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日。
苏沉杳跟平时一样的时间起床,自觉在家里上了早自习。吃完饭,她洗了个头发,不慌不忙吹干,扎了个平时不一样的发型。
她跟妈妈说了要去看一个生了很久病的同学的事。
叶惠兰从钱包里掏出了三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了女儿,嘱咐她一定要给同学带点水果,不能空着手进门。
苏沉杳背着小背包,带了练习卷,单词本和mp3出了门。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尚行公寓。门口的保安盘问了半天才放她进去。
苏沉杳抬头看时,高楼林立,蔚蓝的天空变得逼仄。
按了电梯到了二十五楼,她把右手提着的香蕉转到了左手,腾出右手去按门铃。门铃没响,果真是坏的。
她敲了几下门,里面也没有响声。
苏沉杳朝着左邻右舍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看见,她半遮半掩地输入了密码。
门“叮”得开了。
她原本还在想着寄人篱下能过得有多好啊。直到这扇门开了,她才发现寄人篱下的环境居然会这么好。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鞋套套了上去,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客厅相当宽敞,靠着墙壁的真皮沙发足足有五六米长,墙壁上的液晶屏堪比电影院。
靠门的整个墙壁是个巨型的金鱼缸,里面游着色彩斑斓的鱼。整得跟个水族馆似的。
“hello,littlefishes”
刚刚说出口,苏沉杳皱了皱眉心,心里想着“fish”这个单词到底能不能用复数形式。
她走了进去,看到茶几上堆满了各种零食,烟灰缸里都是抽剩的香烟屁股。
苏沉杳想着冷默应该是抽烟的人,毕竟他是个成年人了,又没有父母管束。
她把背包和水果放在了茶几上,小声喊着冷默的名字。偌大的房间根本就没人应答她。
每个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除了正对着卫生间的那个房间。
“冷默,你在睡觉吗?”苏沉杳将小脸贴着门问着。那边依旧没有反应。
她轻轻拧开了房门,看到了连鞋子都没有脱就趴在了床上的男人。
卧室的窗户是开着的,冷风直往里面灌着,窗帘翻飞着,发出簌簌抖动的声音。
苏沉杳上前把窗户关上了,慢慢踱步到了躺在床上男人的身边。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脚抵着床沿,两手僵硬地靠着身体的两侧,笔直地躺着。床上的被子都被他压在了身体下面,全身带着被冷风吹不散的酒气。
苏沉杳在心里想着这种睡姿一定很不舒服。
他侧脸睡着,露出了带伤疤的那面,苏沉杳看不到他的喉结是否在动,人是否还有呼吸。
她把手伸到了冷默的鼻息下面,能够感觉到微弱的鼻息声。她松了口气。
冷默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苏沉杳伸过来的手。
“怎么,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做不在场的证据?”冷默此刻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没有。你松开。拽疼了。”
“我没用劲。”
冷默根本就没打算从床上起来,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去客厅等着,顺便把房门带上,我等会就出来。”
“嗯。”
苏沉杳揉着刚刚被抓红了的手轻声“嗯。”了一句。她巴不得出去。
冷默昨晚出去谈生意,回来时凌晨四点。他拿起了旁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钟。他还是没睡好,总感觉还差一点火候。
他吃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闻了闻身上的衬衣,一股酒气,闻过后胃里直翻涌。
冷默揉了揉眉骨,依旧觉得头昏脑涨的。
一对长腿在地板上胡乱摩挲着,就是没有找到拖鞋,他直接赤着脚走进了浴室,胡乱洗漱了一番。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带着半干的头发,穿着藏青色的居家服的冷默依旧是一张冷漠的脸。
不过他脸上添加了一抹红晕。
苏沉杳端庄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小本本在背诵着。
虽然同桌一场,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这次见面彼此都有些尴尬。
冷默朝着抬起脸望着自己的苏沉杳看着,他大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苏沉杳跟平时在学校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穿着毛茸茸浅蓝色的外套,外套上有一个粉色的立体兔子。她那天鹅般的脖子上围着的丝巾,脖子上细腻的肌肤还是露出了一圈。
她腿上穿着黑色的阔腿裤,刚刚到脚踝上一点,露出了墨绿色的毛绒袜子。他看不见她脚上穿着什么样的鞋子,只有蓝色的鞋套。
她编了两个麻花辫,辫子里缠绕着着小花边的彩带,一直垂到了发梢,一枚毛茸茸的发卡别在了头发上。
眼前的确是个俏皮的女孩子。他可是见过这女孩在学校的样子,硕大的校服遮盖了一切,头发要么绑成高马尾,要么盘成丸子头,要么披散下来,不带今天这么可爱样的。
她莫非是故意的吧,在他面前装可爱?
他想起父亲带回来的女人中也有故意装嫩的,那些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可是现在眼前是货真价实的少女,灵动俏皮可爱,她不会故意撒娇扭捏做作。她还带着一双会笑的弯弯眼睛。
她早晚会变成那样的女人的。冷默这样想着,往自己的头脑里浇了一盆冷水。
“你来干嘛?你怎么知道地址的?”
