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据说这段时间高二（6）班的纪律异常好，万壑一天到晚没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简直风平浪静。
他手下的狗腿子虽是知道原因，但也不敢碰钉子。他们原以为时间长了，万壑就会转移目标，恢复往初。
宋子亮跟他讲某某班的妹子有多可爱，要不要去追追。
打小不爱读书的万壑只是回应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同样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宋子亮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孟钰看过万壑失恋的模样，如果之前那些算是失恋的话。但她真没见过万壑现在这般心如死灰的样子。
吃过午饭，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样的女学生直接把独自在操场晒太阳的苏沉杳截住了。
“你就是苏沉杳吧。”
苏沉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冷冷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人。
“你看那清高样，肯定是她。你是自己走，还是被我拽走？”
个头稍高的名叫李想的女生说着。她披着齐肩的头发，刘海厚重地全部梳到了左边，把左眼遮得严严实实的。
“去哪？”苏沉杳问地不卑不亢。
“去了不就知道了。”
留着一头棕色短发名为黄综琪的女生说着，她看苏沉杳的眼神有些暧昧。传闻她喜欢女生。
苏沉杳跟着两个女孩走着，一直到了后门，才看到倚着围墙站着的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孟钰。
“人带来了。”
李想把走在前面的苏沉杳朝着孟钰的方向狠狠推了一把。苏沉杳一个踉跄直接跌到了孟钰的怀里。
孟钰伸出了双手握住了摇摇欲坠的苏沉杳，朝着李想破口大骂了一声：“想死啊。”
李想撩开飘逸的刘海，露出了一对健全的双眼，眯着眼笑着：“我没想到她那么柔弱。”
“你没事吧。”
待苏沉杳站稳了，孟钰问着，声音温柔友好。
“没事，没事。”
两个女生微微怔了一下，平日里说话带糙带脏带黄的孟大姐大对情敌不但不嫉恶如仇，反倒温柔如水，违反本性。
“我知道万壑同学浑身上下都是臭毛病，长得也不高，名声也不好，为人还特轻浮猥琐，但是他也有优点的。”
孟钰一面描述着，一面搜肠刮肚，可惜实在找不出他的优点来。
“我知道。”苏沉杳认真地看进孟钰的眼睛，回答着。她竭力想着此番被请来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在篮球场上，苏沉杳看到过孟钰。那个时候她的头发挑染了红色和蓝色，现在全部染成了纯黑色。
可能是孟钰头发被她反复折腾，发质看起来一点都不柔顺。
“你知道？”孟钰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自从万壑冒着大雨冲出去给苏沉杳买拖鞋的事情，她就知道了那个少年的好。
“嗯。”苏沉杳点点头答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拒绝他呢？你知不知道这十多天来，他有多沮丧。”
孟钰原本温柔的语气因激动变得严厉起来，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怒气。
“我不可能答应他的。”
“你什么意思？”
李想突然直接拽住了苏沉杳的辫子，将其往手上缠绕了好几圈。苏沉杳的脖颈朝后仰着，头发被扯得发疼。
苏沉杳刚刚的那句话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线，把在场的三位流里流气的女生都惹到了。
“也是，在你们这些乖乖学生的眼里，我们就是社会的渣滓，你怎么可能跟我们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孟钰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李想也加大了力度扯着苏沉杳的头发。
“跟她废话什么，你不是一直说万哥喜欢这妞的长发吗？一剪刀下去不就得了，跟她费这半天的口舌干嘛。”
早有预谋的李想从随身的包包里面掏出了一把剪刀，咔嚓一下，粗大的一尾头发齐齐地被斩断了。
刚刚从围墙外翻进一半的男子愣住了，他坐在墙头，没有动静。
“我艹，李想，你他妈有病啊。谁叫你剪她的头发的。”
望着一地的头发，孟钰难以置信地吼着。
李想有些后知后觉，她一直有这个想法，直到那如马鬃般的头发落地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像是摧毁了人间至美的某物。
苏沉杳头上的橡皮筋崩开了，原本齐腰的长发如被狗啃了一般，杂杂拉拉地搭在了肩膀上。
落难成此般模样的苏沉杳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她感觉滚落下去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头颅。
一切都不真实，唯有脑袋后面那沉甸甸的厚重感没了。自从苏沉杳有记忆以来，她都是一头齐腰的长发。
“oops，一不小心就”李想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内心mmp。
“这么好看的头发，实在是可惜了。”
