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事
自从母亲说了心里的打算之后,宝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如果是去年这个时候母亲让她跟娇樱一起去杭州读书,那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从白云庵回家后,记着母亲交代的,事情办妥之前不要和哥哥说起,纠结明明是血脉至亲一家人却要各自隐瞒着打算,因此情绪郁郁对去东洋留学并无多少欣喜。
看看日历再过三天就是周一,自己手头也就一千多大洋,就等着哥哥那边能不能再凑出来一些,如果真如母亲安排的自己能顺利去外面读书,也想在去之前帮哥哥一把。
阿翠看她这两天茶饭不思,以为宝珍在为那些债务忧愁,就劝道:“二小姐,大少爷昨天回来说是那两个铺子都有人接去了,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金,今天应该能做好买卖文书,银钱过河了!”
宝珍一听,问道:“翠姐,总共买了多少钱?”
“大少爷说总共一千二百大洋!”
宝珍心里叹口气,原以为至少也有个一千五百,现在着急卖人家自然压价。
到了晚上哥哥果然拿着这些卖掉店铺的钱回来了,宝珍把上几天当的钱一合计,刚好二千三百五十八,原先还想着凑个三千、四千的,现在连整数还凑不到。
宝珍想着把欠景泽的六千四百,无论怎样先凑个两千四百,留下整数四千再慢慢还,现在还差几十块大洋,手里虽然还有家用的二三百大洋,但母亲看病吃药总要留一点,就往屋子里头寻找还有什么可以去当的。
哥哥却一点都不心急,叫嚷着:“先去还二千大洋就可以了,多还四百一个礼拜也就多四块利息!”
宝珍听了不和哥哥分辩,想起以前有一次去当铺,看到有人当棉衣,记得家里还留着爹爹的几件火狐皮里子的皮袄、皮帽还有厚的棉衣大褂。
就和阿翠翻箱倒柜,终于在母亲房里放被子的大柜子底部找到这些衣物,打算周一去当铺的时候一并拿去。
鹤洲看妹妹整了这些出来,只没好气的说道:“这些倒是放着也是白放着,还是这会儿处理掉更好!”
宝珍看哥哥只会说些风凉话,心想没准自己过几个月就要离开,阿翠会照顾哥哥生活起居,德太楼那边錫鸾也会帮着,只要他不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欠着景泽这几千大洋,利息总是混的过去。
要是自己去了东洋留学,用母亲给的那些付了学费生活费,稳定下来有什么多余的钱也可以像金山大哥一样寄回来,当下心情又安定很多。
就柔声说道:“哥哥,今年我们省一点,等过了明年那三十亩的地租又可以收了,一年也有两千多,那时候可以把债还掉一半,再隔一年就可以把债还清!”
鹤洲一听这个债务居然要到大后年才能还清,像大梦初醒一样,咄舌说道:“我们应该不用还这么久吧,等德太楼生意一上来,就都把钱还了!”
宝珍看着哥哥还没认清现实,苦笑着说道:“那里一下子会有这么多可以赚,只要能付得出利息就不错了!”
“这几十块的利息总是有的!”
宝珍看哥哥对金钱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没概念,说道:“你当初怎么会和石老板借这么高利息,现在景泽照旧接去了,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一个星期的利息都比翠姐一年的工钱高!”
鹤洲看看在一旁折叠衣服,整理包袱的阿翠,总算有点懊恼,说道:“这每个星期的利息确实也不得了,我当时以为是一个月才是这个数!”
宝珍错愕的看着哥哥,这么大的数目,这么高的利息,他就没看清楚合计一番,草率的就立字据画押了,害得家里上上下下人仰马翻。
这时很少插嘴的阿翠也忍不住说道:“大少爷,你以后在钱上小心些吧,现在太太又生病,二小姐都已经把自己的首饰能当的也都当了!”
“我知道了!你们妇道人家就是胆子小,有的时候做生意不去搏一把,那里会赚到钱呢!”鹤洲听阿翠说他,就很不耐烦。
宝珍知道哥哥听不进去,就拉着阿翠的手说道:“翠姐,我哥哥是苦头吃不怕,揭了伤疤就忘了疼,你就不用劝他了!”
鹤洲被妹妹和阿翠数落了一番,闷闷的低头喝茶,永松嫂子笑眯眯地带着儿子阿财进来,后面跟着永松叔。
看鹤洲、宝珍兄妹都在,说道:“大少爷、二小姐,我们阿财买了一辆簇新的人力车,今天开始已经挂靠的车行的名下,已经做了两三笔生意了!”
鹤洲放下茶杯,说道:“嗯!想不到阿财小子也这么出息了!”
永松嫂子说道:“那车行还有住的地方,以后阿财就住那边去了,也方便看着车子!”
宝珍听了笑着问道:“阿财去的是什么车行,怎么自己买的车还要去挂靠?”
永松嫂子连忙说道:“二小姐,这人力车也是要执照的,我们只买了车执照就挂在车行下面,车行是石老板开的!”
鹤洲一听是石老板开的,就生气的说道:“你们怎么去他那里?”
宝珍赶紧阻止哥哥说下去,说道:“阿财能去做这个,那是再好不过,听说有些富户包月用车,一个月都能赶上做帮佣一年的收入了!”
永松嫂听宝珍这么说,看看一旁在整理包袱的阿翠,觉得二小姐这几句话真是给面子,因为买了人力车,儿子有了新行当,又在一群下人帮佣伙计面前大大炫耀了一番,真是笑的老脸都皱了起来。
永松叔也露出得意的笑脸,对他们来说,居然能拥有一辆人力车,还挂靠到车行不用花钱买牌照,只要每月付一点挂靠费,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被他们一家接住了一样。
他心想就算求大少爷给儿子在德太楼做一个伙计,那也最多一个月两块大洋,看二小姐和阿翠每天进进出出拿东西去当铺,方家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辛亏自己一家早谋了另外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