冷默收回了视线,走进厨房倒水喝。
“你的监护人跟我说你病了,要我来看看你。”
“吴遐这小子。”
冷默对着自己喃喃了两句,一杯凉水咕隆咕隆下了肚。
他本来胃就不舒服,一杯凉水进了胃,他有点招架不住。
放下手里的杯子,他走到了苏沉杳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强硬忍受了一阵阵的眩晕,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你坐那边去。”
苏沉杳没问为什么就起了身,干脆就站着。
冷默抓着一个抱枕枕在了头下,右手搭在了额头上,脸上的痛苦难以明喻。
“你怎么了?”
“没事。”
“你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
“昨晚喝多了,有些宿醉。”
苏沉杳不做声了。这人不命了吧,明明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喝酒。
她把冷默压在脚跟上的毯子拉了出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冷默脸上的两瓣火烧云燃得正旺。
他不会发烧了吧。
苏沉杳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本想摸摸他的额头,但是那遒劲的手臂成了障碍物,她摸了摸冷默的脸颊。
滚烫滚烫的,跟个点燃的烧烤架一样。这得是烧到什么程度了啊。
不知是条件反射还是真的厌恶别人靠近,原本软弱无力的冷默突然睁开了眼睛,搁在额间的手啪啪啪地打在了苏沉杳的手背上。
那声音脆响,那动作毫不留情。
她那白皙细嫩的手背立马鲜红。
怎么会有脾气这么暴躁的人。苏沉杳气地两颊也跟着通红起来,她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他脸上。
冷默跟个没事人似的,翻了个身,把毯子往上拉,将头盖住,朝沙发里躺着了。
苏沉杳从茶几上拿起了背包,把单词本放了进去,生气地走了出去。
她一路踢着脚上的鞋套,越想越觉得生气。
脚下的鞋套已经被她踢地千疮百孔,她这才弯下腰将之拾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起身时,对面正好是一家药店。
要是他发高烧烧成了个傻子,不能自理怎么办?那么个高个子,长相狰狞的男的要真成了傻子,到处翻垃圾桶找吃的。一想到这个画面,苏沉杳又好笑又有些不忍心。
整个白天要是一直没有人管的话,他还不一定扛得住。
苏沉杳从口袋里掏出了剩下的全部零钱,买了退烧药上去了。
她本来打算把药放在旁边就走的。
结果沙发上躺着的大爷说:“张阿姨,中午做两个清淡的菜。”
这哪里有张阿姨啊?!还想着吃饭,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啊。
好人做到底,送人送到西。苏沉杳在心里暗暗起誓,今天过后,再也不过问冷默的事情了。
侧身躺在沙发上的冷默意识半清醒半朦胧。他能够听到轻微缥缈的脚步声,只是想着这中年妇女开窍了,会体谅别人了,走路比平时轻多了。
苏沉杳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瓜果蔬菜。这倒是出乎她意料。
这对开门的冰箱是真的大,大可藏尸。
她想着什么是清淡的菜呢?
她从冰箱里面拿出了鸡蛋,白菜,蘑菇,胡萝卜以及肉丝。
苏沉杳上了高中学业繁忙,做饭的机会就少了,但是她还是挺喜欢做饭的,一切动手的事情都是她所喜欢的。
在厨房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蔬菜肉丝稀饭熬好了,两菜一汤也做好了。
苏沉杳正准备将稀饭端上桌的时候,冷默这不要脸的家伙已经上桌了。
他看着桌子上的菜,蓦然有些高兴。
张阿姨做饭花里胡哨地,又喜欢放过多的辣椒,今天她终于听懂了人话。
“张阿姨,把碗筷拿过来,我饿了。”
在厨房里的苏沉杳轻轻哼了一声,感叹着这小子的恢复能力还真是蛮强的,两个小时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会子满血复活了。
苏沉杳把稀饭端到了冷默的跟前。
伸过来的那双手嫩嫩白白的。
“是你做的?”
冷默在质疑面前的菜是否能够下咽。看相是不错,吃起来的话,就不一定了。
“嗯。”
“张阿姨今天没有来?”
“我不知道。”
苏沉杳解下了围裙,放到了椅子背上。她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眼皮也不朝他抬起。
她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她即使生气了,还是留了下来给他做了一顿饭。
“你吃吧,我走了。”
苏沉杳转身去拿自己的背包。
冷默这才发现,她脚上没有穿鞋,只露出毛茸茸墨绿色的袜子。
“你怎么不穿拖鞋,瓷砖地板很冰。”
冷默把自己脚上的一双灰色的毛拖脱了下来,他弯下身,把拖鞋轻放在了苏沉杳的脚跟前。
他自己倒是光着脚丫子踏在地板上,也不嫌冰脚。完全是一个不爱惜自己的病号。
“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没有准备多余的拖鞋。你先将就一下。”
“不了,反正我的袜子已经弄脏了。”
“怎么,你是要我亲手给你穿上?”
沉默挑着眉毛一副要来强硬的架势。
苏沉杳立马把脚套进了鞋子里面,她才不想被眼前的人服侍穿鞋子呢!
“坐下一起吃吧。”
苏沉杳正准备去厨房拿碗筷,冷默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我去拿,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