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文化革命
前几天就听同学讲，前川里有不少路过的大学生，打着红旗，衣袖上戴着红袖章，印着红卫兵三个字，向南沟进去了，这两天从早到晚，一批一批路过的学生人数更多了。那天中午放学后，回到街道上，一下就变了个世界，街道两边墙壁上贴满了白纸黑字，大大小小的大字报，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打倒走资派，不要吃二茬苦，看的群众很多，围不到前面，议论非非，还给在场的人发了传单，公社党委书记领着几个干事，到当地生产大队商谈组建红卫兵接待站，安排住宿，解决吃喝拉撒睡的事。生产大队办公室门口，挂了个大牌子，红卫兵接待站，路过要吃饭的红卫兵，接待员领到街道食堂就餐，晚上住宿全分散给大队社员各家户。
今天星期天又遇集会，要早点起床，把窑里的卫生打扫干净，一定来人不少，还有几件缝好的衣服，也是今天来取，还缝好了十几个旱烟袋，很美观又结实，挂在门口卖，五角一个，街道上已人来人往，卖土特产的，卖茶打饭的叫声不停，墙壁两旁贴的大字报，风刮的四分五裂，新来的红卫兵再复上一层。忽然外边吵闹的很猛烈又严肃，围观的老百姓也有不少，十几个红卫兵，都是北京大学生，给街道食堂门上贴了一幅白纸大对联，
上面横联：大发横财
上联：清水白菜一角一碗
下联：小黄馒头五分一个
(另加二两粮票)
有人说，玉米馒头五分一个，卖的不贵呀，你知道什么，还要二两粮票，嘴大的人也就两口下肚了，面发酵好，一斤能蒸八个，你们看坑人不，这对联写的好，也适合贴给他们，晚上，公社领导、街道办，在食堂开了几个小时会议，教训食堂上班人员，提高认识，端正态度，搞好食品卫生，提高饭菜质量，改善红卫兵的伙食，粮站给于补助。
这次红卫兵大串联，给我们学校受到很大影响。也有不少学生提出停课，参加红卫兵大串连，学生会决定统计人数，准备红卫兴袖章、队旗，结果多一半同学没有报名，原因很简单，家里实在太穷了，拿不起路费又没有粮票，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校方学生会也无办法解决，要想去的都自付，两个班共七十几个男女学生，报名才有三十二人，分成两个小队，各小队选了正副队长。队旗袖章准备齐全了，去的同学都回家取些路费、粮票、换洗的衣服，结果三天后有七八个同学没来、听说是没有粮票的问题，怎办？经过再次开会决定，现有去的同学先安排二十人明天出发，其余的再等两天，因他们是我们班的住校学生，回家就要晚来几天，由我负责等他们，所以我们班十几个同学晚走三天，走之前我给房东老马讲好，关照好，千万不能叫把我的缝纫机叫人偷走，他老婆说抬到她们家你放心不？好主意，当时和老马就抬进她家盖好布单。出发前我想起了应该多开几张学校证明，出门在外，万一半路上遇有什么事，不想去的要回家返校，路上吃住没证明是行不通的，下午找校长说明情况，又拿了两张空白介绍证明。早上天不亮，大家都起来了打好背包，热劲很高，一路上超赶了不少外地红卫兵，大约走了有三十多华里路，上山了，翻过山口，有一村庄，路边有六孔窑洞，墙上挂大牌子，关山大队红卫兵接待站，院子里有喝水的、吃饭的红卫兵，他们都站着，我们也进去看见锅台上放两老盆高梁米饭，稠不稠、稀不稀，还煮些洋芋蛋，问了一下掌勺的人多少钱一碗，上级有规定，红卫兵不要钱，我们十二个人，五个女生，每人一碗，还有几个没吃饱，掌勺人笑着说，外地红卫兵大部分看一下就走了，你们一碗不够吃，是刚出来的当地红卫兵吗？是镇上的。
