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求也不解开
一片苍翠的树林间,阳光炽烈地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斑斑驳驳地撒在缓缓流动着的溪水之上,璀璨如颗颗质地纯粹的钻石。
“嘭”——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而降猛地砸向溪水,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惊得一旁悠闲吃草的羊群四散逃逸开来。
“吗的!”一只湿漉漉的脑袋从溪水中钻出来,奋力甩了甩头破口大骂道“这tm怎么这么难?”
“笨鸟先飞,你连笨鸟都不如。”另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林间缓缓走出一名青衣长袍一头银白长发的男子,仔细看他的手臂上还覆着一层浅青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邢磬伸手要扯掉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沾了水的黑布湿哒哒地贴着,黏腻的感觉令其难受。
几乎是在他手指触碰到黑布的刹那,“啪”,冰冷的硬物狠狠抽在他的小臂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没看见它湿了吗?湿了也不能摘?我难受!”
自从那天醒来后,这块黑布就遮住了他的眼睛,隔绝了所有视线。
邢磬以为自己要死了,剧烈的疼痛后是麻木的昏沉。
后来他又醒了,从床上起来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瞎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背部感觉极其沉重,像是背负了什么极重的东西,害得他走下床的那一刻趔趄着跪倒了下来。
“呃……”他单手撑在冰冷的地上,却感觉那地似乎在蠕动,竖耳仔细听的时候,后颈处却感受到一股寒冷的气息,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哼,醒了?&34;冷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紧接着,那“地”剧烈地移动了起来,将邢磬猛地掀开。
潜能被激发似的,失重的后一秒,背后那沉重的力量带着他悬在了半空中,但很快又控制不住地摔了下去。
想象中的脸着地并未发生,腰部被冰冷的硬物紧紧缠绕住,然后稳稳落了地。
邢磬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但他现在十分虚弱,若是这个危险源要他命那他早就没命了,所以他很快淡定了下来,问道“是谁?”
那股气息很快逼近,他似乎停在了后方,静默了数秒后,那人伸手抚上了他的后背,他的触摸极度冰冷,不像是人类该有的体表温度。
“自己长了什么都不知道么?小鸟。”那声音带着点空灵的回音在邢磬荡开。
就在祁恕指腹离开的一瞬,身前之人一拳挥了过来,他淡然地偏头避开,邢磬不依不饶地又揍过来几拳,被祁恕轻易控制住“就知道你不会乖。”
邢磬冷得打了个哆嗦,他被那个奇怪狡诈的异族双臂反扣着,竟怎么都无法动弹,侧头冷冷低喝道“你tm是什么玩意儿?放开老子!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别tm碰老子!”
“呃啊……”
后颈像被钢钉穿刺,尖锐的刺痛感传遍全身上下,邢磬是吼出来的,只不过紧随疼痛而来的竟是令人浑身发软的清透舒适感,就像是燥热无比的人洗了个凉水澡,不仅洗净了脏污还驱赶了燥热。
这一次他做了个荒诞的梦。
梦里他竟长出了喙,不停追赶着一条小青虫,他用喙夹住小青虫的尾部。那尾部突然变得很长,将他的喙撑得很大,面前的小青虫变成了一条很长的青蛇。
青蛇通体是浅青色的,蛇身的鳞片是剔透的银,在光线下泛着如细钻般的光泽,绿瞳泛着金光,又诡异又惊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情不自禁向青蛇靠近,谁料那青蛇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那力度不似啃咬猎物反而像是在调、情,带着痒意的轻咬,就连心脏也止不住颤栗起来。
蛇信一下一下地舔舐过耳际,时重时轻,冰冷的粘、液顺着耳垂滴落在肩头,邢磬只觉得自己快要在这极致酥麻舒爽中、泄了。
邢磬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身体仿佛还沉浸在梦中,轻飘飘的感觉还未来得及回味,脖颈的束缚感将他迅速拉回现实。
他的视线被遮盖,双手被拷在身后,他企图晃动身体,脖颈猛地被扯住,铁质的链条发出撞击声,回音持续了几秒才停止。
不管他怎么挣扎,铁链极其坚固,簌簌作响却纹丝不动。
几番回合之下,钢环磨破了脆弱的皮肤,后颈那里有一处明显的痕迹,两个圆圆的红色孔洞,无法愈合又被反复穿刺,表皮已经开始溃烂。
一旁穿着青衣长袍的男人一声不响地静静看着他像头初生牛犊的小兽莽撞地想要挣开捆绑。
祁恕的目光在那处痕迹上停留了一会儿,铁链下的脖颈不是纤细的,皮肤也是健康的颜色,不似他与祁竹都白得近乎透明,每每两人站在一起反差都很大。
“喂!你还在吗?”邢磬停下了挣扎,他粗喘了两口气出声问道。
祁恕缓慢靠近,眯起绿瞳,直勾勾地看着邢磬微微轻启的肉感恰到好处的唇。这张嘴他可是在祁竹身边的时候见到过太多次了,有时候是将笑不笑的样子,有时候是微微勾起痞气十足的样子,有时候是平平一条直线慵懒散漫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快tm给我解开!”邢磬忽然倾身向前,狠厉的眼神像是要冲破一层黑布与面前那个强大的异族相交。
祁恕微微后仰避开差点撞上来的人脸,衣摆下的蛇尾环绕住那劲韧的腰肢往后一带,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虽然面前这个男人身体冷,声音也冷,但邢磬知道他不打算杀他。
他深吸了口气,斟酌词句商量道“你把这些东西解开,我答应你,不乱跑也不打人。”
似乎是怕这个强大的异族不相信自己,他又立刻补充道“再说了,我也打不过你。”
一时间,安静了片刻,“咔哒”,锁链应声落地。
蛇尾挑起邢磬的下巴,如寒冰般刺骨的冷意抵在下颌,只听那个异族声音又淡又冷“遮眼的不许摘,否则就把你绑起来,求也不解开。”
诚如邢磬所料,那个异族不仅没有杀他还每日陪他训练。
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长出翅膀这个事实。自小他便体弱,七岁那年差点死于一场高热。后来,邢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是在那时起,他便需要天天服药。有时候身体疼得跟要炸裂开来一般,他的父亲告诉他这是正常的副作用。
服药会疼,但不服药会死。
人一旦站在生死的边缘,命悬一线之时,一切疼痛都变得轻如鸿毛,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底牌。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些许,每天都会有短短几次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对话。
邢磬学会短距离飞行的那天,夜色听说很好,是那个异族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说了句“月圆了。”
初夏的晚风照理说不该有冷意,或许是那个身体很冷的异族在身旁的缘故,邢磬将翅膀展开来挡风,他看不见月色有些落寞道“可惜我看不见。你长得不能见人吗?”