黄综琪一副看好戏的语气。她将飘到她衣服上的那一缕头发用手指肚反反复复摩擦着，确实是纵享丝滑的感觉。
苏沉杳的眼睛猩红，眼眶里却不曾有一滴眼泪。她从未在别人面前哭泣过。
苏沉杳转过身，一把夺走了李想手里的剪刀，并将李想一把推向了墙壁。
看起来柔弱的苏沉杳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蛮劲，她死死按住李想的肩膀，将剪刀刃抵在了李想的喉头。
原本还在笑的黄综琪和一言不发的孟钰万万没有想到苏沉杳敢这么做。
“你干嘛”李想的声音带着害怕的颤抖。
恶人怕鬼，要是苏沉杳认输认怂，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我干嘛？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嘛？”
苏沉杳狭长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不就是头发嘛，多大的事，大不了把我的头发剪了赔给你。”
“你的？”
苏沉杳朝着李想的头发瞟了一眼，露出“你那也配叫头发”的眼神。
李想吞了吞口水，自知语亏，但是剪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不敢轻举妄动。
孟钰和黄综琪也不敢挪动半寸，她们虽然平日里流逼哄哄惯了，但不曾为此付出过代价。今天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这头发我打小就留着，精心照顾了十几年。凭什么你一剪刀就给剪了。凭什么？”
如果今天，李想给苏沉杳一巴掌，或者踢她一脚，朝她吐口水，她都不至于失去理性。
“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把剪刀挪开，行不？”李想现在只想苟命。
“道歉有用吗？”
苏沉杳冷冷笑了笑，那渗人的笑遗留在了眼底，久久化不开。
“对不起，对不起。”李想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貌似哭声让她的道歉显得真挚。
苏沉杳将手里的剪刀朝着她的脖子狠狠抵着，李想全身哆嗦着，眼皮疯狂跳动，眼睛都不敢睁开。
苏沉杳嘴角无声地牵动了一下，她将手里的剪刀往地上一扔。
李想忙从墙壁上起身，踉跄地躲到了孟钰的旁边。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像是被人割了喉的惨状样。其实她的脖子上没有一丝的伤痕，苏沉杳就算是气急败坏，也是有分寸的。
“帮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李想慢慢松开捂着脖子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孟钰。
孟钰一副懒得搭理她神情。虽然坏事不是她做的，责任恐怕要她承担了，毕竟是她将苏沉杳叫出来的。
“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高你们一等，但是现在清晰地知道了为什么你们这种人被厌恶了。”
三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人回应的。
五中谁不知道高三（9）班的苏沉杳的那一头闪闪发光的长发，没人有着她这么好看的秀发。
苏沉杳要是去演古装戏，根本就不需要假发。可是就凭着季想的歪心思，这么美的头发瞬间化为虚有。
“还有，如果是关于我跟万壑之间的事情，好像也不需要外人插手。我拒绝与否，跟万壑都没有关系，更何况是你们。”
“苏沉杳，你不应该拒绝他的。”
如果剪头发事件没有发生，孟钰会一直用礼貌客气的语气跟苏沉杳交谈。
但现在的孟钰说话都低了苏沉杳一等。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我今年才十六岁。”
“所以，你不能早恋？”孟钰疑惑地问着。
“万壑他，他要我，他要我嫁给他。”
唇齿间短暂的犹豫之后，苏沉杳把话给说明白了。
藏在孟钰心里的石头最终狠狠砸在了她自己的脚上。这一砸，让她浑身酥麻，败得一塌糊地。
孟钰之前想着，要是帮万壑把苏沉杳追到手，他终究会腻的。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孟钰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口。
他终究是对她动了真情，虽然这真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她对他的感情何尝不也来得莫名其妙。
“打扰了。”
孟钰眸子里的光黯淡了，脸上呈现出世事纷扰再也与她无关的表情。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今后看到你，也是我们绕着道走。今天的事，是我的错。”
习惯站无站姿的孟钰这会停直了脊背。一米七姑娘的身影瞬间显得单薄了，她朝着苏沉杳深深鞠了一躬。
等她们都走了，苏沉杳沿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她的头微微仰着，靠着墙垣。珍珠般的泪珠从眼睛里滚落了出来，没有哭泣声，没有哽咽声，只有默默地掉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梨花带雨美人落泪，惊扰了那个坐在墙头的男子的心。
他从小到大从未哭过，哭泣是弱者的表现。而眼前的姑娘到底是有多坚强，连哭声都可以抑制住。
如果他今天再早来一点，哪怕是一分钟，他都可以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