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那只手肤色黝黑，关节肿大，也不怎么干净，艾尔西在庄园里只见过一个人的手长这样。她立刻给朵瑞亚和朋友两人使了个眼色，然而她们都茫然地望着自己。
“啊！”艾尔西突然大叫一声，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的人紧张地探入了半张脸，果然是贝恩。
她用力地朝后倒了下去，将头嗑到了墙壁上。就好像是某种信号似的，门口躲藏的贝恩忽然也大叫起来。和艾尔西的装模作样不同，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别杀我！别杀我！”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朵瑞亚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转身奔向了门口，艾尔西和朋友紧跟在她身后。三人追出门口，看到贝恩正慌乱地朝着海边跑去，但不知是不是身体比较虚弱，速度并不快，而且脚下磕磕绊绊的。
“等等！”朵瑞亚健步冲上前，一把拽住了贝恩的衣服领子，将他拉了个趔趄，艾尔西紧随而上，捉住了他的胳膊。
“不！不！别杀我！贝恩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奋力挣扎，但是颇有经验的朵瑞亚已经从后面抱住了胳膊固定在背后，将他用力压下去。贝恩被她摁住半跪在了地上，艾尔西绕到他的身前，双手捧着他的脸。
“是谁杀了吕蓓卡？”她大喊道。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她死了、死了！”
“那天还有谁在这个小屋里？”
“她淹死了！她淹死了！”
他疯狂地左右摆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啊啊的大叫声，仿佛如婴儿般啼哭。挣扎间，朵瑞亚的手心出了许多汗，一下子没有抓稳，他瞬间往地上扑了下，连滚带爬地从缝隙中钻了出去。
只听“撕拉”一声，他身上破旧发霉的衣服被朵瑞亚扯开了个大口子，明晃晃的光照下，露出遍布了整个背部密密麻麻的伤痕。
这些伤疤纵横交错，是细细的长条形，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的皮开肉绽的状态。虽然此时伤口看起来已经愈合很久了，但留下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
朵瑞亚倒抽了口冷气，那边艾尔西抵住了贝恩的肩膀：“冷静！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请告诉我们，你当天晚上看到了吕蓓卡，对不对？”
“这些是谁做的？是凶手对吗？”
“贝恩不知道！贝恩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着，我们可以帮你。”朵瑞亚耐着性子说，“你瞧，我们不是庄园里面的人，我们也不是那些贵族有钱人。你可以信任我们，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我们最好的朋友的安全。我们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贝恩大张着嘴巴，眼泪和口水一起流下，整张脸乱七八糟。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朵瑞亚看了一会儿，又转向了朋友，似乎才发现面前还站着德温特太太。
“太太、小姐……你们都是好人。”他低声喃喃道，分不清是在对她们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你有什么难处，我们都愿意帮助你。但首先我们也需要确认我们自己不处在危险之中，是不是？”
“你们……太太，小姐，都是好人。”他吭哧吭哧地喘息着，“好人会有好报的。”
艾尔西无奈地与朵瑞亚对视了一眼，从背包里掏出巧克力递给他：“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贝恩没有接巧克力，而是颠三倒四地说：“你们真是好人，你们应该回家去。贝恩什么都没有看到，贝恩不知道，别杀……回家去，回家去，一切都会过去的。”
“到底是谁做下这惨不忍睹的罪行？”朵瑞亚说，“是德温特先生吗？”
“不、不！快回家去！”
“我以上帝的名义向你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说的。请帮帮我们。”
他脸上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是安全的，我们是安全的。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我们要怎么才能幸福呢？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你说是恶魔降临在这个世界，我们也相信你说的话。”
贝恩浑身颤抖着，他哆嗦着嘴唇，沉默地盯着朵瑞亚看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仅仅只是陷入了癫狂的幻想。最终，在她坚持的目光下，他缓缓地凑近了她的耳朵：“怪物……可怕的怪物……”
