶尖宗门为首了。“这个……无极门会真见过杨姑娘，在下只是久慕杨姑娘芳名，听闻杨姑娘正在天都城，特来拜望，适逢其会而已，只是不知灵州各宗门道友为何这么整齐地都来了啊？”会真站起来呵呵一笑，装作一脸茫然地道。
“会真，其实一点也不真，惯会说假话，哈哈哈。”却是白莲教江涛轻笑一声起身施礼道：“杨姑娘，在下白莲教弟子江涛有礼，此番叨扰却正如杨姑娘所言，为那地灵果而来，我教灵州分堂弟子闻听这天都城出了十枚地灵果为杨姑娘所得，有心找杨姑娘商榷一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江涛白衣飘飘，依旧是一派潇洒不羁的派头。
“见过江前辈，见过会前辈”杨子晴施礼道，她表面上是筑基大圆满修为，在金丹修士前自称晚辈也属正常，“不知江前辈有何见教，子晴也好斟酌一番。”
“那在下就直言了。”江涛也不推辞，直接道：“来时众人商议妥当，这十枚地灵果出自灵州，虽为杨姑娘所得，但四海会向来以生意往来天下，得此果无非也是炼成丹药出售或直接出售，我等厚颜，可否请杨姑娘先开个价，如果合适，我等先购入五枚，其余五枚由杨姑娘带回中州向贵会交差，如何？”
“杨姑娘，在下落霞门门主任吾行。”落坐诸人中一中年汉子站起来施礼道：“我等行前商议，五枚地灵果可炼制十五颗化婴丹，分与灵州众宗门金丹大满圆者，基本上也是够了，按理说世上宝物，有缘者得之，我等此行确是孟浪有失风度了，我落霞门虽不是名门大派，却也不愿做有损道统传承之事，杨姑娘如觉得此法不妥有冒犯之处，任吾行必不强求，一切以杨姑娘意思为准。此番我等前来并无丝毫逼迫之意，请杨姑娘万勿误会。”
众人纷纷附和，杨子晴却是满脸为难之色道：“不瞒众位前辈道友，此前确有十枚地灵果被仁济药房侥幸购入，却不想出了事故，想必各位也已听说，现晚辈正调集本会人员全力追索，各位前辈道友如是不信，晚辈也没有办法。如果侥幸追回失物，各位的意思，晚辈当立时回禀总会，由总会定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听闻五日后高沙门设宴相邀杨姑娘，想必也是为此事，如此，五日后我等同赴越秀山，也叨扰高沙门一番？”却是魔族婆罗宗的一名金丹长老劳九出言道。
“我万花山药堂长老沐心前辈前日刚好出关，如果杨妹妹信得过，追回地灵果后，由沐心前辈掌炉炼化，以沐心前辈六级炼丹师的功力，必得满丹，倒也成就一番美谈，杨妹妹可有此意？正好我宗门藏有其余三种化婴丹的主药。”万花山美女宗主，金丹大圆满修士赵怡起身道。
“多谢赵宗主美意，我将此事回报总会，料想诸位长老必乐见其成。”杨子晴回礼道。
“如此，我等告辞，打扰之处，万望海涵！”众人纷纷起身抱拳告辞，无极宗会真也深深看了杨子晴一眼后若有所思地随众人离去，一时间院子里除了杨子晴和陈荣陈生两兄弟外，又是空无一人。
杨子晴低头沉思，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