翻过山后，又是一条深沟，己是下午四点了，紧走慢跑出了沟岔，顺着公路向西行走，公路两边小石子踩的脚片子受不了，足有十里路，才到接待站，院里的灯光很明亮，眼睛都不敢瞅一下，很刺眼，这就是听说过的电灯，有人喊叫没吃饭的快点来，马上要关门了，我们十二人进了饭厅，小米稀饭，两面馍馍，饭后我们自发的打扫卫生，擦洗桌凳，人多手快一会就好了。感动的两食堂师傅，连声谢谢，还问我们到哪里去？延安，给我们说明天早上不要走大路，就从坡下过河，对面沟里进去，翻过山口，出岔就快到永平了，走大路要远十几里不说，还要翻黑山则大山，全是石子路，脚受不了，路还近了不少，就是中午没地方吃饭，半路上没有接待站，哎，那可能不行，中午不吃更走不动了,我说大家把自己的水壶清洗了，装满水，休息，我想吸烟了，点了一支，给俩位师傅也点上烟，没吸两口，看见两人走到一块说什么，声音很小，然后到我面前小声说，现在没有外人，你们都是陕北好娃，给你们每人两个馍，作为明天的干粮，太好了，每人草绿色挂包里装两馍。 就去休息了。
早上天剛亮，我们就出发，别的红卫兵顺公路向子长方向走了，惟有我们过了河，向南沟方向前行，进了沟，过了两个小村庄，路越走越窄，杂草绕在路面上，拌的不好行走，又怕有毒蛇，走在前边俩男同学手拿着柳树枝不停的敲打，上坡后，左三右四全是没有种庄稼的荒山野岭，绕过山湾还是山湾，山鸡野鸡不停的叫着，大家议论:这地方不是有狼就一定有狐狸，你喊一声他叫一声，对面崖畔上回音还真好听，翻过山圪粱，看见快要下山的小路了，大家也累了，肚子叫的要饭，停下来喝水，吃干粮。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下了山，绕河槽行走，忽然听到有铜铃声音，前边不远处有一大黄牛，在对岸河边坡上吃草，看见我们举红旗走在前面的人，草也不吃了，露出凶相，好像要过河来跟我们斗。我们为了赶路，走的也快，一会就到沟岔上，上了川道公路，问了一位老乡，向西五里就是镇上，路虽不远，大家都饿了，行走很慢，到镇上接待站，腿都软了，坐在凳子上不想动，我到窗口问师傅能不能先吃饭，回答稀饭还没熬好，我们今天就吃了一块干粮，走到现在都饿的不行了，给每人先拿两馍，呀白馍馍，过年才能吃上，三下五去二就下肚了，等了一会，小米稀饭熬好了，每人一碗，又拿两馍馍，有几个还没吃饱肚子，不好意思再拿馍，又要一碗稀饭，说实话，在家过生日也吃不上这白馍。今天是第三天了，公路西边有不少掉队的红卫兵，走的很慢，又一瘸一拐，还有人拄着棍子，一看见这种情况，有的同学脚片子上踩磨起不少水泡了，看着脚下的路，全是车轮碾溅到公路两边小石子，谁也少不了脚底起泡，用针放了，再走，五天才到延安，到接待站，人山人海，排队登记吃宿，站了近两个小时，本地的安排叫什么黄花坬生产大队，分散到社员家，只能住一天，因为红卫兵人数太多，上午参观枣园毛主席住止，杨家岭人民大会堂，在国营食堂每人两碗杂酱面，就向南走，走的天黑了，遇见一小村庄，同学们真是再不能走了，就在那个叫什么崂山小村住了，生产队书记把我们安排到公窑，还有几家农户家。
