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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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绞紧铁链，隧道如一条挂在水车上的绸带缓慢向上传送。czyefang
一夜乱杀，李犰已如惊弓之鸟，连滚带爬拼了命朝反方向奔逃。
“别动！”姜三醒低吼。
李犰被骇得魂飞魄散，抱头平摔在地跪伏发抖。
“……五、六、七、八。”
姜三醒伸出手掌撑在地砖上，心里默数着齿轮转动的节奏。待数到八时，齿轮停止转动。
“八次停顿……铁、革、石、木、土、竹……”姜三醒忽道：“这里有竹子吗？”
她趴在地上如小兽般四处嗅闻，然而满地血腥盖住了地砖材质本来的味道，无从辨认。
她又连忙起身趴在墙壁上嗅闻，被卢青桐捉住肩膀按在墙上急道：“姜三醒，你冷静一点！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中毒了？”
姜三醒呼吸急促，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青桐，我明白了，我终于想起来了！”姜三醒急喘着，在卢青桐耳边咬出极轻微的字句：“我想起来了，咱们上山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进到这里，为了……”
重要的话溜到姜三醒嘴边，卢青桐忽觉脑后生风。
她压下姜三醒脑袋蹲身避过一掌，侧身抬腿劈向身后偷袭之人，却被那人接住脚踝拉成一字马反身压在墙壁上。
“李狩？！”卢青桐见是李狩，不再还手任他将自己压在墙上，抱臂轻笑道：“从小就打不过我，今儿改偷袭？”
李狩压着声音冷道：“不愿意嫁给太子，没必要使阴招害他。卢青桐，我盯了你们俩一晚上，不会再给机会让你们私下联络。下了山之后我就给你送三法司，狸哥也保不了你。”
卢青桐扬手一个巴掌结结实实落在李狩脸上，啐道：“你知道个屁！”
李狩被打得一愣。
他松开卢青桐转身退了两步，默了半晌，拳头攥紧又松开，说道：“我知道了。”
他眼尾猩红，在卢青桐打过的侧脸上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仿佛不解恨似的，李狩抬手又要再来，被卢青桐拉住手腕。
“有病吧你。”卢青桐推开李狩走到姜三醒旁边，学着她的模样沿墙壁嗅闻，问道：“到底找什么？三醒。”
姜三醒贴着墙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急得一脑门子冷汗。
她道：“找竹子，任何和竹子有关的东西都行！”
李犰也加入找竹子的队伍，偶尔瞥一眼失魂落魄站在隧道中间的李狩，心中有了计较。
“找到了，你们来看！”
崔狸扒着隧道顶上的破洞边缘跳回地面，扔给姜三醒一个劈成两半的砖块道：“你要的竹子。”
刚才李犰他们从这破洞下来时，带了不少灰土碎渣堆在地上，里头的砖块却是极轻便。
崔狸从隧道顶上卸下一块完整的砖块，劈开一看竟是由竹子打造的中空方砖。方砖上下两侧都压着一层泥土，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是竹子做的。如果不是姜三醒发了疯定要找到竹子，他还真未必能够发现。
姜三醒忙将砖块接在手中，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细看，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她跑到洞口下方，踩着崔狸的手将上半身探出洞口，惊得目瞪口呆。
她在心里想过有可能会是这样的，却没想过实际上竟然真的是这样的……
“我……”李犰跟随众人最后爬出洞口，抬头瞄一眼忍不住连爆几句粗口，后怕得面无血色。
刚才要不是姜三醒及时把他叫住，他继续冲出去就是无尽深渊。
五人齐齐抬头仰望，任何话语都无法描述眼前的壮观景象。
眼前是一面高耸入云的银镜，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银镜如瀑布般悬挂在深渊峭壁上，从银镜中能够看见八个平行排列的巨大圆形碟片。
每个圆片有至少两三个马球场大小，圆片之间间隔约十丈之远，如西域异族的烤肉般密密匝匝串在一根黄铜管上。
从对面镜中看，五人现在就站在上数第六个碟片边缘。
而他们刚才所在的隧道，不过是从外界走到碟片上的通道而已，齿轮停转的时候就已从中间自动断开。
还好他们几个所处隧道的位置正好搭建在靠近碟片的一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犰紧紧站在姜三醒身后，悄悄拉住她的衣角。
他不仅恐高而且恐巨物，掐尖嗓子问道：“刚才救了我和狩哥进隧道的人是你吗？”
