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虽是不舍，九公主还是没有留他，只让他路上小心。
林霁上路的第三天，徐弘深的诏令就到了岑州，西凉五皇子绕了个大圈北上，从大漠的另一头包抄过来了，给柳尘欢驻守在最北面的营地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李炎节节败退，徐贤带兵支援上去。
李炎一边往后撤，一边提醒冲上来的徐贤，“先回去。”
十皇子正热血沸腾呢，在西凉的军队中找寻着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五皇子。
李炎知道他脾气上来了，心一横，将自己的腰带扯下，将他卷到自己马上，狠狠压住他，“殿下，你冷静点。”
徐贤吼道：“我的刀还没见血，你怕什么！”
李炎懒得跟他理论，这里除了他没人知道徐贤皇子的身份，要是徐贤真出了什么事，他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任凭他挣扎了一会儿，李炎还是将他带离了这里，一行人撤到后方，碰上柳尘欢来接应的队伍，徐贤这才想起他的红枣还在后面，他喘着气够着脖子拼命往后看，没有看到那一抹红，急道：“我的马！我的马！”
他这么一叫唤，李炎就想往后瞧，徐贤因为他的这么一分神，用脚踹了马肚子一下，马儿受了惊吓，将背上的人摔了下来。
李炎被迫松了手，徐贤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柳尘欢老远一看他被捆着，神情痛苦，急忙打马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徐贤摇头，看着身后的漫天黄沙，期盼着那一抹红色的影子能出现，他身上捆着的腰带被解开，顾不得破皮的手腕，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那是他缓解疼痛的方式。将右手举到唇边，伸出两指含在唇间，吹了两下，悠扬的哨声传出，顺着黄沙飘到远处。
柳尘欢扫了一眼旁边的李炎，抿着唇，心想她最多等十个数，要是他那匹红枣不回，就只能等仗打完再来寻了。
默数了七个数的时候，她听到了马匹的嘶叫声，由远及近，她暗道不好，急忙将徐贤拎上马，一行人匆匆离开。
徐贤现在的状态不过是换了一匹马往后张望，他能听出那是红枣的声音，黄沙再次弥漫起来之前，他看到了他的红枣，被一抹紫色的人影勒着马绳，在远处的沙丘上往这边望来。
前头的柳尘欢似乎是感应到那股视线，回头扫了一眼，徐贤问她：“那是楚陌？”
她没回话，只是蹙着眉，回头轻喝：“驾！”
身下的马儿奋力奔跑起来，黄沙在他们身后追赶着。
回到大帐，柳尘欢立刻召人进来分析局势，楚陌从北边包抄过来，属于自损行为，大漠中容易迷失方向，只要他们守着打，时间长了，粮水供应不到位，柳尘欢这边胜算最大。
她想了整整一夜，为保险起见，又在北面加派了人马，大花小花就在齐列。
徐贤跟着她们过去，神色凝重，小花安慰他没事，军人就是要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
十皇子心里不好受，只摇摇头，心思却飘到了楚陌身上。
林霁在路上快马加鞭，总算到了岑州，一进城，就感觉到一股肃杀的气息，看来这场仗即使只是西凉小范围的进攻，也还是十分焦灼。
虽说他被徐弘深一道旨意下发到军营中，但他岑州刺史的头衔还是在的，一到总营，他就瞧见步履匆匆的李炎。
他叫了他一声：“李炎！”
李炎猛地抬头，看到他，眼神分明亮了几分，“林大人！”
他问：“怎么样？”
李炎皱着眉，摇头：“不太好。”
本来柳尘欢料定没了粮食和水的供应，楚陌应该撑不了几日，但这几天的僵持下来，楚陌那一头的将士们分明更加士气高昂了，反观他们这边，因为地形的风险，派出去侦察大漠里楚陌大后方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这让柳尘欢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看样子楚陌早前就在大漠中建立了根据地，将粮食送到里面了，他们现在明显处于被动趋势，往前攻肯定有埋伏，守着打，太被动，将士们又总有疲软松懈的一天。
这样耗着只能是两败俱伤。
听他说完，林霁沉思了一会儿，问他：“你现在要去哪？”
李炎道：“我决定今晚亲自去试试。”
他打消他的念头：“不可。大漠里夜晚寒冷，方向成迷，更危险。”
李炎还想争取，被他打住，“你先回去，我去找将军商量对策。”
李炎只好告辞，回到北营，看见徐贤正陪着大花小花站岗，其实仨人纯粹是站在那儿聊天，一连几天这边的士兵都是这样，这情形让他觉得堪忧，保不齐楚陌带着人就潜过来了。
他叹了口气，被徐贤看到，停下了和大花小花的讲话，走过来，问他：“怎么样？”
他觉得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不太好。”