天麻麻亮我们就出发了，连着步行脚片上踩起的水包是一茬接一茬，关健是公路上的石子，没办法，中午到道镇街道有个小食堂，玉米馍鸡蛋汤，饭后就走，太阳下山了，另岇过去一小镇才有接待站，领上我们往前边向东那个村住了一晚上，还行，第二天过了交道，晚上住那村叫什么东汝子村，大队给我们安排住宿管了饭，也不收粮票不要钱，晚上大家商量明早起晚些，反正离西安还很远的，第二天起来有三四个男生实在不想走了，也不想去了，脚痛的再不能前行，坐在路边上，大家都坐下，在路边休息一会，脚痛的走不了，我看也不能再走了，同意回的报名，一下留下我们四男生，取出空白证明，添了两句，给他们返校去。我们串联队就四人徒步了十四天，到铜川接待站后还早，安排好住宿后，火车站就在马路对面，俩个同学不怕累就去看火了，不到十分钟跑回来说“快走坐火车去西安”，我们四人背上背包到火车站，站台上人也不多，停一绿皮火车，车头那边站个大盖，他俩指一下说，就那大盖帽说能坐，给我们讲，你们人少，先上去坐下，不要在车上前后乱串，半个小时后发车。你们没来过西安吗？没，到西安天黑了，火车站广场南，有你们红卫兵接待站，能给你们安排住宿，不要去别的地方串，记住了，太谢谢你了，放行后上火车的人不多，我们一会在这个窗口看看，一会跑那个窗口瞄两眼，很远处能看到有很少的山，眼前一马平川，好地方呀。火车停了好几个站次，到西安天剛黑进了站，灯影下看见出站口，我们四人背上背包到出站口挡住了，不让出站，有票才能放行，叫我们去扑票，真是乡下人，不知扑票是干啥，在那扑，几个就坐在背包上不走了，来了个大盖帽，问你们咋不买票？都不说话，那人指着我们戴的红袖章，你们戴着什么？咋能不买票？又来了一个大盖帽，一看是红卫兵，给那个人说“叫走吧”，我们才出了站。
看到南广场东角挂着大红布，印着红卫兵西安总站，有七八个窗口，排队登记后再排队上车，坐了一辆公交車，刚转了一个湾弯，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街道很宽，行人也多，公交车来来往往，一会出了城墙洞门，过了小桥，公交车灯光下全是绿绿的麦苗地，又拐转了两个湾停车后，看见门牌上陕西省干部学校，几个同学笑这说“哎，咱们真是这里的学生就好了”，也不愁了，你做梦去吧，大家都笑了。进了一楼大厅，红卫兵住宿登记处，看了证明，规定只能住三天，发给三天的饭票，白色的是细粮，黄色的是粗粮，绿色的是菜票 男生安排在三楼，太累人了，几个擦了一下脸就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太阳照在玻璃窗上，起床一下看到大雁塔不远，我们商量，快吃早饭，今天先就去大雁塔看看,我们几人顺着别人从麦田踩出的小路过去，到大雁塔南大门还关着，门两边有两大石雕狮，九点钟开了门，我们直上大雁塔，木楼梯不知那一朝代换修过，中间踩磨受损，早已不平了，边上栏杆滑光，上到最高层，登高望远，除了远处城墙全是绿色麦田，远处还有高大烟筒冒出黑白交加的气体。下塔后，走马观花绕到北门，向公路两边前 行，手指着远处的城墙洞门，进城去看看，望见不远，走了好大一会才到城下是和平门，城墙宽厚，全是大砖垒建，街道很宽，楼房全是两层的，瓦房门市部，还有很长的公交车，车顶上吸着电线，也不知这是什么车，乡村娃进省城，走走望望，呆头呆脑发愣，向西街转悠，不远处，大街中央有坐琉璃瓦楼阁，楼角上掉有风铃，走近一看，才知那就是有名的西安钟楼，二层上挂一口很大的钟，上楼台阶挂块红布拦阻，印有两个大白字，止步，感觉肚空腿软，一看午时以过，南角处有一包子铺，每人吃四个，也没喝口水，顺着店铺向南游玩，出了南门，护城河桥边休息一会。闲谈慢步又转到和平门外，才大概知道方向，东南西北就这样出出进进四五次了，饭票也用完了，接待站负责人也找来了，不让我们住了，几个商量捣了个鬼，去接待站主任办公室，慌说，我们一块有几个同学，从湖南绍山往回赶，正在半路上，说好叫我们在西安等他们，一块去北京串连，我们不吃饭能否住上几天？