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见表妹
清晨初露,天风微凉。
白真真早早起身,接近月末,今日她需要接见宫中各司主事听从汇报宫务。
各宫的宫人们陆陆续续觐见,白真真坐在华央宫正殿,整整忙了一个上午。
都说帝王辛苦,一人心系国家大事,经常奏折堆满山,其实后宫何尝不是一样的。
整个后宫之中,三宫六院、楼阁月台的大小事宜皆都依在皇后一人身上,她自进宫以来就没有一天是完全清闲的。
还好事务虽多,但她自小就在学习这些,解决起来倒也不是难事。
终于见完最后一司的宫人后,白真真扬扬脖子,得以靠在椅背上休息。
池心给她上了茶点,又将桌面上的卷宗都一一妥善收起来,这才听到白真真出声问:“池心,汝阳郡主那边回消息了没?”
池心微微点头,“回娘娘,郡主说今日就会觐见,听从您的安排。”
白真真听到这个回复,面露喜色。
搞定了!
之前因着她想要召开一场宫宴,将选中的世家女子全都弄进宫来相看一下,所以让池心去问了有没有冬日里生辰的宗室女子,想要以此为由张罗一二。
池心打探后,在敦正帝的十几个女儿中果真找到了几个生辰将近的。
白真真比较了一番,觉得即将年满十七的汝阳郡主最为合适,于是又让池心去其居住的长扬殿送信,说明自己想为其生辰召开宫宴的事情,希望征得同意。
本来对于宗室的公主、郡主们而言,皇后娘娘亲自为其召开生辰宴是很值得夸耀的事情,自是没有不同意的,如若不是皇后首肯,她们在宫中过生辰是只能在自己居住的宫殿内举行小型宴会的。
但因着白真真本身举行这个生辰宴就含有别的目的,所以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得到汝阳郡主本人的同意,至少要让人家知道原委、理解才好。
敦正帝在位时女儿众多,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年纪,不是每一个都有机会自己建府离宫别住的,一般未出阁、又没有母妃的公主们就会留在宫城中,同居于一处宫中的不同殿内。
到了钦孝帝继位的时候,先皇给他生的一水的姐妹,处理起来就更是麻烦。
南裬国中,皇帝的女儿为公主,皇帝的姐妹为长公主,皇帝的姑母为大长公主。
那么按理,钦孝帝的这些姐妹在他登基后就都是长公主,可以按照长公主的规制接受封号封地,享受供养。
可就是这样,才令钦孝帝犯了难。
南裬国哪里有那么多闲置的地界可以封给他的姐妹呢,税收都给了他的姐妹们,他还拿什么当皇帝?
所以,钦孝帝因着这个问题头疼了好久后,最终拿出了这样的处理方法。
这些姐妹中,年长嫁了人的、母亲位份高的自是先考虑起来,封为长公主,赐封号封地,而后撵去封地自居,不再另给朝廷俸禄;而年纪还小的、没有母亲庇护的就还留在宫中居住,赐封号但没有实封,待到出阁后再做打算。
汝阳郡主原本作为钦孝帝的第七个妹妹,当时还未满十四岁,自然就留在了宫中,封为汝阳长公主。
至于为什么她原本好好的长公主没了,如今被白真真称为郡主,就要说起汝阳郡主母家她那个不成器的舅舅。
汝阳郡主名乐贞,其母亲的出身并不算高贵,只是一郡郡守的女儿,而她生完萧乐贞后没几年也难产去世了,据说那因难产没有活下来的孩子还是个男婴。
皇室男丁淡薄,敦正帝深觉惋惜,因其死于绵延皇嗣,便厚待于她家里,给她唯一的弟弟、萧乐贞的舅舅封了个京官。
虽只是个六品小官,但好歹也算是从一郡转到了能接近权利中心的皇都了,这可以说是大大恩赏,只要抓住机会挣下一番作为,前途自是无量,也是为家门助益。
但汝阳郡主的舅舅却并没有珍惜姐姐用生命给他换得的待遇,仗着自己还有个公主外甥女,到处张扬过世,欺凌强弱,还勾结地头蛇在皇都附近的村镇中屯田,使得民怨积压。
这些事一做就是十几年,直到萧令迟执政之初大查民生,才将此人揪出来。
而那人进了牢狱竟还声声自己有个长公主的外甥女做靠山,毫不知畏。
因此,萧令迟一怒之下,将汝阳长公主连下两级,生生贬成了汝阳郡主。
白真真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很担心汝阳郡主会不会记恨萧令迟,而不愿意应下此事。
毕竟,汝阳郡主还与其他姐妹一同居住在宫中,却比姐妹没生生低了两级,白真真不用刻意去了解各个长公主们的性格,也知道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遂,她特意将人召见过来,亲自询问她对生辰宴的想法,抛开自己的特殊用意,她还是很想给汝阳郡主好好办一次生辰宴的。
现在汝阳郡主就在过来的路上。
白真真想着也快晌午了,她们许是要商议许久,就吩咐宫人们准备中午可以招待的膳食,特意嘱咐他们去打听一下汝阳郡主的口味。
负责膳食的宫人们刚退下,殿门外就有了一阵响动。
说着就到了?