徐贤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派人送信到京城了。”
这话听在李炎耳朵里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是，柳尘欢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样。
他“啧”了一下，“你不送，我也会送的。”
徐贤呵呵一笑，“看你送得出去不。”
李炎：“……”
林霁来到大帐前，清了清嗓子，朝里面喊了一声：“将军。”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柳尘欢的声音才传出来，“进。”
一进来，林霁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气，帐中炭火烧得很足，在他印象中，柳尘欢从未搞过这些东西，更别说，现在刚刚入秋，还不算冷。
“听说了吗？”柳尘欢问。
他顺着声音看向她，才发觉她没有穿平日沉甸甸的铠甲，而是身着便服，连腰带都没系，唇色苍白，他暗暗吃惊。
“李炎跟我说了。”
柳尘欢点点头，站起来往那烧着碳的炉子旁走了两步，坐在软榻上，那里摆着一个小枕头，她将腰搁在上面，斜躺着问他：“你怎么看？”
林霁摇头，“进了大漠才知道结果。”
柳尘欢“嗯”了一声，告诉他一个事实，“可进去的都没出来。”
“不，有人出来了。”
柳尘欢微微一笑，“你想去做卧底？”
楚煜看向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人选不会是我。”
柳尘欢点头，“此事还有待商榷，你今日刚回来，先去李炎那儿呆着，他那儿的信息更详尽，明日我过去亲自挑选人才。”
楚煜抱拳告辞，一出来，就碰见昔日一些围着他团团转的女兵，她们都神色肃穆，再没有了之前面对他的羞涩或大胆，战前，倒真有了些战友的味道，只是抱拳或点头和他打过招呼，就握着佩刀巡逻去了。
他换了一匹马骑着，赶到了北营，最先看到他的不用说，肯定是围着营地到处巡逻的徐贤，倒是没有老远就喊他“姐夫”，而是离了队伍过来跟他一起去了李炎帐中。
李炎还在对着沙盘和地图看地形，似乎在寻找攻破楚陌的路径，一张脸凝重得不能再凝重。
他没跟他客气，“李炎。”
李炎一抬头，瞧见林霁，有些诧异，“大人怎么不回府休息两天？”
他摇头，告诉他，“明日将军要过来，让我先过来了解情况。”
李炎一愣，“将军派你去？”
林霁没有说话，徐贤急了，“姐夫，你不能去。”
林霁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还是安慰他，“你别慌，将军没说让我去。”
十皇子仍然紧紧盯着他，他补充道：“我也没打算去。”
他这样一说，才让徐贤放下了心。
李炎却有点可惜，要知道，林霁来这里的两年，周边所有的地图都是被他完善的，侦察地形这一点，没人比他更强，大大小小的栈道和戈壁滩，能走的都被他考察了个遍，就连他现在看的这一副沙盘，也是林霁模拟出来的。
如果他是柳尘欢，肯定也想派他去那里走一遭。
这两年来，林霁进了大漠十几回，回回都是半途而归，每一次只能多走一小段路，就折返，没人比他更清楚里面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徐贤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李炎的想法，只好转移话题，问林霁：“你见到将军了，她面色如何？”
十皇子好些日子没回大本营，每日都在边境溜达，只为了看看自己那匹大红马是不是还记得他，能不能自己跑回来。
当然，他也没少琢磨楚陌的作息，偶尔几次靠近了西凉驻扎的营地，大概也弄清楚了楚陌比较活跃的时段，好几次差点和他撞上，还好他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和西凉那些士兵不相上下，才没被人注意到。
林霁想到柳尘欢苍白的唇色，问他：“将军是不是受伤了？”
徐贤“唉”了一声，“受伤倒是没有，就是怀上了。”
林大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消化了片刻，才意识到，原来柳尘欢是会怀孕的。
自从加入骑尘军以来，他就没见过这里有女人怀孕，这让他逐渐忘记这些女兵其实也有成婚生子的权力。
柳尘欢在这个节骨眼有孕，实在是太不巧了，他问：“去信京城了么？”
徐贤点头，“去了。瞒着将军的，她不让。”
林霁猜到柳尘欢肯定是动了胎气，下午才会那么虚弱，为了稳定军心，只怕是只有他们几个心腹知道，但她这么扛着，要是被楚陌或者楚煜知道，可就不好了。
纵使徐贤已经给徐昊写了信，这信说不定也会在楚煜的探子手中走一遭。
他心中打鼓，只觉得现在快马加鞭往南赶去衡州找徐枫借兵已经来不及了，思及此，他看向李炎，“给我备笔墨。”
李炎看他面色凝重，迅速将笔墨准备好，林霁开始拟信。