他看我们几个学生求他，问行不行？，主任笑了，你们几个是陕北哪里的？呀听主任口音，咱们可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子洲南川，子洲南川？一下感觉什么也不 怕了，也很亲热，又给我们三天的饭票，还说有什么事就找他来。十几天后， 西安的公园，古籍，八路军办事处，都观光过了，懒睡到上年十点多才起床，脸还没有洗主任老乡就来了，给我讲只能住三天了，省上来通知了，从今起红卫兵都要返校，在火车站登记各地火车车次，列车上短途挂一节车相，长途挂两节，你们快去登记，三天也不一定能走了，返校的学生不是少数，当时我们去了两人，火车站南广场，排队的学生真是数不清，接待站也排了不少学生，说是给返校困难学生借路费，窗口排队，我先排上队，陕北榆林地区，因交通不便，按六天计算，我们证明信十二人，每人每天按一斤粮票八毛钱计算，借来的钱和粮票当时一下装进挂包，很快离开去了火车站，去排队登记返校，明天上午十点加车，十二人，一张纸条盖有站上的大公章。中午我们几人好好吃了一顿大肉饺子，回到住地，按现有人数把现金、粮票平分了。下午用红纸给接待站写了感谢信，贴在大厅墙壁上，几个走进主任办公室，说些对我们帮助表示感谢。晚上，大家商量住了这么长时间，明早起来，把房里的卫先打扫干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八点半准时起身，雁塔路口坐上公交车，火车站买些饼干就进站了，最后一节车厢，也不对号入坐，来迟的学生只能站了，接近十一点到达铜川火车站，一出站就看见，广场停了五辆解放车，上面全是搭了帆布棚，车两旁都贴了标语，热烈欢送红卫返校，墙角处排放两张桌子，有几个戴红袖章的人，其中一人拿着话筒喊叫，返校学生登记上车，我们一登记就爬车上占好坐位，又去车站有个卖茶鸡蛋的，我们每人要五个，不够，够不够全买了，去候车室把水壶加满，来到登记桌前,以拉走两车了，上到蓬车上，人不满，等了一个小时才发车，坐着自己的背包，摇摇晃晃坐不稳,石子公路上吹起的尘土，都返回码糟篷里，呛的人们出不上气，有人咳嗽有人发晕，再加上点踩刹车，喷发出的汽油味，发呕难以忍受，几个人连喊带叫，在驾驶室顶上拍打，车停下来，大家齐动手，拉开帆布棚，敞亮了，虽然风大，空气畅通，看着眼前向后绕去的山川河流，唱着毛主席语录，升起了串连队红旗。
到延安接待站，灯光明亮，院子里也看不见人影，办公室出来二人，别的人下班了，他俩专等这辆车上的学生，女生住那个窑洞，其余都住会议室，也没有床位，都是长条靠背椅，桌上放一保温桶开水，他俩也下班要走，走时说，明早六点后有车来接，不要忘了。晚上冷的难入睡，被子小又薄，铺一半盖一半，不到五点就起来，把背包扎好，
俩个学生出了大门，走到东关客运站，大门外有一中年妇女，卖杂面叶烩洋芋条，飘点菠菜，一毛五一碗，每个人来两碗，那妇女的眼神好像怕什么，左观右看，给我们说她这是偷着卖，管理市场的看见就把桶担全收走了，赶早卖完就走了，那好，我们一块还有俩个同学没来，桶里的我全要完，你给我们送过去行不，在那里？公路那边头头处，她担上桶，一起来到会议室，六点多发车，还是大公交车，看表面很旧了，摇晃了四五个小时才到田庄大桥头，下车后，耳朵还在响车上玻璃窗哈拉拉声音，我们五个同学步行回学校，来到镇上食堂，每人一碗羊杂汤，两个油饼，前后串连了近一个月，安全返校。
入红造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