白真真看向池心。
池心连忙出门迎,却发现来人并不是汝阳郡主,而是昨日里与白母商量好于今日安排进宫的封家姑娘,封明玉。
封明玉今日还是穿着一身粉裙,搭着那一整套珍珠铃铛头面,走起路来微微叮当作响,娇艳动人。
她的后面跟着贴身丫鬟山竹,还有两个帮着她们拿东西的宫人,看样子随身不少东西。
池心之前并没有见过封明玉,待山竹自报家门后,她微微福身说道:“原来是家中表姑娘来了,皇后娘娘等候多时了,特唤奴婢来迎接。”
封明玉一听这话,知道了眼前这位是皇后表姐近侍伺候的人,便很有经验地让山竹上前掏出两片金叶子送上,道:“有劳了。”
她离开平卢的时候,父亲特让人准备一小箱子金叶子,就是让她打赏用的,还嘱咐千万别小气,往往礼给到了,行走才方便。
池心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也不推辞,收下后又说:“姑娘客气了,奴婢也是白府出来的人,您日后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遣人来找。”
封明玉一听她的出身和言语,心下觉得金叶子花的值,安然地随着池心往殿中走。
白真真看到封明玉的时候,还以为是汝阳郡主进来,一愣。
这汝阳郡主生的样貌很是娇柔啊。
但她又看到后面跟着的,那两个携着大包小包的宫人时,就发觉自己可能是弄错了,眼前这位应该不是汝阳郡主,而是今日会住进宫来的封家表妹。
毕竟汝阳郡主第一次见面不至于给她带这么多见面礼。
话说,封明玉还真的带了挺多东西的。
她在行完拜见礼后,将父亲准备的拜礼和昨日自己上街买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摆到了白真真面前的八仙桌上。
白真真有些讶异。
这是将皇都的小摊儿都给她买了个遍吗?
“我想着表姐在宫里自是什么好玩意都不缺的,但初次见面总不好空手来叨扰您,而我的针线活并不好,没法给您亲手绣个帕子什么的,昨日就上街给您买了些零嘴蜜饯,这些在宫中应是没有的,表姐您别嫌弃。”
封明玉说着将那些零嘴匣子往白真真面前推了推。
白真真挨个的看了看,还真的有几样是她这几日想吃的。
见她说话大大方方、做事也很有礼节,心中顿时就对这个远道而来的表妹升起了好感。
“表妹有心了,”既然封明玉以表姐称呼她,她也就这样相应地称呼回去。
初步见面,她们算是奠定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两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捡着匣子里的零嘴边吃边聊。
“那是什么?”白真真见桌上还摆了一个没有打开的箱子,问封明玉。
封明玉还在沾沾自喜表姐与她的亲近,一听到表姐问话,她马上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待看到箱子后一笑,示意山竹将东西抱过来,放到白真真面前。
“这是父亲让我带给表姐的,是一整套的宝石头面,与我这副同出一位巧匠之手,但是料子不一样。”封明玉指指她的头上解释道。
随着箱子被打开,一件件精致的首饰映入眼帘,簪、钗、步摇、耳坠、璎珞,甚至还有一颗枚镶着好大颗珠子的戒指,很是齐全。
皆是同一风格,属银钗白珠红宝石坠。
白真真拿起那戒指打量,这珠子浅黄而浑圆,光彩晶莹,泛着格外贵气的光泽,竟不是珍珠而是东珠,这么一大颗的东珠真是好难得。
再看其他的物件上,也皆是用东珠代替珍珠而镶。
白真真有些惊讶,心中不由感叹。
舅舅大手笔啊,平卢这么富有吗?