“谁是怪物？吕蓓卡？还是杀了她的那个人？”
“怪物！怪物！祂来了！”贝恩忽然婴儿般地开始嚎啕大哭，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跪在地上不停地把头往下磕，陷入了崩溃的情绪当中。
见他已经完全不能沟通了，朵瑞亚才松开手。朋友说道：“我看，还是带她去庄园里面休息一下，让医生或者是仆人照顾他吧。再给他洗个澡，吃点东西？这样让他在外面乱跑，容易遇到危险。”
“确实，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大哭了。”艾尔西摇了摇头，“该看的也看完了，我们回去吧。”
她们并没有把小屋里的东西归位，而是直接把门关上，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紧锁的模样。朋友劝说了贝恩站起来，扶着抽抽噎噎的他往庄园的方向走去。
“他说的怪物，不会从海里回来吧？”朵瑞亚和艾尔西落在后面，压低声音说道，“会是我们看到的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怪物吗？”艾尔西不能理解，她连上帝都不信，更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她们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快抵达庄园的后门时，艾尔西突然出声：“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事实说话。”
她们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所想。
“如果那个怪物今晚还来的话……”
回到庄园，让仆人过来领贝恩回他自己的屋子，又派人送上饭菜和水果，还吩咐仆人帮他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确认贝恩好好休息了，时间也来到了下午四点。
汽车和司机已经等了许久，她们和弗兰克打了个招呼，先打电话确认朱利安上校现在正在办公室后，预约了等会儿见面，便坐上汽车前往治安所。
治安所距离庄园并不是很远，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司机稳稳当当地将汽车停在了一栋红色砖石砌起来的二层小楼门口。小楼的外围是个挺大的院子，里面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治安员。
“是德温特太太吧？”治安员显然认得这辆汽车，替她们打开车门说道，“朱利安上校正在等你们呢。请随我来。”
这里的居民并不多，所以本地的治安所也不是很大，在大厅的展览橱窗里面还有些通告。她们走进去的时候飞快地瞥了两眼，基本上都是镇民之间的小纠纷，最多不过是两家邻居因为花园不除草而发生口角之类的。
朱利安上校正在处理文件，看到她们进来，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她们：“德温特太太，两位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是需要治安所帮助你们的吗？”
“是这样的，朱利安上校。我们想知道，昨天晚上的巡逻队，有在曼德雷庄园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吗？有没有看到有小偷出入庄园？”朵瑞亚率先问道。
“小偷？”上校吃了一惊，“巡逻队没有发现这种事情啊！曼德雷庄园那么多仆人，从来没出现过外来的小偷，不过倒是有可能仆人做的。你们丢失了财物吗？”
“不，事实上，昨天晚上我们发现有人偷偷从阳台爬到三楼来，特别地害怕。我们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只是猜测可能为了偷盗财物。”
上校显得非常警惕和关心：“你们没受伤吧？”
她摇了摇头：“谢谢，我们都很好。但是我的朋友德温特太太受到了惊吓，所以今天来寻求你的帮助。”
他转向了朋友：“那么马克西姆怎么说，夫人？”
“我们只是和弗兰克说了这件事，马克西姆还不知道。”朋友回答。
“要不这样吧。”上校沉吟着，“等会儿我和你们回去看看？”
艾尔西感谢道：“那就麻烦你了，朱利安上校。这几天德温特先生白天都不在家，晚上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他，总是感觉担惊受怕。不过，我想如果你大张旗鼓地和我们回去，那个人也许得知了就会躲起来。”
他认为颇有道理：“这样，我晚上十点熄灯之后，就带上猎-枪潜入庄园，到你们的房间附近去守着。要是看到可疑的人，我就鸣枪示警。”
“真是太感谢你了，上校。”朵瑞亚感激地和他握了握手，“不过我们觉得，除了房间附近，那个人也许会出现在其他地方。所以晚上我想，我们其中一个人在庄园里面接应你，带你去看看对方有可能出没之所。”
“没问题，菲比小姐这个主意也很不错。”
“另外，我们还冒昧地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她继续问道，“请问你和已故的吕蓓卡夫人熟悉吗？”
对于她提起吕蓓卡，朱利安上校十分惊讶：“算是吧，我在这里已经当了十年的治安官了，和马克西姆也是很好的朋友。你们打听吕蓓卡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