身旁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邢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稍稍向旁边倾身,鼻间立刻充斥了一股浓重的药感木质味,此刻里面竟混入了若有似无的咸味麝香,轻轻一吸,心情都变暖了。
一开始闻到这股味道的时候,邢磬恨不得捂住鼻子退避三舍,太苦了,苦得人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后来许是习惯了。竟在这股苦味里嗅到了夹杂其中的清幽香味,像是一个外表苦相的人剥落了外皮露出了内里。
而他也没有听错,在这夜风中,身旁的异族喉间溢出了浅淡的笑意,他说“嗯。很丑,见不得人。”
“我又不是颜控,不会因为你长得丑嫌弃你,打个商量,我把这破布摘下来,如何?”邢磬勾唇一笑,旋即又三指一并对天发誓般“若是我嫌你了,那就把我五花大绑吧,我不挣扎。”
那异族不说话了,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就在邢磬以为他不会再说的时候,他冷不丁淡淡开口道“你就是个颜控。”
如果不是颜控又怎么会看上祁竹。耍无赖般纠缠着人家不放?
祁恕突然觉得心口有一口气滞住了,憋在里头难受得要命,口中的尖牙控制不住地往外顶,他用细长的蛇信舔了舔尖端,锐利地划开了道血口。
他突然想知道自己用这么长的尖牙狠狠穿刺进邢磬身体里的痛感究竟有多强烈,是否能强烈到让他忘乎所以,从心里到脑子里全都被这疼痛占据,再也容不得其他。
邢磬最终也没能摘下那块破布。但他的任何行动也受到了限制,比如梳毛、洗澡。
祁恕每天早晨就会兢兢业业地拿着把梳子,将他黑金色翅膀上一根一根的羽毛梳理顺当。而掉下来的那几根羽毛他则用蛇尾将它们卷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
就连自己一头顺滑如瀑布的银白头发都没有这么精心对待过。只是这黑金色的翅膀太特别也太好看,美丽的事物总是更容易受到优待吧。
邢少是每天必须洗澡的,要是没有洗他晚上就会折腾人,怎么都不肯入睡,还吵着别人不能睡。
祁恕只好用蛇尾卷着人扔进溪水里,然后耐心等待的同时,自己也顺便泡一泡水。
他将青色长袍褪去,上半身在月色下呈现出透明的银白,上面覆着浅青色的鳞片,即使被鳞片包裹住,也能清晰看出那令人血脉喷发的结实肌肉,那层鳞片为其添加了几分禁欲之感,足以撩人心弦。
下半身的蛇尾在溪水中轻轻扇动,周围好奇游过来的小鱼们摇着尾巴作鸟兽散。
溪水很浅,祁恕索性半躺其间,银白色的长发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上,他轻轻闭上双眸,任由溪水肆意抚过他的耳畔。
邢磬的视线受限后,听觉变得特别敏锐,他听到身边不远处有人也进了溪水,除了他之外只有那个异族了。
等到那边没有动静了,邢磬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对那个异族实在太有探索欲了。印象中有个模糊的影子,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个异族究竟长什么样。
他总觉得自己见过他,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而已。
想及此,心痒难耐的邢少偷偷伸手抬起黑布的一角,长时间的暗无天日使得突如其来的昏暗月色都刺得眼睛发疼,他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前的景象清晰了起来。
他看见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溪水之上漂浮着一个人生蛇尾的男人,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实在太好看,他看不清他的脸,隐约一个轮廓就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丑得不能见人?邢磬忽然觉得好笑,这是美得怕人生出绮念吧。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个漂浮着的身影从水中站了起来,绿瞳直直看向了邢磬的方向,泛着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是指路的萤火虫又像是怪物捕猎的信号。
邢磬索性将黑布扯下来随手一扔,黑布顺着溪水向远处飘走,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他借着朦胧的月光还是看清了那个异族。
他见过他。见到祁竹的第一面时见过他,那个一闪而过他以为看错了的虚影。
再后来是他痛到昏厥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也见过他。
一下子所有的记忆像涨潮了一样没过脑海。
可是下一刻,他再也无法动弹,像是被牢牢定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不要!”
那个异族不紧不慢地逆着溪水游来,在自己面前站定。
他的容貌与祁竹相似。只不过祁竹的眼眸乌黑莹润像黑曜石,而他的眼眸却绿而泛金,带着浓浓的妖异色彩,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水。
整体长相清冷锋利,没有一丝圆润感。和他的声音和身体一样,是冷得不近人情的样貌。
邢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绿瞳中的金光渐渐退去。
那异族冷冷瞥了他一眼后,敏锐地朝右侧的树林方向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蛇尾卷起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邢罄朝着相反方向急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