“我就晓得表姐识货,认得这珠子并非珍珠,”封明玉见她微微愣住,笑着说,“东珠难得,一般人都是看不出这其中的区别的。”
“确实精美珍贵。”白真真由心赞叹。
就国库里存的东珠也不过才只一斛,而像这戒指上这么大尺寸的,直接没有。
“表姐谬赞了,”封明玉见她喜欢,更加开心,又说:“这上面坠着的红宝石也十分难得的,昨日虽也在皇都的铺子里见到了,但成色没这个好,而且镶嵌”
说到这里,封明玉又想起昨日那让她糟心的方玉姑娘,撇了撇嘴。
白真真注意到她的话戛然而止,看到封明玉面上别扭,甚至露出一些鄙夷,不由得问:“怎么了?”
“啊?”封明玉回神,见表姐盯着她问话。
她本就藏不住事儿,如今又见了白真真,觉得她虽贵为皇后,却是与姑姑一样待人温和,很让她亲近,当即就像倒豆子一样,将昨日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末了,还又添一句,“我当时本是好心才上前去的,没想到反被她利用。”
“噗,”白真真听她说完整个过程,觉得封明玉最后那句话真是有意思,颇和她的口味,不觉笑出声来。
封明玉却以为她在嘲笑她,一瞬间觉得有些羞耻。
“好在你也没吃亏嘛,颇有风范,”为了安慰封明玉的情绪,白真真特意说道。
“自是不能吃亏的,”封明玉点点头,又想起些当日街上人们的议论,想了想问:“表姐,我听说您中意那方家姑娘,坊间都在说她会进宫为妃呢?”
白真真听她这样说,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么多画卷,许久终于想起了这个方家姑娘是谁,不就是那个最开始将画卷交到她手上那一批中,性格最粘人的姑娘嘛。
当时召进宫是还没看出来,这姑娘品性上略有些毛病呢。
不过,像她有那种粘人手段的世家女,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一下就让白真真很纠结,若是不要这个方家姑娘的话,自己觉得实在是浪费她那“迷人的天分”,况且,就封明玉描述而言,那方家姑娘定是愿意进宫的;可若是要,会不会惹出些麻烦
虽说现在看来,那姑娘的头脑也一般。
再考量吧!
白真真决定先不去细想这件事,等宫宴结束,说不定还能找出更好的来呢。
她对着封明玉点点头说:“先前见过一面,我看陛下挺满意的,也多留意了一下,不知被谁传出去了,且让他们传着吧,都是没影的事儿。”
陛下居然喜欢那种姑娘嘛?!
封明玉默默皱了下眉头。
“对了,过几日我会为汝阳郡主举办生辰宴,届时这皇都的众多世家女都会参加,你也一同赴宴罢,”白真真说起这事儿,又想起封明玉进宫似是也想做萧令迟的妃子来的。
又添了一句:“你若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可以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候陛下也在,展现风采,也是给我长脸,可好?”
封明玉听到前一句话得知有宫宴时,面上一喜,皇家盛宴啊,那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大场面,她面露惊奇。
但当听到后一句的时候,脸上惊喜之色收敛,整个人都缩了缩:“表姐,我才艺不精乐器也学了几门,但都平平无奇,拿不出手”
她低下头声音渐弱,心虚地很。
就连她身后的山竹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真真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轻咳一声,掩饰道:“无妨,那到时候,就安心赴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