姜三醒点头道：“对，还好那时候遇见你们了，否则根本猜不到里面是这种构造。”
李狩将李犰拉到自己身边，问她道：“你是怎么知道停在这里能上碟片，在隧道断开的时候不会掉进深渊的？”
姜三醒眼神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我小时候玩过。”
她解释道：“当时我站在卢蕙兰的位置上意外掉进隧道，联想到它以前是戏楼，就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每层连通升降之处跳到其他楼层找到出口。没想到正好遇见夔王嘴里叼着火折子扒在一个断掉的楼梯上，九皇子抓着夔王的脚踝，下面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我当时离得远，还以为你们没看见我。夔王嘴里的火折子照亮了周围的环境，有很多齿轮、弹簧、拨片和转轴。那些零件和组合在一起的形态十分眼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公家拆开过的一种玩具。”
众人奇道：“什么玩具？”
“八音盒。”姜三醒道：“现在证明这个猜测没错。灵露寺正殿整个佛堂，就是一个巨大的八音盒。确切的说，是一个坏了需要修理的八音盒。正常的八音盒只需要上发条拧紧，齿轮带动内部的机械拨动音筒或者碟片上的弹簧拨片，就可以奏出美妙的乐曲。而这个八音盒的机械坏得七零八落，夔王和九皇子当时所在的楼梯可以理解为齿轮之间的传送带，但是传送带断掉了。倒也凑巧，我按照记忆中的手感拧紧身边一个木螺丝，你们身下断掉的两节楼梯真的就重新组合在一起。你们顺着楼梯爬上去，就进入了刚才所在的隧道。”
卢青桐听得一知半解，问道：“三醒，海市蜃楼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从卢蕙兰的位置消失的？还有，我必得快些找到大姐姐。她不一定躲在什么暗处等着害我们呢。”
话音刚落，深渊里忽然传来一声娇笑。
和之前佛头里传出的声音一样，是卢蕙兰的声音。
李犰几乎被吓破了胆，哀嚎一声钻回隧道中。
“快走！”崔狸将三醒塞回隧道。
等他回去寻青桐时，发现她已在朝中间的铜柱奔去，似乎想要爬上铜柱去找卢蕙兰。
姜三醒大喊道：“青桐，快回来！那铜柱很烫！”
然而卢青桐体格极好，眨眼间已冲过半个马球场。她对卢蕙兰杀心极强，跑得脑后生风，根本没听见姜三醒在说什么。
李狩本来望着对面悬崖的银镜兀自出神，耳朵钻过姜三醒的话，猛撒开腿朝卢青桐跑去。
速度之快，竟越过崔狸前头去。
等五人再次聚拢在隧道中，李狩将卢青桐从肩上拽下摔到姜三醒脚边，自己气喘吁吁守在洞口下面戒备。
姜三醒道：“如果我们现在真的处在一个巨大的八音盒中，那么这个八音盒和我小时候玩的很像，但是又不一样。我小时候玩的那只，里面只有八个碟片，每个碟片上面刻录了一首不同地区的民谣。给八音盒的齿轮拧上劲，就可以按顺序播放这八首民谣。可咱们现在所在的这只八音盒，应该被元英用奇门遁甲之术改造过。因为这里和佛堂那边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面悬崖上挂着的银镜。它不是银镜，而是海市蜃楼的背面，我刚才在佛堂里卢蕙兰的位置也看到过一次。”
火折子被李狩刚才一路狂奔跑丢了。
姜三醒再次捉住那只发红的萤火虫拢在手心，蹲下将它放在一具僧人尸首的手中。
那僧人拇指、食指和掌心有许多类似铁丝划过的勒痕。
姜三醒道：“当时我站在卢蕙兰失踪的位置，觉得最可疑的是背后的东方持国天王塑像。按说持国天王他老人家手里的琵琶是没有弦的，可主殿里的天王像琵琶不仅有弦，数量还不对。正常的琵琶有四根弦，持国天王像手中的琵琶上却被人加了两根弦。那弦的粗细和材质与僧人手上勒痕十分吻合，所以猜测天王像上暗藏机关，且机关由这位僧人操纵。”
她又拢着萤火虫来到另一具僧人尸首面前，那僧人指腹和手掌有多处溃烂，似乎经常接触具有强烈腐蚀能力的液体。
姜三醒道：“起先我见他时不时瞟向窗子皱眉愣神，似乎并不专注像其他僧人那般保护崔大人，心里猜测那窗子多少有点问题。后来我发现他手上也有不正常的痕迹，却未想通为何如此。当时我站在卢蕙兰的位置，正琢磨着一会儿如何不动声色去看下窗子，忽然眼前一黑就掉进地板下面的机关隧道里了。”
卢青桐不解道：“可是我当时不错眼珠的看着你，没见你掉进什么机关隧道啊？你当时就像被人用了幻术一般，直接原地消失了。”
姜三醒道：“原理确实和幻术有几分相似，用的都是障眼法。实际上在你们看到我消失之后，我才真正掉进地板下的机关里。当时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大惊失色，慌乱大喊‘人没了’、‘凭空消失了’……可我明明就站在原地，站在你们面前！”
卢青桐睁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